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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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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盛华在公司开完会,又在市里参加了一个剪彩活动,活动结束后主办方主持留他参宴,陈盛华看着主持说:“我从不参加随便的宴会。”
这活动主持也是主办方的熟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陈盛华毫不客气地顶回去,脑袋宕机回不上话。还是同来参加活动的一个老总给了个台阶,说:“陈总的习惯我是知道的,外头的饭他很少有能吃得惯的。”
陈盛华还是没有忘记陈依依的饭局的。
但是回到车上他就有点累,靠在椅背上闭眼养神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已经四点一刻了。
司机就在驾驶座上等着他,见他醒了就问他:“老板,要去哪?”
陈盛华揉了揉眉心:“……回家吧。”
宝马就上了环城高速,从城市的这一头驶向那一头。
陈盛华没心情看财经新闻,只是很无聊地望着窗外,中途从CBD旁边经过的时候,瞥见盛腾集团的高楼矗立在林立的大厦之间,四个大字在百米外的高架桥上也那么显眼,陈盛华的内心就涌起一股自豪和得意。
陈盛华打拼这么多年,到如今这个地位,他的人生也可以说是波澜壮阔了。
盛腾集团是他一手养大的另一个孩子,也是他的财富和地位的象征,他在集团上投资的每一分都得到了汇报。如今他的生活过得像皇帝一般,身边的人几乎没有敢忤逆他的,这种日子当然没有什么可值得挑剔的。
而陈盛华剩下的目标,除了按部就班地使资本继续扩大它的领地,剩下的就是在世界范围内探究金钱的规律,用他自己的财富和能量影响世界运行的方向,以使自己的意志在更广泛的范围内得到印证。
像陈盛华这样的人,对世界都有一种主人公的意识,他们从不肯当被操纵的边缘人,要么就死在疾风骤雨之间,要么就一朝飞龙万人朝拜。陈盛华是成功的那个,自然就有了呼风唤雨的能力。
陈盛华跟坐在副驾驶上的秘书吕易说:“跟瑞士银行的合同发给我看一下。”
吕易却回过头说:“陈总,那是保密文件,只能在公司的内部网络里传送。”
陈盛华皱了皱眉:“你不会把它下载到本地文件里吗?”
吕易听出来陈盛华生气了,但他没办法为自己解释,只能表现得很为难:“……陈总,那样毕竟不安全。”
陈盛华就火了。
他转头跟司机说:“回公司,去下载文件。”然后就冷冷地一声不吭了。
陈盛华的低气压突然而至,司机跟秘书都不敢说话了。伴君如伴虎就是这样,即便自己有一万条道理在身上,可是当上位者有需要的时候,道理一定是要为上位者的需求让步的。
吕易不是第一次干秘书,知道秘书不仅是给老板办事的,还是承接老板的负面情绪的。老板有了无名火要发泄,秘书的功能就是当那个撒气的靶子。越优秀的秘书,越懂得如何平复老板的火气,让老板的情绪重回稳定。
因此不管陈盛华这火气从哪里来,吕易也得要硬着头皮去接。
陈盛华的强大气压拘得车里的空气都凝滞了,好在司机懂得抄近路,一路150码驶下高速,很快就把车开到了盛腾的地下车库。
回到盛腾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五点三刻了,这个点盛腾的员工都基本下班了。陈盛华也不觉得饿,坐在后排跟吕易冷冷地说:“你现在上去把合同下载了,安全性你自己保证。”
陈盛华这就是在训练秘书,吕易也明白他的意图。因此就说了一句:“好的陈总,我十分钟就下来。”然后就跳下车座,连跑带跳地向着电梯间去了。
