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洛嗲嗲的病房里面,其他的病人全部被转送到不同的楼层,由于门口随时有一两位警察看照着,我有些话也不能说得过于大声。
这下我作为学生的优势便体现出来——他们多少不会太在意我。反而是葛阿婆,作为洛嗲嗲法定上的妻子,他们似乎认为夫妻之间一定存在串供、包庇的行为,两人寒暄的时候,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在一旁听着。
“洛嗲嗲,您一定要认真回答我,不能说谎。”
到我之后,我立即直切主题。
“小槟?”
“人不是您杀的,对不对,现在我们要给您洗清嫌疑啊。”
“是不是泽维那孩子让你来的,你跟他说,不要白费功夫了。”
“不是泽维哥,他也被关起来了,现在是我在问您!”
其他的话多说无益,我无论如何也要知道一些问题的答案。
“您去梁善音家的时候,到底看到了什么。您的脚印在现场被发现了,而且还叫陈伢子扩散那个消息,所以被杀死的婆婆,她脖子上的红色伤痕是您自己看到的,对吧。”
洛嗲嗲把头转到一边。
“我不知道为什么您要回避,就是这样子,导致您的嫌疑越变越大了。可是阿婆,她在家真的很担心您,还有泽维哥,您的嫌疑没有洗脱,他们一刻也没办法安宁下来啊。”
“您有什么苦衷也好,就算您是杀人犯也没有关系。我相信您没有杀人,但是警察他们现在发现的证据,多到快要给您定罪了。”
“再这样子下去的话,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您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吗?”
洛嗲嗲盯着我的眼睛,他的年纪太大,瞳孔已经浑浊,也许失去过亲人的人年纪会显得格外大一些。
他其实也才五十几岁,这几天却俨然一副耄耋年纪的老人样子。
“小槟啊,让你失望了吧,可我就是杀人犯。”
群青之前发给过我消息,如果他这么说的话,我就...
“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您实际上不是杀人犯,因为您在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她其实还没有死!”
洛嗲嗲的眼睛一亮。
“您实际上去过梁婆婆家,而且还看到了尸体,对吗?那个尸体的脖子上有红色的勒痕,所以您才会放出那种消息的。”
“你是怎么猜到的呢?”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当时看到尸体的时候,如何确认梁婆婆已经死掉的呢?”
听到我的话,洛爷爷有些不明就里。
“那个样子分明肯定是死掉了嘛。”
“具体是什么样子?”
“我从她家卧室的窗户往里面看,她倒在地板上面,脖子有一条很深很深的红色的伤,那个样子是活不成的。”
“您隔着有多远看呢。”
“可能有一两个房间那么远。”
“那也看得不算太清楚是不是?”
“是的,真要说的话,我没有到房间里面去,因为房子被锁掉了,所以我也不知道。”
他摸了摸后脑勺上黑白相间的短发。
“爷爷,您看到的梁善音婆婆是刚好晕倒在地上,并没有死掉。警察调查出来的结果是溺死,而且在房间中溺水,和在河里面溺水的区别也肯定是很大的。你当时看到她倒在地上,附近也没有水吧?”
“等一等,我看见她身边有一点水哩。”
“在哪里呢?”
“地板上面。”
“她整个人的衣服被淋湿了吗?”
“没有,连脸上的水也没有吧,我的视力还算可以,地板上面有条红色的绳子,孤婆娘是被那个绳子勒成那样的,她要是当时就死掉的话,肯定不是被水淹死的啊。”
“是的,所以她当时只是被勒晕而已。您在现场,其他的地方一个人也没有,所觉得自己会被当成凶手,即使知道这些,也没有在最开始告诉警察,是么?”
爷爷不情愿地点头:
“我本来是想报警的。可我往院子里面走了一圈,发现门被关上了。”
“院子里面没有其他人了么?”
“没有了。”
洛嗲嗲躺在床上,眯着眼睛,费劲地回忆着:
“我记得门被关得死死的,孤婆子家的门和我家一样,她好几十年没有换门了,锁是有换过一些。最近这把也生了锈,我买到除锈剂之后,忘记给她的门锁和门把手里碰下。因为我们家也才买的,所以那天本来要准备问她是不是还有锈。只是...有一点很奇怪。”
“奇怪的地方是哪里?”
