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涨潮》飞羽二三

6、第六章

　　月考两天一晃而过。

　　考完试当天的晚自习上，每个人就拿到了本次月考的各科试题答案。

　　“一中进程还真是紧凑。”周宋不由得感慨。

　　“是哦，我估计最迟明天晚上，年级排名就能公布出来了。”赵今瑜潇洒对完一科答案。

　　“这么快吗？”周宋懒散靠在椅背，右胳膊垂下，左手有一搭没一搭转着一根红笔。

　　“就现在这会儿，各科老师估计都在办公室批卷子呢。快的话，明天上午的几门课上课时，答题卡都能发下来了。”

　　“这样啊。”

　　赵今瑜换上新的一科试卷，瞥了身边人几眼，继续边对答案边说：“怎么，紧张了？”

　　“是有点。”

　　没想到周宋居然这么痛快地承认了，赵今瑜一时愣住。

　　是不是该宽慰他一下？

　　“别紧张，可能……你还没习惯这种节奏？多适应就好了，大家一开始都这样。”赵今瑜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语言如此苍白，犹豫几秒钟，又伸出左手来，轻轻拍了拍周宋的肩。

　　周宋搁了笔，转而托腮，看向她。

　　“你也是这样吗？”

　　赵今瑜盯着他，没回答，看起来像走神了。

　　周宋蹙眉，想伸手敲下对方脑壳，结果临到跟前又顿住，后撤到她眼前晃了几下。

　　“回魂儿了。”

　　他声音懒洋洋的，听在赵今瑜耳朵里，像坠入一团棉花。

　　她眸光闪烁，不自然地清了一下嗓子：“哦。你说什么？什么这样？”

　　“你不是说，大家一开始都这样。那你呢？你一开始也会紧张吗？”

　　周宋又换了个姿势。此时，他身子伏倒在桌面，头靠在曲着的左臂上，侧身面向赵今瑜的方向。

　　一双眼睛正在仰视她。

　　安静的、柔和的、闪烁的。

　　赵今瑜敛眸，重新看向自己的试卷。

　　“肯定啊，我一开始成绩也很普通，当然也会紧张了。”

　　三分钟后。

　　赵今瑜上手拎住周宋的后脖颈。

　　“看我干什么！看题！”

　　-

　　比起具体的分数，其实排名才是关键。

　　因此，哪怕是已经算出自己各科的得分，大家仍在煎熬等待最终排名的公布。

　　一中老师不负众望，第二日下午，排名便已经下发至各个班内。

　　老袁拿着成绩单进来，台下的人蠢蠢欲动。

　　老袁离开，讲台霎时间被围得水泄不通，教室乱成一锅粥。

　　白悠座位靠前，她很快抢占了记录成绩的前排位置。

　　“金鱼，我帮你记喽！”白悠于夹缝中探头，望向人群外干着急的赵今瑜。

　　“好哦，谢谢！那我先帮你去接水哈！”

　　“好！”

　　得到应答，赵今瑜放下心来，晃晃悠悠回到位置拿了两人的水杯，走向水房接水。

　　回来时，讲台上的人已经换了一波，但还是一样多。

　　“金鱼，你年级第二，班级第二！”白悠高兴地抓住赵今瑜的手腕，开心道。

　　“喔，没想到唉。”赵今瑜瞪大了眼睛，“我以为会后退几名来着。”

　　她又问了白悠的分数，得知白悠的年级排名比上次进步了七名，目前在班里第九名。两个女孩都很开心，决定晚上吃顿好的。

　　回到位置，见周宋正在看闲书，神情平淡。

　　赵今瑜拿不准这人考得怎么样，一时间不知该不该问，于是又多看了几眼。

　　周宋改成单手握书，空下的一只手掀开记录本，递向身侧：“想看就看吧。”

　　“谁说我想看？好吧我确实想看。”赵今瑜立刻接过本子。

　　没办法，谁让她是个好奇心很重的小女孩。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

　　周宋，年级排名32名，班级排名15名。

　　“可以啊，周宋。”赵今瑜笑着把本子放回周宋的桌角，“亏我还为你捏把汗。”

　　“劳您挂心了。”周宋慢悠悠地合上书，“恭喜，年级第二。”

　　赵今瑜意外道：“你怎么知道？嗨呀，低调啦，可能运气好吧。”

　　周宋忽略了她不正经的语气，很认真地对她说：“你很厉害，赵今瑜。”

　　突然被夸，赵今瑜脸有点热。

　　她突然转过身去，一把推开窗户：“教室里闷闷的啊，我开窗通会儿风——”

　　一股强风扑面而来。赵今瑜感觉自己被风抽了一巴掌。

　　“啊！！！天杀的老赵，突然开啥窗户，老子的卷子！”

