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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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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过去了一周,世荷都没有和善飞开口说过话。
善飞犹豫过要不要主动打破这个僵局,趁两人在家独处时尝试了几次,都还是没能说出口。
毕竟,大写I人的毛病,不是一日能克服的。
别扭一旦闹久了,就容易被家长发现。连着几个晚餐时间,李艾莉依稀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前一礼拜,世荷会还忙不迭地在饭桌上说她在新学校的朋友,跟善飞的回家路上新见的店铺。
现在两人依旧邻座着,但各自视线却都笔直地固定在眼前的碗里,仿佛有一条无形的三八线,隔开了两人间的空气介质。
更多时候,世荷三下五除二地吃完就提前起身了。比如这天,世荷又说要减肥,扒了两口饭就早早上楼了。
李艾莉没忍住,开口问了善飞:“世荷在学校里有什么事吗?没给你添麻烦吧”
善飞一时有些愣住,装作慢慢地把嘴里的饭嚼完,把各种话术在脑里演练了一遍,才慢悠悠地说,“我有点忙,没怎么能碰到她”。
“那就该多抽时间去找找她,”本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善飞爸爸发话了,“有什么比妹妹适应新学校更重要的”。
善飞有些意外,爸爸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发话。自己刚入校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关注自己适应的问题。
“明天起我问问”,善飞头也没抬,机械地回答道。
之后的一周,世荷丝毫没有要消气的样子,每天善飞都要在爸爸和李阿姨的眼神拷问下,为两人间不变的冷空气发愁。他寻思在家实在没有合适的时机,决定找时间在学校,怎么着也跟世荷达成个休战协议。
他想着哪天动漫社休息的时候,等世荷网球练习完,假装偶遇,一起回家。
于是,一天下课后,他偷偷走到网球场边,远远地搜寻起世荷的身影。
没一会儿,世荷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连衣网球裙,出现在了场上。善飞不自觉地伸出了脖子,仔细观察了起来。
世荷在场上不知疲惫的来回跑动、跳跃,好像每一次击球,都迸发出了一颗快乐因子,让世荷的嘴角扬起了更大的弧度。
“小丫头片子,还挺强”,善飞无意识地嘀咕出了声。
过去了快半个小时后,满头大汗的她也丝毫不显疲惫,每一颗汗珠都反射着阳光,让她全身像缀满钻石一样闪闪发亮。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气场威慑到,善飞只是呆呆地看完她训练,还是没能鼓起勇气,跟她一起回家。结果第二天,他也不知怎么,竟翘了动漫社的活动,失神般的又走向了网球场。
这天世荷换了身白色的网球套装,依旧活力满满的样子,难得的一两分钟休息间隙,她都能和队友们爆发一阵阵明朗地笑声。
直到看到世荷和队友们开始收拾包,善飞才反应过来,自己一动不动地又在这站了一个小时。这个体育转播都不看的人,惊讶自己原来可以这么专注地看别人运动这么久。
球场上的人纷纷从包里掏出干净衣服,走往体育馆里的更衣室,换掉身汗湿的网球服。
世荷却久久没有行动,她站在自己的网球包前,皱这眉头,左翻右翻。
身旁的女生问道,“走吗,世荷?”
世荷支支吾吾,“我的衣服……明明放进了包里的,怎么现在没有了……”
旁边的队友们这才纷纷探过头来:“你是说,你的换洗衣服?不见了?”
“怎么会,刚除了我们,也没有人进来过啊,你再找找!”
然而,世荷翻来覆去把包掏空,把所有人放包的区域都扫视了一遍,也没有看到自己脱下的校服。
“这…这怎么办?谁有备用的衣服吗?”一个队友问道。
“没…没有诶”,队友们纷纷摇头。
世荷下意识觉得这事挺蹊跷。但这时候,首要任务的也不是找出犯人,而是得找到衣服穿。
这可是初春,暖气都还没停的北京!
正当她急得思绪混乱的时候,从球场围栏外,世荷听到一个传来的刻意压低的声音,“杨酱…”
这称呼,难道……?
世荷立刻转过头,果然,是善飞。
他……怎么在这?!
