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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呜——”火车哐当哐当地开着进入了隧道,车内顿时一片黑暗。

      听着周围或浅或深的呼吸声,孤身一人的徐珊抓紧身上的包袱,丝毫不敢放松。

      几天前,养母的人生走到了尽头,徐珊去医院送别。临走前,这个强势了一生的女人哭着向她忏悔,说耽误了她的一生。

      徐珊七岁时来到这个家,从此帮忙料理家务,吃得最少,干活最多,丝毫不敢懈怠,生怕被赶走。后面又辍学照顾家里年幼的弟弟妹妹。

      长大后养母担心痴呆的弟弟没人照顾,又挟恩图报说捡她回来是来当童养媳的。顾及养恩,她一直未婚,为这个家忙里忙外。

      如今鬓边白发已生,一生蹉跎,后悔又如何呢?

      走在医院的楼梯上,泪眼朦胧中,徐珊一脚踏空,眼前一黑。

      再次睁开眼时,徐珊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只觉膝盖一片刺痛。她抬眼看去,满目青山环绕,山脚下一片村屋参差错落着。

      “三丫,你怎么样?”身后突然跑过来一个圆脸女孩,两边绑着辫子,焦急地扶起徐珊。

      “阿芳?”徐珊看着眼前年轻了几十岁的童年好友,她不确定地出声。

      她不是在医院的楼梯上一脚踩空吗,怎么睁开眼就换了一个地方?

      “你没伤着吧?怎么好端端摔了?”大概是看她迷迷糊糊,林芳帮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又出声问道。

      徐珊怀疑自己在梦中,又见眼前的女孩不似假的,迟疑地回道,“我,我没事。”

      “你还是赶紧把猪草背回去吧,等下晚了,你娘又得给你脸色看。”

      林芳帮她把地上掉落的猪草放回背篓,又急急忙忙拉着还回不过神的她回家。

      此时正值农忙,村里家家户户忙得不可开交。

      天色渐暗,徐父徐母刚从田里回来,徐母见家里冷锅冷灶,不见徐珊人影,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徐家一家七口人,大女儿二十一岁,前几年已经嫁出去,生了两个女儿。

      二女儿去年嫁了个军官,结婚后随军去了南方。

      现在家里还剩下三个孩子,三女儿徐珊十八岁,四女儿徐娟十六岁。小儿子徐天宝十三岁。

      “爹,娘,你们回来啦?”徐娟听到院子里的声响,急忙放下手里的书跑出去。

      看到四女儿,徐母脸上松缓了一些,但想到不见人影的三女儿,脸色又沉了下去。

      这些日子地里的作物忙着收成,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徐珊操持。

      “这都多晚了?这饭怎么还没煮上?”

      徐娟眼神游移了一下,“我刚看书看得忘记时辰了,我以为饭三姐会做的。”平日里都是徐珊做饭,她只管自己看书,哪里晓得今天饭没做。

      听到这里,徐母顿时破口大骂,“这死丫头哪里去了,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做饭?”

      一旁的徐父放下手里的农具,声音一沉,不耐烦道:“行了,赶紧做饭去!”

      ***

      徐珊被林芳拉着走了一路,她抬起手,看着眼前紧实白皙的手,心跳声一路都没慢下来。

      她以为自己这一生的不幸将会一直持续下去,不想一睁开眼,竟然是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此时的她满脸胶原蛋白,皮肤白皙,头发乌黑浓密,正值青春年少。

      徐珊一直不曾为自己活过,她为这个家操持半生,奉献自己的一切,又得到了些什么呢?

      街坊邻居的称赞声?养母临终前的忏悔?还是一如往日操劳的下半辈子?

      此刻,在一声又一声的心跳声中,徐珊下定决心。

      这一世绝不走之前的老路,她只为自己而活!

