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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悲回风(颜大人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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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和丁度一起共事时,也曾谈起过他的那位小师侄。他说,那人能数往者顺,知来者逆,却从未给自己卜过卦。
我说,这回丁兄错了。
我还很清楚地记得那个不算晴朗的傍晚,我提着两坛他最爱的“凝霜”,敲开了他的门。
“颜兄。”
几天来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许旁的人进来。今日再见,少年人的憔悴清晰可感。
我习惯性地瞥了一眼书桌。桌上是我看不懂的图纸,堆了厚厚一叠。
我知道,他心里并不好受。
“五弟,那事儿不怪你,真的。”
其实当时我又何尝不着急——小小的一枚印,关乎这里所有人的性命,也关乎大宋江山的性命。
但那夜属实怪不得他。作为他的兄长——便是义兄也罢,我不希望看到那个一贯恣意张扬的潇洒少年把什么都压在自己肩上。
少年苦笑了一下。
泥封被拍开,霎时酒香四溢。
我自知酒量不如他,但我想把他留住。
屋外起风了。先是摇动着枯白的草,继而摇开了半敞的窗。
我大抵是有点醉了,听他说话都有些吃力。
房门大开,苍茫夜色涌了进来。
他站在门口,朝向那轮血红的月。
“吸湛露之浮凉兮,漱凝霜之雰雰。”
他仰头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瓷碗碎在了地面上。
风扬起他的衣角、飘带。
我努力眨了眨眼,想要看清,但有点难。
恍惚间,我见到了谪仙。
“君可知,千古最是无计,香怜易爇,玉怜轻碎。仕宦何妨断,莫更着、浮名累。明日还尚早,闲事且由他!今夜只向樽前,青眼高歌,莫洒英雄泪!”
趁着醉意,我以箸击缶,唱起了歌。
奸王一次次相逼,明日又当如何?
而此刻,我只是想要把他留住。再过三日,展昭他们也该来了。到时候,一定会有办法。
可是我醉了,醉得一塌糊涂。我也没能留住他。
那一夜,风是很大。血月下,白衣翩跹,消失在危楼里,再也不见。
那一夜,火借风势。西北方,赤焰冲霄,危楼轰然倒塌,原形毕露。
我记得,我曾问过他:“贤弟通晓遁甲,数往知来,可否有为自己卜过卦?”
他回答说:“人生逆旅,重在体验。若知晓将来,岂不无趣!”
不过那天他食言了。他明明也为自己卜了一卦。
其实也不算食言罢!他起卦,但是没有解。
可他到底还是食言了。因为他跟我说他会回来,等他回来了再解这卦。
只是这一卦,至今还是没有人来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