十分钟,他要是不能拿着电子版合同下来,估计这份工作也就黄了。
陈盛华的秘书可是业内人人都羡慕的好职位,在他的手下工作,可以接触到很多的资源,无论从视野还是人脉上,都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而陈盛华本人给秘书的待遇也很好,一旦离开盛腾,在竞业禁止协议失效后,陈盛华也不拒绝跟原来的秘书合作,从他的秘书职位上一跃成为业内老总的人也不少。
吕易几乎是飞跑着来到了盛腾顶层办公室,好在电脑不是关机而是休息状态,格式化移动设备然后将合同拷贝过来就行了,这里面最麻烦的是得要输入内部密码,而且要以管理员身份恢复注册表权限。
吕易足足折腾了五分钟才弄好,然后关了电脑就开始往楼下跑,着急加上赶路激出一身的汗,好歹在十分钟的时限内回到了车库。
而陈盛华在这十分钟里什么也没干,就坐在后座百无聊赖地等着时间。
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当吕易气喘吁吁地打开副驾驶坐回来,把手里的Pad交到陈盛华手里时,陈盛华就说了一句:“很好。”
吕易瞬间觉得刚才一切都没有白搭。
吕易气喘个不停,司机给他递了一瓶水。后视镜里看见陈盛华已经打开Pad阅读了,就稳稳地重启了车子,向着湖墅区的陈家别墅驶去。
可车子还没驶出车库,陈盛华的私人手机就响了。
这个手机号码就是陈依依上次打过的那个,只有十分亲近的人才知道陈盛华的这个号码。
陈盛华本来以为打电话的是陈依依,心想这丫头真是一分钟的耐心都没有,接起来一看才发现是陈册打过来的。
陈盛华跟陈册的父子关系,就像天下所有的父子关系一样,平时看着很疏远,有事情的时候却很能彼此依靠。
陈盛华因为事业冷落家庭,陈册也不喜欢陈盛华叱咤征战的商场,他选择去从事科学研究,如此一来就很好地规避了和陈盛华的冲突,而陈盛华也不反对儿子的选择,尽可能地大力支持他。陈册在美国一入学,陈盛华就以间接方式为儿子成立了科研基金,让他可以放开手脚做自己想做的事。
陈盛华不是婆婆妈妈的人,陈册平时在美国过得很好,没什么大事也不会给陈盛华打电话。因此陈盛华接起电话的时候就有一点心理准备,果然一接通那边就传来陈册的声音:“爸爸,我回国了,我跟妈妈在一起,妈妈她现在……病危。”
陈盛华的车一个急刹,扭头就往市立医院去了。
*
陈依依在五点半的时候就做好了饭,抬头看看厨房墙壁上挂的钟点,心想着陈盛华怎么也该回来了吧。她其实预测他五点就会回来的,这样她做饭的时候,他还能来厨房看到她的亲力亲为。可五点半他还没回来,饭菜却都已经做好了。
陈依依就把饭菜放在保温仓里。
她还在孙梅的指导下炖了一锅鸡汤。
上楼去补了个妆,下楼后陈盛华还没回来。陈依依就来到厨房,跟做饭阿姨孙梅聊起了天。
孙梅站在锅旁边,掀起盖子瞧了一眼,又把盖子放下,转头跟陈依依说:“小姐你不知道,老板啊就喜欢这香菇炖鸡汤,原来在庭苑住的时候,每天都让我给煮。”
陈依依笑了笑说:“我不知道他喜欢喝鸡汤。他也没跟我说过。”
孙梅说:“我去庭苑的时候,老板是刚离婚,那时候早了呀,你不知道是正常的。我当时看他天天喝鸡汤,心想哎那就是什么好东西,每天喝都挨不住啊。结果后来他有一天就说不想喝了。不过我知道他爱喝,我现在也就是半个月一个月做一次,有时候他心情好,还能多喝两碗呢。”
陈依依抿了抿唇,微微笑了笑说:“孙妈,我不知道你跟他这么久了。”
孙梅笑着说:“那我也没想到啊。我在庭苑给他当保姆有个……”孙梅想了想,“大半年吧。然后我就有孙子了,我就回乡下去照顾我孙子了,我孙子快三岁的时候,就被他妈给接走了,那时候我没什么事,就想回去再当保姆来着,结果老板就给我打电话了,然后我就来了。我来没多久,小姐你就来了。”
往事如流水,明明是那么长久的时间里发生的事,说起来也就是两句话带过了。
陈依依笑了,笑得有点尴尬:“他把我接过来,你是不是很意外?”
