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约束》喔哟金鱼

9、第九章 观察 感悟

　　走出咨询室之后，二十三回到了病房，刚坐到了病床上，二十三突然感觉一阵头晕，同时头也痛了起来，嗯，用手背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感觉有些热，他知道自己可能发烧了。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护士站，用沙哑的声音伴随着不时的咳嗽声说道：“我想要一根体温计，我感觉我发烧了，可以吗？”

　　护士上的护士，抬头看了看二十三，说：“好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

　　护士站起身来转身走向存放器材的柜子前，一连开了好几个柜子，最终在一个非常不显眼的柜子里找到了一根体温计。从护士不太娴熟的动作和存放体温计的位置来看，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在精神科的病区里发烧了。

　　“你拿去吧，过五分钟我来取。小心不要弄丢或者打碎了。”

　　“咳咳……好的……”

　　说完二十三便拿着一根水银体温计摇摇晃晃地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位夹好，坐着等待，不过与其说是等待，不如说是他在感受时光的流逝，也许更为恰当，毕竟人在生病的时候，对时间的感知总是那样的敏感。

　　发烧带来的头晕和头痛使他的思考力明显的下降，但就像武侠小说里那样，蒙上眼睛的人往往听力会得到提升。二十三知道，同理思考力的下降也一定会带来其他某些方面的提升，只不过他暂时还没发现是哪一点，但是他会尽可能的提起精神来，以免遗漏了什么。他猜想或许是观察力，或许是共情能力，又或许是什么别的能力会比以往更加敏锐。

　　对于二十三来说发烧真的很难受，每天都有打不完的点滴，吃不完的药，还有敷不完的冰袋。不过他并不会因此感到更加痛苦，因为就像上面说的，他相信在这期间自己一定会有所收获，即使这种希望的来源毫无根据，但凭直觉，他真的有这样的希望。

　　发烧持续了两天，这两天二十三没有吃任何的东西，哦，当然除了药丸以外。伴随而来的，还有时不时的反胃，但由于二十三并没有吃什么东西，所以突出的只有胆汁。

　　“我想吐了，能不能先把约束带帮我解开，我吐完就回来。”

　　“当然可以啦，去吧，我知道发烧很难受。”

　　护士是在这个时候显得非常理解二十三，解开约束带之后还拍了拍二十三的肩膀，也让二十三第一次在病房感受到了微小而又奇妙的温暖。

　　“呕……”二十三捂着嘴冲向厕所，用尽力气挤开了厕所的门，抱住马桶，一下子就吐了出来，没有任何前兆，吐出的一瞬间，他的嗓子火辣辣的疼。

　　吐完之后，二十三打开水龙头，双手捧成一个碗，一把接着一把地将水往自己的嘴里送，试图抵消那种火辣辣的刺痛感，过了一会儿之后，二十三扶着墙壁一路挪回了自己的病房，也就是护士站旁的第一间监护室。

　　他刚回到自己的地方坐下就看见护士和保安几人合力搀着一个人，哦不对，与其说是搀着，更适合的说法，应该是架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并将他们迅速按在二十三旁边那张空病床上，之后就用约束带约束住了他的双手，可能原本是想约束他的四肢的，但看上去他的脚踝有伤，这或许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幸运吧。

　　二十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一般人不会遭到这般待遇，于是他便好奇地看着护士和保安还有那位被架起来的少年。

　　少年看起来约莫十岁出头，二十三在他面前绝对能称得上是“前辈”，当然不只是年龄，还有住院的时间。

　　“放开我，我不想在这里！”少年大喊。

　　“不可能，等你什么时候不伤害自己了，我们再把你放开，你看你的脸颊，还有你的肩膀。”

　　二十三顺着护士的话看向小男孩的脸颊和肩膀，他的脸颊已经血肉模糊，右肩膀也有一条条受伤的痕迹。

　　这属实震惊到二十三了，他实在想不出是使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造成这种状态的伤口。在二十三的认知当中，如果想要伤害自己或者是结束自己的生命。割伤或者是跳楼，不应该是最优先的选择吗？何苦折磨自己到这种程度呢？