善飞气喘吁吁地站在球场门外,朝她尴尬地挥了挥手,示意她过去。
她满脑子问号,但不想身边队友们过多的注意到善飞,赶紧小碎步跑出了门。
只见善飞从身后拿出一个不小的抽绳袋,递给了她。
“你先换上这个”。
世荷打开一看,是一套白色的道服,上衣和裤子,她只见过练跆拳道的人穿这样。
她低声“米巧尼?!How can I walk all the way home wearing this?!”
(疯了吗?!我怎么能穿着这身一路回家?!)
善飞抓了抓脑袋,无奈地说道:“那你穿着现在汗湿的这身回家?不得感冒了?”
“……”
世荷无言以对,只好看了眼道服,看上去还是男生的尺码,她都不敢想象穿在自己身上,该有多丢人。
看她依旧恍惚着拿不定主意,善飞直接一个转身指向教学楼,对世荷说,“去那边的更衣室换吧,换完出来我带你回去”。
……先这样吧,眼下也别无选择了,杨世荷你可以的!
世荷只好边背上包边在心里安慰自己,就跟还在球场里的队友们匆忙道别,一路小跑回了教学楼。
等换完道服,世荷小心翼翼地打开更衣室门的一条缝,瞄了瞄外头,确认没人路过,才侧伸着身子溜了出来。
她把包抱在胸前左右张望着的模样,简直把偷感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没一会儿,她看到隔壁更衣室也走出来一个人影。
居然……是穿着同样一身白色道服的善飞。
“你…怎么也……?”世荷惊讶地瞪了瞪眼。
“我跟你穿一样,咱俩一起走,你就没那么丢人了吧?”
说罢,他抽出世荷手中的腰带,用手一把绕到她背后,上前一步围住了世荷的腰。
突然感受到他靠近的气息和手上的温度,世荷仿佛瞬间被点了穴,身体僵在原地,只有瞳孔地震中。
善飞右手接过腰带另一头,“就知道你不会系,不系肚子该着凉了”,边说着边熟练得打起了结。
然后,他迅速上下扫视了一眼,抓住世荷道服的两个肩头,往后捋了捋,“嗯,终于像个样子了”。
话音一落,没给世荷任何反应时间,就抓上她的手腕,往门口大步跑去。
“诶?!”
世荷只好被拽着一路飞奔,径直冲向校门口,钻进了善飞早已叫好的滴滴车里。
被强制跟着腿长一截的善飞的步伐,让世荷慌张地只顾着迈大步,眼前除了善飞疾风般掠过的残影,压根没来得及看有没有别人注意到自己。
车一发动,世荷也无暇再去后怕,长舒了一口气,瘫倒在座椅上。
善飞安慰她道:“车直接开回家,这下不用担心有人会看到你了。”
世荷指了指两人身上,问善飞:“你从哪弄来的?”
他看向窗外,淡淡地说道:“都是我的衣服,堆我储物柜底下里好久了。”
“你还练跆拳道?”世荷不假思索地回问道。
善飞瞬间无语到眼睁得老大,“这是空手道的道服,好吗!?Ka-ra-te!”
世荷这才想起来,他告诉过自己,以前是空手道社团的。
“你们韩国人能不能有点文化,别什么都以为是韩国的。”善飞侧过头,盯起世荷的眼,咬着牙说道。
世荷被怼到哑口,想说点什么回击,又找不到合适的攻击点。
毕竟都怪自己忘性,加上今天确实欠了善飞人情。她脑里的天使和恶魔打着架,嘴唇跟着尴尬地一张一合。
善飞看她那憋屈样,眼中闪过一丝满足感后,还是继续了对话。
“你那件是我中学时候比赛穿的,现在小了,所以一直放着。”
世荷似乎产生了兴趣,追问道:“你还参加过比赛?”