孙梅点了点头:“意外啊,我本来当你是老板的私生女呢。”
陈依依愣了:“啊?”
孙梅又摇了摇头:“不过老板是个人物,他做事跟我们这种人想法不一样的,你再想想,别说把你接过来了,他就是在家里办个幼儿园,谁又能说个不行呢?”
陈依依就笑了起来,这回是真心实意地笑了:“他才不会在家里办幼儿园呢,他最怕吵了。”
孙梅就说:“所以说老板是个大善人啊,你刚住过来那几个月,哦哟,有时候晚上睡着睡着就跟叫起来了,吓得我晚上都不敢关灯。”
陈依依咬了咬唇:“不好意思啊孙妈。”
孙梅就说:“哎哟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我是没经过你经过的事,我要经过比你还厉害。”
*
陈盛华来到市立医院手术室外,陈册正靠着门边站着,看到陈盛华身后还跟着秘书和司机,陈册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手术室上的红色禁入灯亮着,走廊里空空没什么人。陈盛华走过去,陈册站直了身体,喊了一声:“爸爸。”
陈盛华说:“你妈进去多久了?”
陈册说:“三个小时了。”
陈盛华唔了一声:“怎么突然就重了?”
陈册说:“她这个高血压本来就有风险的,年前体检医生就说要留意并发症的风险了。”
陈盛华问:“她不是请了家庭医生看着吗?”
陈册苦笑了一声:“就是赶巧了,医生今晚周年庆,回家了。”
陈盛华十分严肃地说:“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让你跟你妈说换个人。”
陈册耸了耸肩:“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再说周英固执得很,他说了也得能劝她听得下啊。
陈册走过来,把病危通知书递给陈盛华,陈盛华拿在手里,低头看了一眼。他没说什么,把病危通知书又还给了陈册,转身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十分有耐心地等着。
陈盛华跟周英属于是年少夫妻,周英也是陈盛华大半辈子里经过的唯一一个称得上真心爱过的女人。陈盛华在学校的时候又瘦又干瘪,根本就没有几个女生愿意跟他来往,唯有周英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就看上陈盛华了,一众追求者她都看不上,反而给陈盛华送吃的送衣服。毕业以后,陈盛华就顺理成章跟周英结婚了,两人也确实度过了两年美好时光。
但周英是个喜欢平凡生活的小女人,而陈盛华想要的是一展宏图的大事业,时值房地产蓬勃发展的时代,陈盛华一门心思扑在挣钱上,每天应酬多得排都排不过来。周英实在受不了这种类同守寡的生活,主动结束了跟陈盛华的关系。婚姻破裂的确给陈盛华带来过打击,但他很快就从破碎的阴影中走出来,意识到他是一个比起桎梏,更喜欢自由的男人。
所以陈盛华对周英,是有着很强的抱憾心理的。
他不能给予她想要的生活,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选择他。陈盛华不是她想要的那种体贴女人照顾家庭的男人,而周英也不再是陈盛华所欣赏的那种女性。
最年轻的时候最蓬勃的爱意,在多年以后水落石出,竟然都变成了一场场好笑的误会。上天就是喜欢用这种手段玩弄人。
这也是陈盛华那无可抗拒的愧疚的来源。
手握着病危通知书,陈册看起来十分紧张,陈盛华斜瞟了一眼陈册,突然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册被一打岔,有点呆懵地转回头,看着他说:“唔……一周前。”
陈盛华问他:“你怎么也没给我打个电话?”
陈册就说:“我回来看女朋友的,这也要给你打电话?”
陈盛华却是心中一惊,原来陈册也到了谈女朋友的年纪了。他其实很想继续问一句,女朋友是哪里认识的,却觉得在这个场合实在无心。
只盼周英能顺利度过病危期,他连吕易都放回去了。空荡荡的医院手术室外,陈盛华取出一根烟,想点燃然后又作罢了。
戴口罩的护士推着放血包的小车从他们身边经过。
手术室门口的红灯亮着刺眼的光,具象了手术室外的紧张心情。
陈册靠着墙根滑坐在地上,把脸埋在自己的掌心,陈盛华看见了,也只是轻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