　　“他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送他上来的保安问一旁的护士。

　　“我们也不知道，这你只能问他的医生”护士紧皱着眉头，似乎也很想知道答案，但她应该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他的医生什么时候来？”

　　“应该很快的，我已经打电话给他的医生了，告诉他们我们已经把他安顿好了。”

　　“一直约束着他会不会很难受？”

　　“一会儿吧，等他情况稳定一点之后再把他解开。”

　　“那我就先回去了，剩下的工作就交给你们和医生了。”

　　“嗯，谢谢你的帮忙。”

　　道完谢后，保安就离开了病房，护士也回到了护士站，等待小男孩的主治医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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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晚上就先让他带着约束带吧，他的医生要明天早上才能过来。”护士长跟把男孩带回来的那名护士说。

　　“好吧，在他的医生过来之前，我们也不敢把他放开。”

　　小男孩似乎听见了和护士之间的对话，突然大喊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喊的内容是什么，但总之就是很大声。

　　这让本就头痛的二十三雪上加霜，头痛欲裂，感觉就像有一个皮球在二十三的脑袋里不断充气，现在马上就要炸开来了。

　　“放开我！我不想待在这里！”

　　“我不想待在这里！”

　　“我难受！”

　　不光大喊，这个男孩还一直朝房间的各个地方吐口水，有些甚至还吐到了护士的身上，连二十三都觉得护士的忍耐度简直超乎常人。

　　“你到底想怎么样？”护士走上去强忍怒火问道。

　　但换来的并不是回答，哪怕是没安好气的回答都没有，而是双脚的乱踢，其中一脚踢中了护士的腹部，连二十三都觉得疼。

　　“你……到底想干嘛！”护士捂着肚子发火吼道。

　　“我*你们的”

　　“去你们的！”

　　就这样男孩嘴里一直在骂骂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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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男孩一边骂着，一边在锤击自己的鼻子，即使他的脸颊已经血肉模糊，但他依然不肯放弃。二十三从他的动作可以推测出，他的脸颊就是一遍一遍不断的摩擦和锤击，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虽然小男孩浑身都是伤，但二十三此时并不想同情他任何一点，因为现在二十三整个人发着烧，他希望得到的是安静，想好好休息一个晚上，至于明天怎么样，那是明天的事情，他不想透支明天的焦虑。

　　但很显然是不可能的。

　　安静此时此刻在这间房间对于二十三来说成为了一种奢求。

　　二十三此时很憎恶这个小男孩，因为他不顾别人休息，不停尖叫，而且他喊叫的内容也就是他的诉求，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这也是为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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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男孩的医生来到了病房，这是一个年纪稍大但眼里充满神气的医生，然后身后还跟了一群手里拿着报告板的年轻人。

　　“这个男孩是一个值得分析的病例。”带头的医生先开口说。

　　“嗯嗯。”众人附和着。

　　听到这二十三也来了兴趣，他打算好好听一听这个男孩过往的遭遇，其实这种好奇更多的是出于一种仇恨，仇恨他昨天晚上让二十三到现在都没有睡个好觉。

　　“这个孩子从小就成绩很差，后来便变得非常糟糕，本来成绩差并不是什么问题，但他的家里人一直不愿意包容他，慢慢的他开始有了自残的行为，你们看他的脸颊就是最好的证明，也是他童年悲催遭遇的见证。”

　　众人一边听一边在手中的的记录板记录着。二十三也在认真听着，不过他把刚刚那些话一部分都记在了心里，顶着头晕，他努力的打起精神，集中自己的注意力。虽然很难，但是他还是尽自己所能的记住一些东西，听进去一些东西。

　　“而且这个孩子还有严重的贫血，从小便不爱喝水，再加上严重的自残行为，我看他的脸上，脸颊已经血肉模糊，但他依然时不时就去揉搓，这是一种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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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站在病床旁边讲了很久，其中大部分都是这个男孩悲惨的童年经历，也许他是想说明这是童年悲惨的经历导致的如此严重的躯体化心理疾病。二十三听完之后，头还是感觉昏昏的，但他心中不由的生出一股同情，仿佛这个男孩的经历就像电影一般在二十三的脑海中不断上映。

