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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洗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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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完药后。
於瞲用指尾勾着装药的袋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走到靠正门边的长廊出,言放正坐在那里等她。
“回学校吗?”於瞲把靠在墙边的拐杖递给他。
言放抬眸瞥了她一眼没有接过来,语气有些发闷:“我要洗澡。”
秋雨骤歇,天幕还是灰扑扑的一片,厚厚的云层也低迷的垂着头。
言放上了药的胳膊,红彤彤的一片,袖子撸到臂膀上,眼神有些意味不明的看着她,头发有些乱糟糟的,马尾恹恹的低垂着,几缕发丝贴着脖颈。
整个人显得滑稽又可怜。
以哀景衬哀情?
於瞲没由来的想。
忽的她想起小学三年级上书法课时,她不小心(也有一丢丢故意的成分)把墨汁甩到言放身上,言放瞬间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吵着要回家洗澡。
“可是我们没请假哎,”於瞲想了下说,称述事实。
言放:“我请了。”
“不是被驳回了嘛?”於瞲有些狐疑,“这样算旷课哎。”
“我现在是於瞲,”言放混淆视听,“不是言放。”
“可是,你是於瞲,你也没请假呀,”於瞲说:“我们是自己来的医院。”
於瞲一想到她还得替言放回去上课就郁闷的不行,眉毛皱起:“实在不行我们转学吧——总不能让我去学理吧,我会死的。”
“是吗?我看高一物理课你不睡的挺香嘛?言放心情似乎好了些,“坐着都能睡着,老师站身边都没反应。”
“……”
言放点开打车软件确认距离,“走吧,车快到了。”
於瞲:?
合着是在通知我,不是询问我意见?
微风拂过,树叶叮叮当当的晃悠起来,细雨落下。
地面微微泛着潮湿,凹凸不平处形成小小的水洼,倒影着灰扑扑的天。
於瞲跟在他身后缓步走着,脑回路一转,眼睛一亮:“你说?我去知乎上写个文能不能火?”
“要不我现在帮你联系个电视台?言放回头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说,“应该会火的更快。”
上了车。
司机看了眼他们的校服,打开打表计价,透过反光镜看他们,看似不经意的问:“一中的学生呀,怎么就你们两个,老师怎么没陪同。”
孤男寡女共出医院。
“这是我哥,”言放收敛着,颇为乖巧的回答,“我们班主任去临市有个演讲会,我今天下楼梯摔了腿,我哥请假陪我来医院,现在回家换件衣服。”
“怪不得我一看你们就长得很像,那你们爸妈有福了,两个孩子都在市重点,省心,不像我家那个交了择校费才勉勉强强够到二中,””司机放心了些,顺着她的话叮嘱:“不过梅雨季节,上下楼还是小心点,摔了也耽误学习是吧。”
言放点点头,“谢谢叔叔。”
声音柔软,听上去就乖巧伶俐。
叔叔越看女孩乖巧的模样越觉得自己家那个混小子格外不顺眼,恨铁不成钢的说:“我家那傻小子要有你这么一半听话我不知道能省多少心。”
於瞲耳边迷迷糊糊是他们聊天的声音,她把脑袋靠在窗户边,原本想像那些忧郁的韩剧女主一样伤感一下。
却被玻璃窗震的头疼。
於瞲稍微坐正,换了种正常的坐姿。
一双腿弓着,车内空间也不宽阔,她坐着还有些憋屈。
於瞲盯着言放的腿,恶狠狠的想:割掉好了。
下了车,於瞲拎着言放的胳膊将人从车里扯出来。
“哎呀呀,你妹妹还伤着呢,”司机大叔见状急忙开口:“轻点轻点。”
妹妹?
於瞲没忍住笑了下,语气半是调侃半是戏弄:“妹妹小心点。”
言放杵着拐杖压上她的脚,皮笑肉不笑的抬头看她。
刚走到楼道间。
言放用拐杖点点她的腿。
於瞲有些疑惑的扭头看,目光所及之处是一面墙,静止三秒,女生低下头看他。
“背我。”言放表情淡淡。
於瞲半蹲下来,撑着膝盖,调侃着说:“这,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态度,比如叫声哥哥来听?”