      思索间,两个人已进了村口,一路上和村里的伯伯婶婶打招呼到家门口,徐珊一眼就看到徐天宝蹲在地上玩沙子,周围一圈的孩子围着他在取笑。

      看到眼前年幼的弟弟,她心思复杂。徐天宝出生时先天不足,三四岁了还不会说话,周围的邻居都犯嘀咕,这不会是个傻子吧?徐父徐母听了也慌,急忙抱去村里赤脚大夫那里。

      村里的赤脚大夫平时也就看看感冒发热什么的,哪里晓得看这种病。后来还是大队的队长说了要上市里的医院看看。

      去了医院,医院那边说是先天发育不良的智力低下,这病治不了,徐家夫妇当场觉得天都塌了,这可是他老徐家的独苗啊。

      虽然这个弟弟从来没有对她做过什么,但是他的存在让她从小到大都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从小被徐母洗脑,要照顾弟弟,家里的一切都紧着弟弟来。这是她作为姐姐应该要做的。却从来没有人想过她也是一个孩子,没有义务要负担这个责任。养育弟弟是父母的责任!

      后来更是因为邻居家一句话玩笑话,说弟弟是个傻子以后娶不到老婆。徐母便打上了徐珊的主意,到处宣扬她是捡来的童养媳,以后是要嫁给她儿子的。

      她当时年纪小不敢反抗,又迫于养恩不敢离开,于是蹉跎一生,为这个家奉献了大半辈子。

      当徐母临终前在医院留下忏悔的泪水,哭求她原谅,她心里涌上一阵悲哀,为过去的自己不值,她不原谅。她放弃的何止是自己的婚姻权,是自己的一生啊。

      “彭!”徐家大门被用力地推开,徐珊被吓得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抬头看去,便见还年幼的徐娟气冲冲地跑出来,“好啊,李狗蛋,你敢骂我弟弟,等下我去告你爹娘去!”

      一圈小孩儿一哄而散,为首的李狗蛋呸了徐娟一口,就一溜烟跑远了。

      看到徐珊,徐娟不怀好意地说道:“三姐,你没做饭就跑出去了,娘刚回家可发了好大的火。”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徐珊没理她,徐娟一直以来都是这副样子,从来记仇不记恩。别看现在端的是一副好姐姐的样子,后来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幸福抛下这个痴傻的弟弟,把这个沉重的家都丢给她。

      看着眼前少女时期的徐娟,徐珊的眼里一片冰冷,完全没有往日的亲热,略过她便往门口走去。

      徐娟脸色垮了下来,但也没多说什么,走过去拉起地上玩泥巴的弟弟便进门了。

      徐母正在往灶台底下塞柴火,刚把洗好的菜放下去蒸,就看到徐珊背着猪草走进来,顿时一阵怒火,“臭丫头,这么晚才回来,等着老娘伺候你呀!”

      已经做了一路的心里建设,冷不防看到年轻的徐母,徐珊早有心理准备,面上也没有显出异样来,她放下猪草,只随口说了句:“今天打猪草的人多,花了不少时间。”

      这年头,农村人吃饭不讲究,家里也没啥好东西吃。有些人家连饭桌也没有,都是一家子围着灶头的铁锅吃饭。

      徐家自然也不富裕,不过好在前几年大女儿嫁了村里的木匠,女婿送了张旧桌子过来,不然也是要坐地上吃饭的。

      旧桌子摆放在屋里正中间,徐父便坐在旁边,手里拿着根老烟杆,一口一口地吸着,徐父下了工,吃饭前总要来一口烟。

      揭开灶台上的锅盖,里面是带了点黄色的米饭,中间夹杂着玉米粒。这米是自家种出来的,每年地里收成后都会带去村口那台打谷机打出来。平日里吃饭还不能只吃大米饭,不然是不够吃的,于是在里头掺一些粗粮才勉强够吃。