　　赵今瑜回头，只看到飘向对角线的一张试卷和正在狂奔的咆哮李斯。

　　她默默把窗户关上。

　　谁在吵啊，听不太清，跟她有关系吗，应该没有吧。

　　李斯费了半天劲，终于救回了自己的卷子。

　　“喂，老赵，知道老子这次考第几么？”李斯得意洋洋地侧过身。

　　“哦？第几？没来得及看。”

　　“哎呀老赵，轻敌之心不可取。我可是考了年级第三哦，下次我就能超过你！”

　　赵今瑜抬手摸了摸李斯的寸头，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拍了他脑瓜一巴掌。

　　“想超过我，你还是太嫩了。”

　　该死的，这女的手劲忒大！李斯摸了摸脑袋，立刻出手反击，想弹她一个脑嘣。

　　但被赵今瑜灵巧躲过。

　　周宋别过眼，在抽屉里抽了本书出来看。

　　晚上，赵今瑜和白悠约了一起出校门吃米线。

　　李斯也赖着非要去，说要赵今瑜赔他精神和□□损失费。

　　“你不要口无遮拦，我对你的□□毫无兴趣也没做什么。况且我们两个女生去，你一男的跟着干啥，不嫌尴尬吗？”赵今瑜扶额。

　　“不尴尬啊，再加上周宋不就有两个男生了？”李斯理所当然地看向周宋。

　　周宋：？

　　赵今瑜脸上不耐烦的情绪淡了些，但不多。她看向周宋：“你也想去啊？咋不说呢。好了好了，那都一起去吧，我再喊上程岳然。”

　　周宋：？

　　他全程没说一句话啊，有谁问过他吗？

　　但去还是要去的。

　　“那我再喊上陈蔚！”李斯无视掉赵今瑜冒火的目光，一米八黝黑壮汉就这样蹦跳着去找陈蔚了。

　　就这样，原本的闺蜜二人行变身六人聚会。

　　李斯一手搭着周宋的肩膀，一手揽着陈蔚的脖子，在前面说说笑笑。

　　赵今瑜抱臂跟在后面，幽怨的眼神看上去能把李斯盯穿。

　　白悠拽了拽赵今瑜的衣袖，小声嘀咕：“李斯什么毛病啊，怎么非要跟我们一起去？”

　　“谁知道。肯定有鬼。”

　　赵今瑜知道，李斯说让她请客也就是个借口，肯定不会真让她付钱。那李斯到底为什么要跟她们过来，她没想通。

　　一回头看见程岳然在边走边背古诗词，心更堵了。

　　“程老师，你怎么回事！人都出校了还这么紧绷！”赵今瑜眼疾手快，一下子抽走程岳然手中的便携式高中必背古诗词大全，不满嘟嘴。

　　程岳然无奈，直到笑着保证自己这顿饭不会再碰，这才把古诗词大全讨回。

　　手里乍一空下来，心里竟然还会有点不安，就像出门忘记戴眼镜一样，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哪里。空闲的双手在感官中被不断强调，让她想赶快抓紧些什么，以掩盖这种无所适从。

　　她经常一个人在路上。长久以来，她好像习惯了走路时看着学习资料，这样还能免去不少和人打招呼的尴尬。

　　有人说她孤僻，有人说她高傲，她也不是很在乎。只是庆幸自己成绩还不错，还有被定义为“高傲”的资本。

　　其实自己本就不是开朗的人啊。和赵今瑜交流的更多也是在学习上面的事，日常的话题聊得很少。真要说起来，今晚一起吃饭的这些人，她都不怎么了解。

　　本来她该拿着复习资料去食堂排队，快速吃完晚餐，然后回到位置上学习，度过普通的一晚。这明明是最安全的选项。可是当赵今瑜站在她面前，问她要不要一起出校门吃饭时，她心动了。

　　怎么几步路的功夫，自己又想了这么多？果然，容易内耗的人还是不要轻易踏出舒适区吧。

　　程岳然握紧了手。

　　下一秒，她的手被另一只微凉的手握了上来。

　　程岳然猛然扭头。

　　赵今瑜惊讶地举起她们相握的手，向白悠展示：“天哪，程岳然穿这么少，手怎么还这么热乎！”

　　白悠也好奇地跑到程岳然另一边，小心挽住她的胳膊，摸了下她的手心。

　　“真的唉！为啥呀，我的手怎么这么凉！”

　　恍惚间，程岳然感觉自己的两只手臂上各挂了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我穿的也不少吧，一件短袖加一件长袖校服，”程岳然认真回答，“那你们穿的啥？”

　　赵今瑜和白悠仍旧用扑闪扑闪的眼睛望着她。

　　程岳然左瞧瞧，右瞧瞧。

　　“好吧，当我没说。”

