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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风吹幡 ...

  •   “放肆!”
      一直端坐在主位,沉默不语的羊荻稹终于觉得丢不起自己的面子,从木椅上“腾”得站起来,把桌子拍得脆响。

      “你一个妾室,指着官家的人像是什么样子?”
      羊荻稹气得胡须煽动,瞪大眼睛警告小心翼翼看过来的罗姨娘。

      罗姨娘心中有苦不能言,她可怜楚楚地瞥了一眼怒火中烧的羊荻稹,又不甘心地看向林越。
      眼前这人的眼睛极为明亮,仿若夜幕孤星、暗路明灯,虽隔着窗户阴差阳错匆匆对视,但她看一眼便记得清楚。

      事情逐渐变得复杂起来,这人的出现也就象征着自己和勤恪的事已被督查司知晓,很可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可她还有件要紧事没做,当下还不能莽撞行事。

      罗姨娘故作娇嗔地看了一眼羊荻稹,似乎在责怪他当众训斥自己,接着转头对巍然不动的林越行屈膝礼:“实在对不住,这位大人,认错人了。”

      羊荻稹面色缓和了不少,对罗姨娘挥几下袖子,让她回自己的院子,别在这碍眼。

      望着迈着小步子、施施然走出屋门离去的罗姨娘,林越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了回去。

      林越心里同时惦记着方才系统响起的声音,现下罗姨娘独自离开,想要将她同羊伯琼联合分析的线索又要断了。

      羊荻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红着眼睛的羊仲已,满面无奈,眼睛扫过陆昭和林越:“大人多担待,老夫管教无能,让各位大人见笑了。”

      看陆昭不甚在意,羊荻稹又转向林越,拱手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

      “无妨。”林越还在留意走到院里的罗姨娘,现下收回视线,摆摆手,奇怪陆昭为何不说话。

      抬眼一眼,却见陆昭眉头紧锁,视线在羊伯琼和羊仲已兄弟两人之间不断逡巡。

      羊荻稹见林越不是什么难搞的主,便直身大声吩咐:“今晚小姐的牌位和棺柩停在东院,明日吉日出殡。陆大人今夜留宿羊府继续查闽瑛的案子,任何人都不准添什么乱子!

      若是故意为之,便是同我羊某过不去!”

      接着转头招来一名侍从,对陆昭说:“各位大人,房间已留好。

      让他带各位去吧。”

      林越:?
      查案到现在什么也没查出,怎么就要留宿了。

      陆昭走出一段路,回头发现林越没跟上,停下来不悦地看着她。

      林越感受到陆昭的眼刀,愣了一下跟上前,小声说:“我以为只有你自己。”

      陆昭没有接她的话,反而问她:“若辰时后夜幕降临,一个蒙面人作案,你只能看到他的身材,幸运的话最多看到他的眼睛,这样的画像能画吗?”

      “可以。”林越斩钉截铁地回。
      有身形就可以侧写,可以侧写就能画像。

      “怎么,又有案子?”

      “不是,凶手今晚可能就会出现。”

      陆昭每次都料事如神,总能说准事情下一步的走向。第一次这样说,林越还以为陆昭在吹牛,但现在她开始相信他说的。

      林越觉得,如果陆昭生在现代,应当也是搞刑侦的一把好手。

      安排的厢房好像距离不近,侍从在前面带路,她和陆昭算是肩并肩走着,聊了两句便没人再吱声。

      林越想要缓和一下冰冷的气氛,她问:“明天就是第二天了,要是还是找不出凶手,羊国公那儿怎么交代?”

      陆昭听到有人质疑他的能力,淡淡乜了林越一眼:“不会。”

      林越感觉有人在朝她放冷箭,抬头一看陆昭的眼神便知道自己说的话又惹这位生气了。

      “我不是不相信你,陆大人。”

      陆昭的脚步站定了。

      林越讪讪一笑,装作新奇地看向四周:“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

      “你如今这样,仲已兄未曾好奇吗?”
      林越意有所指,毕竟她也确实好奇,陆昭今早还在装病做轮椅,去了一趟羊伯琼的院子,便突然摇身一变,这般大摇大摆地信步闲庭。

      陆昭好似没听懂她的话,冷冷地问:“这样是哪样?”

      “就是...”林越看向前面不远处的仆从,后悔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并不好。

      “我好像提醒过你,知道的太多,就会被灭口。

      你是想试试吗?”

