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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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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有没有事。
脖子好像被勒出了红印子,肯定很疼吧。
他为什么要帮我?
我还没有和他说谢谢。
——《沈时暮的日记》
“怎么了这是?”许林涵看着趴在桌上的沈时暮,索性也趴在桌上,挡住了沈时暮望向窗外的视线。
沈时暮没有回应,直接掠过了许林涵的大脸,盯着窗外树上叽叽喳喳的鸟。
从上次督导结束,许林涵便意识到沈时暮不对劲。说不上哪种感觉,只觉得浅浅的低气压笼罩着沈时暮,让人微微喘不上气。
许林涵见沈时暮也不搭话,心下了然这是女孩心中有了心事,她也不恼,从桌柜里掏出一个柿子放在沈时暮的面前。
“柿柿如意啦。”
黄澄澄的柿子上缀着绿油油的果蒂,柿子刚摘下来不久,散发着果味的清香,勾的人垂涎三尺。
沈时暮恰好有些渴了,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她接过许林涵的柿子,酸涩的味道在唇齿间漾开,她的舌尖发麻发涩,一点点地蔓延到全身。
柿子还未熟透,只是空有其表。
许林涵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满怀期冀地看着沈时暮:“好吃吗?”
沈时暮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表情不太痛苦,做出了一副开心的模样:“好好吃啊。你尝尝。”
果不其然,许林涵一口咬下柿子,被酸的面目全非,跑到垃圾桶旁干呕:“怎么这么难吃啊!”
柿子被许林涵扔进了垃圾桶里,结束了它短暂的一生。
沈时暮微微弯了弯眼,嘴角噙着笑。
许林涵用手拉着沈时暮的嘴角,好让她笑得更开心些:“你终于笑了。”
沈时暮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许林涵什么都知道,吃酸柿子做出搞怪的表情,都是为了她能开心。
沈时暮刚吃完酸柿子,嘴里有一点点的回甘,她拉了拉许林涵的袖子,不再把事情瞒着她。
“什么?!顾朝居然为了你,在食堂和蒋扬大打出手?”许林涵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老天奶!凭什么我当时被分到一楼没有见到啊啊啊啊啊!”
沈时暮连忙捂住许林涵大喇叭一样的嘴,又气馁似的趴在桌上:“哪里是为了我啊。单纯顾朝同学助人为乐。”
许林涵一巴掌拍在沈时暮的背上,沈时暮的老血差点吐了出来:“大姐,其他人我就信了。那是顾朝啊!顾朝啊!你看顾朝像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吗!”
沈时暮将手中前几日买的碘酒握紧了些,抬头对上了许林涵坚定不移的眼神。
“为了你的幸福,这瓶碘酒必须送。”
沈时暮彻底没了辙,有些后悔告诉许林涵这件事情,捂住了耳朵:“什么叫为了我的幸福啊!”
许林涵调整了一下措辞:“为了顾朝的幸福,这瓶碘酒必须送。”
沈时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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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下课铃打响,沈时暮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复了一下紧张的情绪。她手中抓着餐巾纸,手心出了不少汗,黏腻腻的。
她跟在许林涵的后头,拎着装了碘酒的小袋子,微微低着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许林涵瞅着沈时暮没出息的模样,翻了个白眼:“你是去道谢,不是去赴死。”
学校的布局有点奇怪,一班二班重点班和其他高一的班级不在同一栋教学楼。一班正好在高二教学楼的一层,顺着四班的窗外看去,正好可以看见一班。
沈时暮低头看路,不小心撞到了路过的男生,男生高高瘦瘦,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正拿着篮球经过。
她眯了眯眼,认出男生是在食堂与顾朝为她解围的那个,男生也在下一秒认出了她。
“你找顾朝吗?”男生问。
男生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听见。“顾朝”是个热词,每天来找顾朝的人不少,大家的目光聚集在沈时暮的身上,沈时暮感觉此刻自己像没穿衣服在大街上裸奔。
“又来找顾朝送情书的?”
“应该是。”
“顾朝收了多少封情书了?”
“不知道。”
大家的声音不大,也并没有恶意,但略带调侃。沈时暮原本计划要与顾朝面对面亲口道谢,但此刻完全慌了神,耳朵红的像要滴血,恨不得赶紧逃离现场。
沈时暮硬着头皮,对上面前这个笑得极其友好的男生的眼神,“是”字在嘴边滚了滚,又咽了下去。
心一点点揪紧。
她的手抖得厉害。
沈时暮半响挤出几个字:“我是来找别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说的她都没有了底气。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从人群中挤出,一下子泄了气,像是斗败的公鸡。沈时暮有些懊恼地捂住自己的脑袋,只恨自己是个胆小鬼。
她为什么就不能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地告诉那个男生,她就是来找顾朝的呢?