      徐珊帮着徐母忙灶台上的活,没过一会儿便可以开饭了。此时全家人都坐在桌上,等着徐母打饭,家里孩子一人只能吃上一碗,吃完就没有了,只有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徐父才有资格添饭。

      接过徐母递过来的饭,徐父吃了几口,说道:“前几日招娣来信了。”

      “爹,二姐不是说以后不要叫她招娣了吗?她都改名了。”徐娟听到徐父又叫姐姐招娣,不满地出声。被学校的同学听到了,她可丢不起这个脸。

      徐家大女儿叫徐来娣,二女儿以前叫徐招娣。

      本来徐珊被徐母捡回来的时候是要叫徐三的,但因为当时登记户口的是个年轻的知青,还挺热血,觉得徐家人重男轻女,而且女孩儿叫这个名字不好,于是就登记成徐珊了。

      徐招娣去年落水后大病了一场,醒来后就说自己要改名,改成徐瑶。徐父徐母当然不同意,徐家鸡飞狗跳地闹了大半年。后面还是因为有人要介绍一个部队上的军官相亲,徐父才同意二女儿改名,

      在这个年代,军人那可是为人民服务的,谁要出个当兵的,全家都光荣。更别说是介绍一个军官女婿。徐父也想着徐招娣这名字给男方那边报过去,毕竟也不是那么好听,于是就同意二女儿改名,以后就叫徐瑶。

      后来徐瑶果真和那军官成了,没过多久就打了结婚报告,后又随军去了南方。

      坐在旁边的徐母听完脸色就垮下来了,“招娣这名字怎么了,没有这个名字哪里来的你弟弟,这可是要给徐家传宗接代的独苗。”

      徐娟撇了撇嘴角,不再出声。

      此时,徐父看了眼坐在旁边安静吃饭的徐珊,“二丫头写信来说,她怀孕了,想找个人去南方那边照顾她。”

      “哪能那么娇贵,谁家媳妇怀了还不是照样下地的。”徐母在旁边不满道。这二女儿自从去年落水醒来后就成天作妖,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

      徐珊眉头动了动,这事儿上辈子怎么没发生,还是徐父没说?而且二姐改名这个事她怎么没印象。

      上辈子二姐落水后生了一场大病,后面病好了就嫁给镇上纺织厂的一个工人,根本没有跟军官相亲,还随军去了南方。

      想到自己身上发生的事,莫不是二姐也有了什么奇遇?徐珊艰难地咽下口里的米饭,心里唏嘘,吃惯了后世香软的白米饭,再让她来吃这个年代的硬米,真是难以下咽。

      不等徐父再说话,徐母便大声说道:“这事不可能,甭想了。谁家能白出个劳动力大老远跑去这荒岛陪她作妖。”

      “信上说了,她每个月给家里15块作为补偿。”徐父想到那随信寄来的钱,心头火热。

      一家人都震惊了,15块钱可不是小数目。

      “那。。。要不我去?”听到这,徐母也不犹豫了,这可是白给的钱啊。

      “娘,可是听说二姐随军的那个地方可是荒山野岭,人烟稀少的。你过去那边可是要吃苦的。”徐娟踌躇道。

      没想到此时徐珊主动说道,“爹,娘,要不我去吧?”

      徐父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本来也是属意三女儿去的。南洲岛可是个荒岛,离这边几千里,坐火车都要几天几夜。他既舍不得钱,又不想徐母过去受苦,四女儿人也还小,徐珊过去刚刚好。

      看到徐父点头后,徐珊心中暗喜。此时弟弟还小,徐家人还没想到他娶媳妇的事,也没有在村里到处说她是童养媳。

      她何不借着这个机会离开这个家,至于到了南洲岛,那里再苦再累,她也会想尽一切方法留下来的。

      定下徐珊过去南洲岛那边的事后,徐父就去大队队长开探亲的介绍信,也托去镇上办事的知青买了火车票。到了日子,徐珊背着包袱,提着干粮就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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