言放压眉看着她,“你确定?我现在可是於瞲?”
於瞲想想也是,听到了也不得劲,转过身,高大的身体蹲了下来:“我没背过人,你自己悠着点。”
言放将拐杖靠墙放好,少女的身体贴了上来。
虽然做了心里建设,於瞲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一僵硬。
温热的体温隔着布料传递而来,相贴的皮肤背部一片酥麻。
於瞲咽了咽口水,喉结随着上下动了下。
很奇妙的体验。
言放将手搭在他自己身体的的肩膀上。
宽厚结实的肩膀。
他还挺满意。
於瞲能感受到女生柔软的身体贴着他的背,严丝合缝的贴着,有轻微的呼吸落到她脖颈处,发丝轻轻扫过。
脸上热腾一片。
有生之年,她居然也能跟言放有这么和平共处的一天,有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
边恋渚那句惊天动地的转折又在她耳边循环播放。
那,是不是,证明,
她们会成为
朋友?
心中咯噔一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身体中流淌。
这样安安静静的相处似乎
还不赖。
“好了。”言放扶着肩膀,等了半响也没动作,出声提醒。
“哦哦……好,”於瞲将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驱逐出脑中,抵着小腿肚,缓缓起身,“扶好了。”
天色昏暗,楼道的声控灯也因两人的声响虚虚的亮起,昏黄的灯光跳跃着落下。
随着她上楼的动作。
少女的发丝垂落,扫在她脖子间有些发痒。
於瞲忍不住往边上偏了下头:“头发,你把头发弄上去,碰到我脖子了,好痒。。”
言放低眸扫了眼,有些泛红的耳尖。
没出息的身体。
“这是你的头发,”言放虽然这么说,却还是将发丝拢住。
密密麻麻的热气喷洒而出,於瞲只觉得脖子酥麻一片。
於瞲有些不舒服的偏了偏脖子,“你别在我耳边说话,痒死了,我要站不稳了。”
言放纠正:“这是我的耳边。”
於瞲认真:“那你别用我的嘴巴说话!”
言放较真:“那你别用我的腿走路!”
於瞲生气:“那我放你下来,你自己爬上去!”
言放应了下来:“行,放我下来。”
“……”於瞲咬着牙,在心里把人摔了七八十遍。
呸,去他大爷的和平共处。
全是假象。
上了五楼,额头前浸出一层薄汗,发丝被打湿贴着额头。
於瞲带着怒气的将人靠墙轻轻放下,语气生硬:“你靠着墙站好,我去拿拐杖。”
“你带钥匙了嘛?”言放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於瞲脚步一顿,愣了片刻,“好像没有……”
“去我家吧……”言放倚着墙说。
“那我还得背你一层咯?”於瞲欲言又止,“你还……挺轻的。”
“重就直说,”言放仰头看她,眼神戏谑:“自己几斤几两还不清楚?”
“我轻着呢,”於瞲反笑,“有没有可能是你太弱了?”
“开玩笑?”言放不屑,“我拎你就跟拎小鸡崽一样。”
言放家门是电子锁。
於瞲握着自己身体的手臂,以防言放站不稳。言放手指细长,弯曲时,手背有漂亮的青色若隐若现。
握住的一截手臂,细细的像是初生的茭白。
与宽大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我胳膊有这么细嘛?於瞲忍不住的多看了两眼。
言放滑亮屏幕,输入密码,叮的一声轻响,扭动把手,推开门。
“密码:101010,”言放回头瞥了一眼,发现於瞲的眼神一直盯着相贴的皮肤看着,“要看看背吗?”
“什么?”於瞲不解。
“我看你一直盯着胳膊肘后面看,以为平时看不到新奇。”言放笑了下,“怕你好奇。”
“……”
“那你有想看的地方吗?要不要看看你自己的屁股?”於瞲狠狠回击,但说完她就后悔了。
她在说什么?