      陆昭突然凑到她耳边,声音低哑。
      说完,带着初春时凛冽的凉风,在她耳畔吹了一口气。

      那股青松的气味,也随着陆昭的靠近和远走,在她鼻尖停留了一瞬便消散在徐徐春风中。

      林越摸摸自己的鼻尖,看着远去的陆昭。
      得,又生气了。
      林越反复在雷区间跳跃,不再说话而是选择闭嘴。

      *

      戌时过半,羊府东院灯火通明。

      屋子正中央放着一口红木棺材,紧挨着棺材的四个角上白烛燃烧,火焰于微风中摇曳。
      铜盆放在棺材的西边,屋内空无一人,里面的黄纸却一刻不停地烧成灰烬,火舌数次随风舔舐红棺,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棺材点燃。

      “吱嘎——”一声,门被突然推开。

      正在屋顶上守株待兔的林越看到门开的瞬间,同蹲在对面此时看过来的陆昭对视一眼。

      他们下午并没有去什么厢房,羊荻稹在大厅里配合陆昭说的一番话只是为了引蛇出洞。
      此时,蹲守在这的只有他们两人,庄迷则自下午就一直跟着羊仲已,没再来与他们汇合。

      在屋顶上吹了一阵冷风,吹到林越双手冰凉,五官麻木,脑子也跟着转不动。
      终于,如陆昭所言,凶手出现了。

      来人一身便服,穿的和平常在府内见的仆从没什么两样,身量不算高,佝偻着背。
      林越仔细看,这人肩微微颤抖,步子走得并不稳当,东倒西歪,一步错一步,像是喝醉了。手里攥着厚厚的黄纸,慢慢移动到铜盆前。

      竟是来祭拜的。

      林越看蒙面人的身形,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

      蒙面人右手抬起,将手中的酒横倒在地上,左手不住翻挑着铜盆中的黄纸,嘴里不住地嘟囔着:“闽瑛,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

      说完,突然涕泗横流,嚎啕大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板上。

      林越越看这人越觉得熟悉,但他说的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指称,只能推断出是同羊闽瑛关系非常亲近的人。

      亲密关系谋杀,在刑事案件中并不少见。
      爱恨总在一念之间,很多事情正是因为人们之间关系太过亲密,伤害起来就不留余地,也不曾犹豫。

      与羊闽瑛关系亲近的仆人?
      还得是个男的。

      林越抬头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陆昭,男人从蒙面人进来后便蹙眉紧盯,此刻抿着唇,双眸中情绪变换,让林越读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初春的夜,气温骤降,屋内的窗户大开,风一股脑地全涌了进来,蒙面人的影子映在棺上,如同包袱一般,将自己全然包裹住了。

      屋内风成回流,悬在梁上和堂前的白幡都扇动起来,一阵尖厉的叫声划破了隐隐哭声流转的寂静。

      林越被这一声惊到,下意识去看陆昭。
      对面这人还是紧皱眉头,盯着那个蒙面人一动不动。

      这些把戏,应当是陆昭安排好的。
      按下自己冒出来的恐惧,林越往屋里看去。

      蒙面人显然被吓得不轻,他颤抖着身躯,犹疑地抬起头,向四下无人处张望,瞪大双眼的同时歇斯底里地问道:“谁?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屋内的风刮得巨大,红棺四周的白烛一时间同时熄灭,蒙面人也注意到了,双腿牵引着身子,向门口处挪了几步。

      “咚咚咚”红棺里突然响起激烈的撞击声,蒙面人揉揉眼睛,鼓起勇气凑近一瞧,不对啊,这棺钉死了的。

      “你为何要害死我?”
      “你为何要害死我?”
      “你为何要害死我?”

      就在蒙面人看清棺上钉子确确实实钉紧的那一刻,一道厉鬼一样的女声,响彻整个屋子。

      蹲在上面的林越差点没稳住身子,心里拍手感叹,这堪比真人版鬼屋啊。

      蒙面人慌张中站起身子,可腿已发软,刚站起来便又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蒙面人见逃脱无门,没办法,双手合十,开始忏悔:“闽瑛,不是我害得你,是罗姨娘,是她害得你...你去找她,去找她啊,别来找我。”

      林越终于从声音确定。
      眼前的蒙面人,就是羊伯琼。

      羊伯琼褪下面巾,双手合掌,苦苦恳求:“大哥,大哥也是没办法。”

      看羊伯琼的模样,说的应该是真的。

      林越看向陆昭,问:“现在下去吗?”

      陆昭点点头:“可以了,再吓怕是要失心疯。拉他去指认罗姨娘。”又吩咐她:“你去请羊国公和姨母,他们一直在祭台后的屏风那里听着。”

      陆昭站起身来,向她招手,要抱她下去。
      林越不再忸怩,短短一日,现在已是第三回,她认命般抬手搂住陆昭的脖颈,装作不经意地疯狂闻着陆昭身上的气味。

      陆昭正要起势,他们面朝东北,只见远处火光渐亮。

      仆从奔跑的大叫声此起彼伏:“走水啦,走水啦。”

      林越和陆昭同时一愣,他们两个都反应过来,
      羊府的东北方,正是罗姨娘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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