“那个时候,孤婆子家的门被关着,上面被插了钥匙,我试着转了一下,可是打不开门哩。”
“原来如此。”
“我大声朝屋子里喊了几声,没有人答应,我就往她家后屋转过去,从窗户里面才看到孤婆子躺在地上面。”
“所以,归根结底,您只是看见她躺着,但并没有真正看见尸体,对不对?”
“小槟,你这么一说的话,我也不敢确实说啦。我看见她脖子那里有一圈红色,所以马上觉得她是被勒死了。”
洛嗲嗲小声嘟囔道:
“你泽维哥哥好不容易当警察,我不能给他拖后腿,唉,本来我说出来这件事的话,一点问题也没有的。现在还连累了他。”
“不能这么说,泽维哥他作为警察,也避免不了自己的亲人会被牵扯进案件呀。”
“那孩子的心智还做不了警察。”
洛爷爷沮丧地在病床上躺下去:
“真是大麻烦啊,小槟,别管我们了,你去市里面吧,像我们小地方的警察局,只要认定是哪个人做的,是逃不脱的。”
“爷爷,话还不能这么早说。泽维哥也一定没有放弃。警察现在怀疑您,也是因为现在的证据说明您的嫌疑大一些,后面如果发现其他的证据,嫌疑人也会改变的。”
我握住爷爷的手臂。
“您以前在Y市住的时候,那场火灾,梁婆婆也经历过,您可以和我详细说一下吗?”
“啊,小槟,你连这也知道了。”
洛嗲嗲磨磨蹭蹭地,他心里大概晓得再怎么说也瞒不过我了,所以索性一次性吐露出来:
“你也看到我腿上的疤了啊。我以前住在市区步行街前面的一个楼里,三十多年以前,有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着火了,死了好多人,因为在晚上,很多人在睡觉,等知道火烧到房子门口的时候,就晚了。”
“我以前的老婆就是在火灾里面吸了有毒的烟,所以死掉的。”
“梁婆婆的情况呢?”
“她比我还要惨哩,她的老公在战争年代很年轻就死掉了,后来一个人把儿子养大。”
“好不容易那个儿子娶上了媳妇之后,孤婆娘她又要帮带孩子,因为他们家好像有个孙子,还没有成年吧,但是估计也有十几岁了。”
“那一天,我只是知道发了火灾,但是听她说,是有强盗进她家里面,把她捆起来了,又把她儿子儿媳都砍死之后,一把火准备把现场烧掉,她家里面后来只有她一个人被救出去,孙子也在火灾里被闷死。”
“火灾是被强盗点起来的?”
“是,上个世纪的火灾调查不出来的话,也就那个样子了。他们说强盗放火导致的,放火的人也一直没有找到。”
“那后来房子被烧掉了,有什么补偿吗?”
“补偿啊。”
爷爷尴尬地笑了一声。
“补偿就是从市区搬到乡下的房子,城市户口值钱,补一个乡下的房子没哪个去住,我当时被补偿的房子就是分到这里嘞。”
“那梁奶奶...”
“她也是,她还不愿意住分给她的排屋,一个人住到村里后山。以前的房子材料用得实在,不然她那个老房子早塌掉了。她家的门钥匙有时候都打不开门,要用转到一个特别的位置才打得开哩。是很糟糕的房子。”
“她也没有什么钱吧。”
“她是没有一点钱,靠养老金生活吧,想起来也花不了多少,她自己不愿意花吧。政府因为火灾的事情也给了补偿款。”
“那...您觉得最近梁婆婆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吗?”
“她前段时间和我说哩,她可能活不了多久啦。”
“前段时间?”
“不超过一个月吧,三四周之前?”
“活不了多久的意思是...她生了病吧。”
“不是唷,她说她活不了多久了,没有生病,还说她知道杀人犯是谁了。”
“谁?”
“以前放火的那个杀人犯吧...她好像老糊涂了,她说她知道三十多年之前,强盗是谁,也就是放火的人是谁吧。”
“我问她到底是谁啊?她就又转头不告诉我,我还以为她得老年痴呆症了。”
“那...如果她真的看见了以前的强盗,是不是被犯人发现了,然后灭口呢?”
