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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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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那封饱含感情的情书,宛如一片悄然飘落的树叶,在陈听舒未曾察觉的情况下,被她在不经意间带了回来,静静隐匿于书包里。
下公交不久,她就收到李淑婷两条微信消息。
妈:【我今晚加班,几点回不知道,你爸也要应酬。】
妈:【放学后不想做饭就去外面买,钱给你留在茶几上了。】
自从姐姐出阁后,她与父母似乎再难有围坐共餐的温馨时刻。他们不是被电话中途召唤离去,便是忙于加班,抑或穿梭于全国各地。
每一次陈听舒回家,迎接她的向来都是了无生气的屋子。
陈听舒将手机揣入兜中,神色平静,如往常那般信步走进一家新开张的拉面馆。
店内,老板娘面容和善,透着一股憨厚朴素的气质。她独自拉扯着一个读初二的女儿,母女俩守着这一方小小的店面。
陈听舒初次踏入这家拉面馆,目光随意地在菜单上一扫,点了份招牌牛肉拌面。彼时店内顾客寥寥,她付完款后,将书包置于椅子之上,自己则靠墙坐在里侧。
刚一落座,她便扯过几截卫生纸,仔细地擦拭着桌角那不易察觉的油渍。
正打算出去买一瓶矿泉水解解渴时,老板娘脸上挂着热忱的笑容,手提一壶苦荞茶与茶叶蛋款步走来。
陈听舒起身的动作瞬间一滞,下意识问道:“收费吗?”
“不收,这是咱牛肉面里包含的。”老板娘爽快回应。
“谢谢。”陈听舒轻声致谢,待老板娘离去后,赶忙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从她所在的这个方位,能够将内厨的情况一览无余。只见那拉面全是靠师傅手工现扯而成,着实费时又费力。
一般来说,那些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人要是碰到这样的店,往往会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走。
他们宁可去吃隔壁中午剩下的快餐,也不愿花费时间去等这碗面,毕竟他们可耗不起那漫长的等待过程。
忽然,“滋啦”一声响,空气中白气袅袅飘动,还捎带着洋葱那浓郁且丝丝缕缕的甜意。
陈听舒轻轻嗅了几下,心里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选错了位置。
这面的香味固然诱人,可一顿饭吃下来,那油烟味不得把自己的校服都染得满是味道。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老板娘双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走了过来。
看着碗里物非所值的牛肉面条分量,再瞧瞧老板娘欲言又止的表情,陈听舒停下了正在拆筷子的动作,轻声问道:“阿姨,你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见她如此直白地就道破了自己的意图,老板娘也不再掩饰,干脆摊牌道:“阿姨看你校服,是一附中的吧?”
临江一附中在市里可是重点高中,毫不夸张地说,在禾安区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凡哪家孩子考上了,家长带出去都觉得脸上倍儿有面。
“嗯。”陈听舒微微点头,“怎么了?”
老板娘端着托盘在她对面坐下,说道:“我女儿刚才有道数学题做不出来,阿姨没什么文化,能不能麻烦你辅导一下她?”
陈听舒舌尖缓缓舔了舔嘴角溢出的酱汁,回应:“阿姨,您可能对一中存在一些片面的认知,我自己学习也是半桶水,更别说教别人了。”
“这样啊,阿姨还以为只要是一中的孩子都能考上 985、211 名牌大学呢。”老板娘说完,马上话锋一转,“那你传授一些学习经验也行。”
陈听舒:“这个可以,不过得先让我把面吃完,不然面坨了。”
“好好好,不着急,你慢慢吃。”说完,老板娘换了副神情走出店门,扯着大嗓门冲二楼喊道:“沈茉莉,拿上你的作业从楼上下来!”
尖锐的嗓音让陈听舒猛地抖了一下,贝齿险些咬破口腔内壁的软肉。
沈茉莉生就一张圆润的娃娃脸,因被数学题难住,满心崩溃之下把头发挠得不堪入目的炸毛。
她将下巴抵在饭桌上,额前翘着的刘海下,一双杏眼直勾勾地瞪着陈听舒吃饭。
被陌生人如此盯着吃饭,陈听舒略感不适。她擦了擦嘴,向沈茉莉伸手要题目:“你哪道题不会?”
“象限和二元一次方程,还有后面大题都不会。”
“你妈不是说你就一道题么?”陈听舒翻看着她的卷子,只见沈茉莉的卷子几乎空白一片,选择和填空题也是错了大半。
“骗我妈的。”沈茉莉有些不好意思地努了努嘴,“不过姐姐,你中考那一年,一中的录取分数线是多少?”
“好像是 664 吧。其实我初一的时候成绩也特别差,整天在学校里混日子。后来突然想要学习了,寒暑假就花钱去补习班恶补之前落下的知识。”陈听舒一边查看沈茉莉的卷子,一边给她猛灌心灵鸡汤,“只要你有心学习,基本没太大问题。数学大多都是套公式,换汤不换药,二次根式同类型的题多做几遍就好了......”
沈茉莉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听舒那一张一合的嘴唇,渐渐地,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
这些题目陈听舒其实都会做,只是不太会讲解,所以只能勉强给沈茉莉写出解题思路和答案。
陈听舒的手顺着书包的小缝隙摸索着纸笔,摸到一个手感很像草稿纸的东西,便毫不犹豫地抽了出来,放在了卷子上。
“呀,这是情书吗?”沈茉莉顿时来了精气神,一把拿起那个蓝色信封,这一举动生生打断了陈听舒掏笔袋的动作。
她眯起眼睛打量着那封眼熟的情书,暗自思索起来。
不是????????