　　过了大概5分钟，又或是10分钟，当医生们和学者们离开病房之后，二十三竟然流下了眼泪，他完全忘记了，昨晚因为男孩而没有休息好所带来的厌恶，他的共情使他现在变得非常悲伤。

　　“不，我之前不是这样的。我怎么会因为别人悲惨的经历而感到难受呢？”

　　短暂的思考过后，二十三大概猜到了原因。

　　“当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感官就开始变得敏锐。没有经过大脑加工的信息，是离真相最接近的信息，昨晚我的大脑告诉我是这个男孩让我心情不好，而这也让我自动忽略了他喊叫的原因，他一定也很痛苦难耐吧。”

　　这时，二十三准备拿出自己的“生命之源”，将这句话概括地记下来。就在他刚刚动笔，即将写下第一个字的时候，他转头看向了隔壁房间：又一个男人被架着送进来。二十三心想：又是一个可怜的人，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被关到医院里来了。

　　男人被送进病房后，护士们纷纷显露出嫌弃的表情，好像男人是什么碰不得的污秽之物。

　　这个男人来到这的第一件事，就是趴在护士站的窗前，用几乎恳求的语气说：“得了一张纸还有笔，求你们了。”从他的语气当中。确实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可怜的气息。

　　他的这个请求的确没有违反规定，于是护士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拿到纸和笔之后，他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没人知道他写的什么，他也从来不向别人展示，只是每天在床上打坐，手里拿着那张纸碎碎念。

　　二十三觉得，每个人的行为都有其背后的逻辑，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没有逻辑的事情，所以他觉得这个男人的行为在其背后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只是不被大家所知道罢了。

　　有了那个男孩的经验。二十三认为大家应该花时间去了解身边的人，如果不去了解，也不应该妄下定论，比如去评判一个人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二十三对这个男人充满了兴趣。

　　二十三走上前，试着询问面前这个男人，他的纸上都写了什么。

　　但男人似乎并不想搭理他，一心沉浸在自己的纸条世界中。

　　“兵者诡道也。”

　　“什么，你在说孙子兵法吗？”

　　“兵者，诡道也……”这次男人换了种语气。

　　“你可以告诉我你在说什么吗？”

　　“急急如律令。”

　　“说实话，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至此，二十三开始怀疑面前这个男人是否还有自主意识，如果没有，那沟通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二十三转身回到自己的床位，打开本子，准备写下“与人沟通失败之苦”几个字，但刚准备动笔，男人就凑了过来，温二十三：“这啥？”

　　“没什么，日记而已。”

　　“日记？狗东西还写日记？”

　　“我惹你了吗？”

　　“我说你惹我了吗？”

　　“那你骂我干甚？”

　　“我骂你了吗？”

　　“狗东西不是骂人的吗？”

　　“三个汉字就把你气成这样，你可真厉害。”

　　“你……”

　　二十三听完后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本子直接甩他脸上，但二十三知道，在此处不同别处，在医院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所以二十三只得隐忍下来。

　　“好，你说得对。”

　　得到二十三“肯定”的答案，男人扬长而去，二十三忍不住发出一句感叹：“活该被送进精神病院。”

　　二十三不想再搭理眼前这个男人，回过头去看，那个男孩已经睡着。

　　过了一会儿，护士们推着小推车走进病房，他们是来给那个小男孩抽血化验的。可男孩并不想让任何人触碰自己，虽然双手被约束带约束着，他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锤击着自己那溃烂不已的脸颊，仿佛这样能吓退面前的护士们。

　　这时，一位男护士走了出来，以警告的语气指着男孩说“你再拽一下试试看！”

　　听到这句话，男孩瞬间被唬住了，只剩下用怒气的眼神盯着护士们。二十三坐在自己的病床边，看着他们。

　　等护士完成了自己的工作走了之后，二十三好心地关心男孩一句：“还行吗？不会很难受吧。”

　　“能不能滚啊！我*你妈的！”

　　“……”

　　二十三转回头写自己的东西，但男孩的骂声依然没有停止。

　　二十三在“生命之源”上写下：与他人沟通，自讨苦吃。

　　合上本子之后，他想起了一句话：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