　　为啥这两个人校服外套里面都穿针织衫和毛衣了，还这么怕冷！

　　她就这样拉扯着两只小动物来到米线店门口。几个男生走路快，已经先进店占好了位置。

　　赵今瑜询问大家想喝什么奶茶，然后又跑去了隔壁奶茶店。

　　白悠想跟去，被周宋拦下了。

　　“我去吧，我突然想换一种奶茶，正好去店里重新选一下。”

　　白悠停下脚步，打量了周宋几秒，莫名其妙弯了下嘴角：“好，那你去吧。”

　　周宋觉得白悠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但他没多想，商量妥当后便快步走向奶茶店。

　　赵今瑜站在店里发呆。见周宋走来，向他略一点头，然后继续发呆。

　　周宋安静地站在她旁边。

　　赵今瑜累了。事实上，大多数学生都很疲惫，只不过这种连轴转的学习日程被合理化为“日常”，大家也便麻木了，顶多喊几句“好累啊”，然后便话止于此。毕竟，每个人都承受着相似的痛苦，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

　　周宋觉得赵今瑜心理比他强大很多。上次考试其实是她第一次考到年级第二名的好成绩，且和第三名只差了一分。也就是说，这次考试，守住第二名其实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如她自己所说，下降几名她也完全能够接受，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成绩起伏。

　　可她偏偏还真守住了。

　　两个人就这样各自放飞着思绪，直到奶茶出餐，才回过神来，回去米线店。

　　六个人不够坐，于是把两张桌子并在了一起。

　　程岳然坐在靠边的位置，白悠挨着她。赵今瑜在白悠旁边坐下。

　　周宋坐在了赵今瑜对面。

　　赵今瑜看到对面中间空着的位置，疑惑道：“李斯呢？”

　　白悠冲着她身后努了努嘴。

　　赵今瑜不明所以，转过头。

　　李斯正端着一碗砂锅米线从后厨走出来，笑得满脸开花。身后跟着一个女生，也端着米线。

　　赵今瑜一下子认出了女生是谁，惊讶道：“边艺？”

　　周宋也反应过来。

　　边艺那一头及腰的长发确实是个显著的标志，和他来报道那天，与赵今瑜在湖边遇到的那个女孩一模一样。

　　边艺也第一时间看到了赵今瑜。她的表情由意外转为惊喜，然后快走几步超过了李斯，来到赵今瑜身边。

　　“好巧，竟然是你。”

　　“是呀，好巧。你也来这吃饭吗？一起吧？”

　　边艺躲过赵今瑜要来接的手，把盛着米线的砂锅放到一旁：“别碰，小心烫。我不是来吃饭的，这是我妈妈的店，今晚她有点事情，我就来给她帮下忙。”

　　李斯也跟上来解释：“你俩回来啦！米线店老板有事要出去一趟，我见边艺忙不过来，就说去帮她端一下，嘿嘿。”

　　李斯那傻笑的样子，外加他小麦色的脸颊皮肤上透出的一抹可疑的红，似乎都昭示着什么。

　　赵今瑜不小心和周宋对上眼神。透过对方的神情，发现他好像跟她的想法一样。

　　她回应道：“我帮你们一起端吧？”

　　李斯摆手：“我来吧，你坐着就行。边艺，你先去忙别的吧，我们桌你不用管啦！”

　　边艺还有些犹豫。但这会儿正是用餐高峰，店里生意还算火热，不仅有好几桌学生在，还有附近的工人来吃。恰好这时有一桌需要点单，李斯便用手背轻推了一下边艺的背。

　　“快去吧，我们都是同学啦，不会在意的。你先去忙。”

　　边艺不再纠结，在道谢后离开了。

　　赵今瑜边吃米线，边偷偷瞥李斯。

　　这厮完全没发觉有人在偷瞄自己，更没发现，自己的嘴咧的都能看见牙花子了。

　　她没忍住，问道：“李斯，你腮帮子疼吗？”

　　李斯抬起头：“啊？不疼啊！为啥这么问？”

　　白悠的表情也有点一言难尽了：“李斯，你的脸好红。”

　　李斯这才发现身边几个人都顶着难以形容的表情。

　　“吃、吃米线热的而已！哎呀，这店里不太通风……”他装作很忙地左右瞧瞧，右手握着筷子，左手扇着风。

　　赵今瑜感觉自己斜对面坐了个番茄，直笑得肚子痛，还不忘抽了两张纸巾递给李斯，让他擦擦汗。

　　正好边艺路过，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后，贴心弯腰询问李斯：“你很热吗？需不需要给你拿个小风扇？”

　　一阵馨香伴随着发丝轻扫过脸颊，李斯整个人一瞬间变得比冬天零下三十度冻出来的冰柱还僵。

　　“不用不用不用！你忙你的！”他后仰一大截，差点倒在周宋怀里，被周宋一个闪身躲过了。

　　“哦，好吧。”

　　边艺又狐疑地看了李斯好几眼，这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