“嗯,14岁的时候,这是第一次拿冠军的衣服。”
世荷没想到,他会把自己第一次夺冠的衣服,拿来给自己救急。
甚至愿意跟自己穿成一样,陪自己回家。
这么一想,这是第一次看他穿道服呢。
她开始故作镇定地用余光瞟身旁的人。
果然是衣服的主人,这下毫无书生气了…!她暗自感叹。
道服紧贴善飞的身体,微微勾勒出胸肌的线条,腰带紧紧勒出他的窄腰,和宽阔的肩膀形成鲜明对比,她第一次见到有人穿道服还能显出倒三角。
仔细一看,从领口、腰带和下摆的磨白,能看出这件衣服陪着他经历了不少苦练和实战。
善飞似乎感觉到了身边人的视线,缓缓地回过头看向她。
世荷赶紧眼珠一转,装作在瞟窗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于是急忙转移了个话题。
“So…你是怎么知道,我没了衣服的?”世荷问道。
“我…正好路过网球场,看你在找衣服。”
“这么…正好?”世荷颧骨微微抽搐了一下,眼里充满了怀疑。
善飞庆幸自己在来的路上编好了词,“本来我在回教学楼的路上,想说去你储物柜给你找找,没找到,就顺手拿了我的衣服。”
世荷继续逼问,“你今天不该去动漫社吗?”
善飞眉头一挤,装作被恼怒的样子,“我是你的恩人好吗?怎么还在这警察审犯人了?”
世荷只好把两手轻举,手掌向外,耸了耸肩。
“不过,校服突然没了可不算小事了,谁拿的你心里有数吗?”善飞问道。
可惜世荷的中文脑子在这时候抽风了,“树?为什么有树?在心里?”
善飞翻了个白眼,只好换成英语:“Any idea?Do u have any idea who did it?”
一边打开手机里的翻译app,打出了“有数”两个字。
“啊!这个数,哦~”,世荷把这两个字在自己手里的辞典app里打出来,点进了生词收藏。
然后继续说:“其实…who else could it be?But,我想他们会自己show up”。
(其实…还能有谁呢?不过,我想他们会自己现身的)
善飞默默地点了点头。他也认同,按照他们的尿性,没见到世荷的惨象,他们肯定耐不住性子,会自己露了马脚的。
“嘶……”没过两秒,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不过少了一套校服,李阿姨发现了估计会问起原因……”
这人怎么还跟我该死地默契上了!?世荷一惊。
她刚坐上车,满脑子就一直被这个忧虑萦绕。一向是报喜不报忧的她,自然不想让家长因为自己被同学恶作剧而大惊小怪。
沉思片刻,她缓缓地说道:“我……就说,化学课做实验被烫坏了吧。反正,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妈和你爸都不行,OK?”
说完,她向善飞伸出了右手的小拇指。
善飞点了点头,自然地伸出了左手小拇指勾了上去。
接着,两人仿佛条件反射,几乎同时抬起自己的大拇指,对上了对方的大拇指,指腹对指腹,盖上了“章”。
世荷在心里冷笑:在这种没大用的地方,文化倒还挺共通。
果不其然,晚上李艾莉收集全家人的脏衣服拿去洗时,发现了世荷没了校服的事。
严阵以待的世荷用准备好的说法,配上了装可怜的演技。
“被烫得太难看了!多看一眼都伤心,就想说不拿回来了吧”,就这么糊弄了过去。
“那你穿什么回家的!?外头这么冷……”
“Clara借了我外套披,我到了家门口还给她的。”
李艾莉也不傻,校服三件套全都废了,还死不见尸的,这里头肯定有蹊跷。
但她决定,先看破不说破。
转身,她继续敲了对面善飞的房门。结果收脏衣服时,见到了两套道服。
她脑里的问号更多了。
于是她决定,跟善飞试探地打听起世荷在学校的情况。
“她呀,我回家路上遇到了,跟网球社的人一起有说有笑地走着,挺好的样子”,善飞泰然自若地回答道。
“这样啊…”,李艾莉眯起了眼睛,于是拿起手中的道服,转而问道:“怎么今天想起来去练空手道了吗?”
“啊…没有,放柜子里太久生灰了,想说洗了好下次练,麻烦阿姨了。”
“哦……不…不麻烦。”
从两兄妹那儿都听到了一些奇怪的说法,直觉告诉李艾莉他俩是共犯。
她一回到卧室,就找丈夫贤介吐露了疑虑。
“怪我跟女儿太久没有一起生活了,”李艾莉皱着眉自责道,“不够了解她,从表情也猜不透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贤介走向李艾莉,用手指按了按她有些紧绷的肩膀,“别心急,现在开始补上母女这一课也不迟。”
他顿了顿,思索着说道:“世荷我不清楚,不过善飞我了解,试试先攻克他吧,他对你还是客气的,应该不敢一直装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