屁股?你要看看你的屁股?
嘴也太快了。
啊啊啊,啊啊真是疯了。
嘴上没把门的嘛?
“……”
言放眉心一跳:“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兴趣。”
她跟言放什么关系说这种话,她是疯了嘛?
於瞲嘴唇蠕动,想要道歉,不好意思几个字从嘴里咕噜出来却变成:“没意思……”
她急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言放扯扯嘴角,意味不明的说:“看就有意思了?”
“不是不是,我是想说不好意思,嘴秃噜快了。”於瞲尴尬的想把嘴割了,跟他对视又错开眼。
怎么解释了还那么尴尬。
门半开着。
“你家狗呢?”於瞲生硬的转移话题。
“小姨接走了,”言放说。
“嗷嗷好,”没话找话,越发没话。
“……”
“进去说?”言放有些站不住了,“站着也怪累的。”
“嗷嗷,好,”於瞲尴尬的脸一红,“那我先换鞋再抱你进去?还是背你进去。”
“直接进吧,”言放心不在焉的说,“抗进去也行。”
“还是抱你吧,”於瞲找补的说,想了一下这样最方便。直接行动起来,手从他腋下穿过,将人横打竖抱起来。
快步走进,将人轻轻放到沙发上。
“需要帮你换鞋嘛?”於瞲眼神飘忽不定,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假装很忙,“我去给你拿拐杖。”
盯着她脚看了一会,好像换不换都一样。
“你是不是还要——”话戛然而止,於瞲发觉不对劲,盯着沙发的人看了半响。
洗澡?
给谁洗?
给她的身体洗?!
“你一开始的意思是——给我的身体洗澡?!”於瞲声音不由自主的提高,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不行!不可以!我不允许!”
双重否定表肯定,三重否定表超级否定。
言放沉默着,耳根子微红。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於瞲脸热的发涨,人在原地打起了转,成了复读机:“不行……”
转到最后,自己蹲了下来,手撑着膝盖,眼睛里已经有了湿意,像是回南天的玻璃。
“不行的,这样怎么可以……”话语间已经有了哽咽之意。
直到脱离人群,与世界暂时的脱轨。
在这狭小而独处的空间。
那些密密麻麻,被压抑着的情绪和念头像是被摇晃的汽水一般翻涌着顶开了瓶盖,倾斜而出。
於瞲眼泪啪嗒啪嗒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砸像地板,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崩溃,干脆直接坐到地上,哭的凶狠。
这叫什么事呀。
她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言放眉不知所措的拧在一起,五味交杂的心情像是吃了颗怪味豆。
很奇异的感觉,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自己也能这样宣泄情绪。哭成这样,眼泪流的像自来水。
言放觉得新奇,盯着看了好一会。
但他仿佛又能透过这层躯壳看到於瞲坐在这里嚎啕大哭。
两个人在他眼前交叠。
於瞲性格要强,鲜少哭,更别提在他面前示弱,所以言放也是第一次面对面,知道他在场,卸载防备的,哭成这样。
他意识到他跟於瞲可能要破冰了。
此前她们的交集就像是地下蔓延的树根,从彼此的身旁经过,盘绕,看似很交集很多。
实则排斥,抵触,拒绝。
交集却不交融。
现在像是两条河流,我开始流向你,又或者说被动的流向一个方向,真正的开始融入了彼此的世界。
我对你开始有意义了。
言放莫名的心情很好,想笑,却还是收敛住了。
“别哭了……”言放捞过茶几上的纸盒塞进於瞲手里,生硬的安慰:“我闭着眼睛洗……”
“你就……不能不洗澡吗?!”於瞲声音旋即提高,掀起衣服往脸上盖,胡乱的用衣服擦脸,又想到了什么,哭的更大声,声音被闷在衣服里,“你还要上厕所……呜呜呜……你还会来姨妈……完蛋了……我这辈子算是毁了……”
於瞲觉得此时的脑袋就像她妈妈煮沸腾泼的到处都是的粥。
一团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