“警察是这么想的,他们大概在查这种事吧。我也是之前听她这样子说,所以那天看见她躺在地上面,脖子上被人勒出那么明显的红色痕迹,就一下子以为她死掉了。”
洛爷爷的眼睛还是闪躲着我,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需要对我隐瞒的呢?还是说,他是在为之前欺骗了我而感到惭愧。
无论如何,洛爷爷虚弱的身体让我确信他不会是凶手。
死者虽说是一个年迈的老太太,但要勒晕她,然后又搬运到河边推下水,是年轻人才可以办到的事情。
“我要你问的问题都有问吧。”
群青在群聊里催我赶快给她新的线索回应。
“都问了都问了,不说我这边,你们的怎么样啦,关于火灾,纵火犯真没有找到吗。”
“还用说,连新轻华书坊的店员也嫌弃我们问太多。”
子琪迫不及待地在通讯工具上分享情报:
有没有发生过火灾:火灾发生在书店建成之前,店员住在附近,是听双亲讲述有这件事。
纵火犯?一直没有找到,传言说,火场是被强盗点着的,强盗在火灾之前就杀了人,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强盗一伙。
“关于强盗的事,有问到清楚是几个人吗?”
“不知道,当时只说是强盗杀人之后放火,至于有多少人,大家都不清楚。”
“店员说,大家都害怕被强盗报复。”
“后来一直没找到纵火犯,都认为是一同在火灾里面被烧死了。这么想也会安心一些,不这样想的话,晚上就不敢出去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都这样子想,万一说了啥,凶手还活着,被报复怎么办。到后来警察想要调查什么,都调查不到呢。所以都默认强盗是死在火灾里面了。”
上个世纪发生在Y市市区的特大火灾,由于受灾居民楼位于市中心的商业区地带,加上一直有存在凶杀案的传言,让警方不得不重点调查起火原因,纵火犯能逃过那样大规模的缉捕行动,一定是个狡猾而狠毒的家伙。
“姓洛的爷爷。”
“说死者告诉他找到了强盗?”
群青打字一行行地往外蹦。
“是的。”
“那这纵火犯。”
“要么是来村里的新人。要么最近才和这个老婆婆开始说话吧。”
“为什么这样子说?”
“很容易想得到。她在村子里住了很多年,三十年的时间,能发现纵火犯的话,早就发现了。”
“说明最近新来的人,比较可疑。”
“嗯,这倒是的。可是现在的三个嫌疑人,一个陈伢子,一个卖货郎老庄,甚至把洛爷爷算上,也都不符合这个条件...那么只能等待唯一剩下来的那类脚印了。”
“最后一个人还没找到是谁啊。”
“也许已经找到,可惜我现在没有办法得知这些信息呢。”
“好吧,死者既然认出凶手,不直接告诉警察这一点也很可疑,还有,一点也不告诉其他人罪犯是谁,也不能理解。”
群青飞快地打字。
“说的对。”
我把自己代入到梁善音的角度:
“如果我是她,知晓纵火犯身份后,会迫不及待地要求警察重新调查火灾,不只告诉一个熟人这件事。再一个,我为了自己的安全,不会坐以待毙,对方是我的仇人,我什么都不做的话,太奇怪了。”
“还有一个可能。”
“就是你那个洛爷爷说谎了,死者根本没有说那种话,是他编了一个理由。”
群青不客气地指出这点。
我很想相信洛爷爷,可群青打出的字也是我此时心里正想的事,从刚才的分析来看,按照他的陈述,这件事情的逻辑总是会在某处不对劲。
“我再去问问泽维哥,可能洛爷爷确实还没有对我说全部的真相,不过我觉得他不至于杀人,他的身体很虚弱,连公安局都不能把他从病房接出来,这样子的病人,他不会有力气办到那种事吧。”
“这倒也是。”
群青冷冷地用四个回答我。
“你们两个总算说完了,反正就是,还没有一点结论,要继续到处问问问呗。”
子琪见我和群青长时间没有后文,终于结束“潜水”状态。
“是。”
“还有,槟知,你去问。”
“村里最近有陌生人来访么。”
群青开始发号指令:
“在Y市,我们再找找寻找火灾有没有更多知情人。”
手机里的消息“滴滴”作响,让我不得不把模式调整为静音。
这一刻,我也正坐在县级公安局的等候大厅里。
葛阿婆在我一边手足无措地捏着手中的排号凭证——我们在等待和前台咨询一般性接见的事宜,还谈不上“探监”,可总令人感到两颊地带火辣辣的。
“啊!阿婆,是27号,到我们了。”
我关上手机,群青给我的那些问题,到问泽维哥的时候,那才是有好大一堆呢,能否见到他,可以说决定了我们寻找事件真相的速度快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