师屹然什么时候塞进来的???????
她的耳朵瞬间泛红,回过神来后急忙伸手夺了回来,赶忙说道:“不是情书,是贺卡。”
那信封摸起来颇为厚实,明显不只是一张信纸的厚度。
它就像是个见不得人的怪物一般,陈听舒满脸嫌弃地把它塞进了校服裤兜,心里已然盘算着回去要找师屹然好好算账。
“骗谁呢,我又不是小学生,这年头哪有人送贺卡还特意包个信封的呀。”
“我。不行吗?”陈听舒硬着头皮回道。
*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一张照片顺着倾斜的坡面缓缓滑落,底朝上停住了。陈听舒伸手抽出了卡在某个地方的粉色信纸。
不过她并没有着急去看信纸上的内容,而是先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对着信纸拍了一张照片,随后便将照片发送给了师屹然。
陈听舒:【师屹然,这是你入团申请书?它好像长腿跑进我书包里了。/微笑JPG】
此刻的她实在没有勇气去看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于是将目光转向了掉落在椅子上的那张照片。
照片画面显得有些模糊,照片里的她身着灰色校服外套,正蹲在一棵树下。微微带着卷儿的马尾仿佛承载着夕阳洒落的金色光芒,熠熠生辉。
在她腿边,有一只灰色的金渐层猫咪慵懒地窝着,那模样眼馋巴巴的,好像正在眼巴巴地等着她手里那根火腿。
一段悠长的回忆被强行扯出来。
陈听舒清楚地记得初一闹得沸沸扬扬的虐猫事件。
那时候,学校附近有五只流浪猫,它们每天靠着在垃圾场里翻找学生们浪费的营养早餐来维持温饱。
这些猫咪特别乖,课间时分常常能瞧见它们大大咧咧地露着肚皮躺成一排晒太阳。
夏蔓一时心血来潮,买了整整一箱火腿肠,只要学习累了,她就会拉着陈听舒去后操场喂猫。
可陈听舒害怕猫,每次都只敢远远地躲在一旁观看,从来不敢靠近那些猫咪。
突然有一天,五只猫咪竟然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不见。那段时间,夏蔓为了把买的那些香肠解决掉,都快把自己给吃吐了。
本以为是被好心人领养了,直到附近居住的学生带来了一个让人愤恨的消息:说是有野猫不小心挠伤了小区里某家孙子的脸,那家奶奶气不过,拿刀把学校附近的所有流浪猫全都砍死了,尸体就扔在了路边的花坛里。
后来,陈听舒因做值日出来得晚,在路边听到一辆轿车车底传来奄奄一息的猫咪呜咽声。
陈听舒本就怕猫怕得厉害,可还是鼓足了胆子低头去看车底。只见这只猫一身灰毛,油光锃亮的,瞅着就是被弃养的模样。
瞧它那可怜样儿,陈听舒终究是于心不忍,于是,她找了一家便利店买了几根火腿肠。
她坐在公交站的路牙子上,猫咪似乎闻到了味儿,顺着方向就往车外爬。
陈听舒手一抖,半截香肠滚到了车底,她声音都发颤了,说道:“你别过来,我拆开给你放在地上,我走了你再出来吃。”
小猫仿佛能听懂她的话似的,虚弱地叫了一声,便不再往前爬了。
就这样,一连数日,陈听舒都会在公交站定时定点地给这只猫剥香肠吃。
渐渐地,那只猫被她喂得又胖又圆。陈听舒也不再害怕这只猫了,而且还养成了习惯,就连周末放假也不忘去喂猫。
再后来,猫咪又不见了踪影,可她依旧维持着这个习惯,她会把香肠放在绿化带里,这样猫咪回来后不至于挨饿。
陈听舒的思绪逐渐回笼,此刻,两个明晰的疑问如同迷雾中的轮廓,在她脑海中若隐若现。
其一,师屹然究竟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
其二,他给这张照片又有什么目的?
陈听舒在聊天对话框前踌躇不定,自上一条消息发出后,时间已悄然流逝了十分钟。
她闻着周身萦绕的牛肉面味道,又静静等待了五分钟,然而师屹然那边依旧毫无回应。
她的耐心如同桌子上的沙漏,一点点消磨殆尽。陈听舒不再迟疑,径直起身走向浴室。
热水器的水压颇为强劲,水流砸落在她脸上,带来一阵刺痛。她不由得皱起眉头,伸手将花洒的水压调低。
她心中的好奇如野草般疯长,愈发渴望知晓师屹然究竟是何时认识了她。
回想起上次“你有我没有”的游戏,师屹然提及曾喜欢了四年的女生,那会是自己吗?
诸多疑问在陈听舒脑海中交织缠绕,似一团迷雾,亟待拨开。
随着水流的持续冲刷,泡沫从头顶缓缓滑落至脚下,堆积得密密麻麻。
陈听舒的思绪也在这水流声中飞速运转,她突然灵机一动,心中暗自思忖:自己疑惑的答案,会不会就隐匿于那封情书之中呢?
她不由地加快了洗澡的速度,一心只想赶紧洗完去探究那封情书里可能藏着的答案。
半个小时匆匆而过,她草草地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身上缭绕的雾气尚未散尽,她心急如焚地飞奔进卧室。
陈听舒指腹带着湿气,触碰信纸时,晕湿了一小片。
随后,她沿着信纸的折痕,小心翼翼地将情书展开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