她以前不明白“近乡情更怯”的道理,现在好像明白了。
“近顾朝情怯”,应该也是这样的。
沈时暮把碘酒放在垃圾桶的盖上,头也不回地离开。她在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再也不要想顾朝了,就像扔掉的碘酒,丢失物再也没有所有权。
而顾朝对于她,本身没有所有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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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煦看着女孩逃走的背影,没忍住笑出了声。他装作一副不经意地模样,敲了敲还在座位上做题的顾朝。
“有人来找你。”
顾朝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手上的笔算的更快了。
曹煦对顾朝这幅事不关己的模样非常不满,双臂抱在胸前:“我说,你都不问一下是谁吗?”
顾朝微微掀了一下眼皮,配合道:“谁?”
曹煦这才起了点精神:“你上次在食堂‘英雄救美’的那个。你猜她来干嘛?”
顾朝停下了手中的笔,等着曹煦说话。曹煦对顾朝的反应十分满意,但就此打住了话头。
顾朝被曹煦搞得心烦意乱:“你说不说?”
曹煦得逞般“嘿嘿”一笑,接着说:“她手上好像拿了什么东西,但我问她是不是来找你,她就跑了。”
顾朝微微挑了挑眉:“你把她吓跑了?”
“你居然觉得我是那种人!”曹煦捂着胸口装出伤心的模样,顾朝显然不吃他这一套,他低下了头,再次拾起笔开始做题,薄薄的刘海恰到好处的挡住他的眉眼,捉摸不透他的神情。
曹煦清了清嗓子,咳了两声:“但是!但是!我亲眼看着她把东西放在了垃圾桶盖上,我赌百分之百是给你的。”
“我赌一包卫龙辣条!”
“哦。”顾朝说。
“你就‘哦’!这就没啦?”曹煦对顾朝的反应十分失望,悻悻地回到座位上。
顾朝懒得理曹煦,做题的速度略微加快了些,他习惯用铅笔做数学,此刻稍微用了些力气,笔头“咔”的一声断了,一下子飞了出去,留下草稿本上一个深深凹陷的黑点。
他有些心烦意乱地看不进余下的题,心里闷闷的,他稍微打开了窗,好让冷风冷却一下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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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习课,班上一片寂静。
“顾朝你干嘛去?”曹煦见顾朝站起身来,问道。
顾朝没有留给曹煦任何一个眼神:“我上厕所。”
“我也要去。”曹煦说。
顾朝翻了个白眼。
曹煦瘪了瘪嘴:“好吧,我不去。”
秋意渐凉。顾朝走出班级,冷风倒灌进他的脖子里。班上满是二氧化碳堆积的味道,令人昏昏欲睡,秋风倒是使他的思绪清明了些。
他套上了秋季的校服外套,从口袋里翻出了一个口罩,将卫衣的帽子戴好。
他才不会告诉曹煦,他要去翻垃圾桶了。
顾朝绕着一班附近走了一圈,扒着垃圾桶看,垃圾桶早上刚被清理过,此刻空无一物。他一时觉得自己有点疯了,有朝一日沦落到去翻垃圾桶的日子。
他从小到大收到过不少的情书,很漂亮的书信,他一般会选择退还给写信者,但总有很多书信没有写上姓名,只不过是单纯诉说着少女的心事。
他从未打开看过。很多书信放久了也没人认领,但积累太多,也只能扔进垃圾桶里。
明明是他人很珍贵的东西。
他溜达了一圈,喉咙发干,才注意到一个花圃中一个不起眼的垃圾桶上,放着蓝色的礼品袋。
袋子上缀着蓝色的小花,打了个精致小巧的蝴蝶结,看得出送礼人的用心。
袋子里只有一瓶碘酒,和一张小纸条。
小纸条很随便,是从草稿纸上撕下来的,与那些精心准备的情书完全不一样。
纸条上只写着三个字,“谢谢你”。字迹清秀,有着力透纸背的板正和一丝的灵动,是很少有人学习的行楷。
顾朝认得这个字迹。当时每次月考结束,她的作文就会被印成范文在全年级发放,他曾经收集了她的很多作文,一字一句地在电脑上输入,最后打印成了作品集。
只可惜没有送给她。他微微垂了垂眼睛,把小纸条折好放进了口袋中。
已经下课,同学们越来越多,顾朝没有久留,转身便离开。
而不远处,沈时暮被许林涵揪着耳朵,连连求饶:“哎呀疼疼疼。”
“你是说,你就把碘酒啥的全扔了?”许林涵从紧闭的牙关中挤出几句话。
沈时暮连忙跑到垃圾桶前,发现垃圾桶盖上的碘酒还在,狗腿地献上给许林涵:“还在呢还在呢。”
许林涵仰天长啸:“我真服了你了啊!”
沈时暮打开装着碘酒的袋子,才发现她写的小纸条不见了。
怎么会有人莫名奇妙地拿走一张纸?她捏了捏耳垂,二丈摸不着头脑。
兴许是在路上丢了吧……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