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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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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过雨的天气，潮湿又清新，天空刚被冲洗过，明亮澄净。
拨弄遮住眼睛长得过分的刘海，李裴汐将黑口罩轻轻扯开一道缝，清新的空气丝缕进入，卷带着身前人的气味。
他的鼻翼耸动，尽可能汲取更多的味道，但空气中的味道淡得稀薄，他只好再把口罩拉上。
呼出来的水汽闷在密闭中，潮湿喘不上气。
讲台上老师的教授已经接近尾声，教室中书本塞进包里、拉链拉起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慢吞吞地收拾东西，赶在最后一秒钟挎上书包。
——刚好低着眉眼跟上前面的人，被汹涌人潮推着走。
肩膀被谁撞了一下，李裴汐顺理成章地更贴近那人一点，又心说，是别人挤的。
不怪我。
被嗅了不怪他，被贴近了不怪他，被缠上了也不怪他。
都不怪他。
李裴汐垂着眼睛，跟了一路到食堂，难能抬眼看看那人坐哪儿吃饭，忽地瞪大眼睛。
跟丢了？
什么时候？
揉捏了一路的袖口被用力攥着，嘴角慢慢绷直往下撇，李裴汐不动声色地张望。
“啧。”有人端着烫碗险些撞到李裴汐，瞪他一眼绕过去。
他只好悻悻就近落座。
“诶，吃饭呢，”哥们胳膊肘怼梁铭熠，“看谁呢？你有情况？”
梁铭熠笑着摇摇头，将人一边吃饭一边乱瞟的动作尽收眼底。
唔。
梁铭熠咀嚼着，唾液将食物洇湿，牙齿磨碎，它们顺着喉咙咽下。
一株……小蘑菇。
李裴汐擦擦嘴，弄脏的纸巾顺便擦掉桌面上的油点。手一伸捞过旁边书包挎着，就端着残羹剩饭去倒掉。
突然被不轻不重撞了一下。
干什么，不会走路吗。
李裴汐阴沉地想。
马上就把剩饭菜汁都倒他头上。
他面无表情地端好没洒出来的盘子。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不好意思同学，我不是故意的，我碰洒了吗？需要赔偿吗？”
声音好熟悉。李裴汐扭脸，看见一张自己不知道偷窥多少次的俊脸。
梁铭熠？
是他也倒。
他抿唇摇头，面无表情就将餐盘往回收处一放。
下午第一节体育课，提前一点到总没错的。
他绷着脸走去体育教室。一点都不在意刚刚那个人。
余光瞥到那人往反方向走，李裴汐快且不引人注意对着背影就是咔咔连拍，保存进单独分出来的相册，唇角向上轻微扯动。
垂下来的刘海又扎到黑沉的眼睛。
对啊，偷拍了，犯法了，报警吧。
刘海就这样垂着，连着口罩将他的脸捂得严实，也难为他看得清路。
玩着手机走路总会让人觉得路程没有那么长。
前面就是体育教室。
唔……！
一只手将他狠狠拉进与教室一墙之隔的器材室，背部险些掼上墙壁，手的主人又捞了一把腰稳住他。
谁？！
“没事吧？”
又是梁铭熠。
李裴汐不抬头，只是抬眼，黑黑的眼珠被眼皮盖住半截，露出更多的眼白，显得阴冷。
没有回应。
“李裴汐同学，”梁铭熠摸摸鼻子，挂上礼貌热情洋溢的笑容，看上去就觉得这人很好相处，“我是想找你问问，一些事情。”
李裴汐皱了皱眉头，印象里他们并没有什么交集。
“嗯。”
声音带着一些哑哑的颗粒质感，一上午没说话难免干涩。
“李裴汐同学可以解释一下吗？”声音拉长，梁铭熠唇角的弧度拉大，微眯双眸。
说不上来有什么改变了，但确实更有攻击性，咄咄逼人。
李裴汐敏锐察觉到了氛围的变化，想要转身开门出去，却发现自己不自觉间被逼进角落。
“——为什么这一个月一直尾随偷拍我呢？”梁铭熠还是笑着的，他却有些脸发白。
他终于抬头了，瞳孔不动，直勾勾地盯着梁铭熠。
“……证据呢？”
梁铭熠的眼神渐渐疑惑，软化。
李裴汐想，也是，没有证据证明，也不能侵犯隐私翻他手机。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告诉大家自己是个变态痴汉了。
“我有哦。”
李裴汐一口气呼早了，噎在胸口不上不下。他怀疑地盯过去，疑心是不是诈降。
随即看见梁铭熠从外衣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
那几张照片的构图选的很巧妙，刚好从背后把他、梁铭熠和手机里的人像都拍下了。
虽然只有几张……
李裴汐脸发白，呼吸急促。
虽然只有几张，但是衣服场景各不相同——他不是一次两次被发现了？！
手里是不是还有更多的照片？
早就发现了为什么偶遇还要装作不知。
一言成谶。
要进去喝茶了。
鼻子好像都有点不够用了，唇瓣不自觉张开呼吸。
梁铭熠凑近，扯下他的口罩，手指穿过额前发丝，将头发都撩上去，露出大半张脸。闷在口罩里的脸也湿润，向下垂的眼尾也湿润。
像是很不习惯这种袒露，李裴汐不自在往后躲了躲，被另一只手捏住下巴。
两张脸挨得极近，近到彼此的热意借由稀薄的空气传递，高者鼻尖似有若无地抵着低者鼻梁，眼神锐利，极具压迫感地在他脸上逡巡。
被盯得久了，慌乱转变为不怕开水烫的无赖，又挂上一些被桎梏的埋怨气恼。
很清亮深黑的眼睛，很清秀的脸，总是被遮起来，挡住别人的打量，却不会挡自己窥视的视线。
梁铭熠饶有兴味欣赏他的表情变化，差不多了才又变回一开始的模样，彬彬有礼递上台阶。
“嗯……我想尾随这个词太重了。李裴汐同学是不是觉得我气度不凡想和我做朋友，才来暗中接近我？”
“……是，”李裴汐无语，呐呐又重复了一遍，“……对。”
“我也很乐意和李裴汐同学做朋友，”梁铭熠松开他，将几张照片塞到李裴汐口袋里，“只是以后可以换种方式来接近我。送你了。”
李裴汐摸摸口袋。
这是警告吗？
他还摸到放在一起的手机。
相册里的照片——
……要删掉吗？
李裴汐和梁铭熠选了同一节体育选修。上课低头不见抬头见，难免想着方才的对峙，热身也心不在焉，实战也发呆走神。
一着不慎崴脚了。
梁铭熠搀着他，送他去校医院。
腰上揽着的手稳健有力，扣得他腰疼，力道很大。
这会儿校医院人少，医生说有淤血，叫梁铭熠去买瓶冷冻水来敷着。
有个别的科室医生过来跟他低声说几句话，他看看两人，没什么大碍，叮嘱几句转身出去了。
房间里面只剩下梁铭熠和李裴汐。窗外微风卷起落叶，树影晃动。
室内一派静谧。
梁铭熠手指扣住李裴汐的脚踝，另一只手给他敷冰水。
李裴汐不敢抬眼看他，发丝垂下，他小声说，“我自己来吧。”伸手要接过冰水自己敷。指尖碰到冰意激灵一下，才后知后觉触感不太对，他碰到了梁铭熠的手指——早就被冰水浸透凉意的手指。
像蓄了很久的勇气，李裴汐犹犹豫豫开口，“扯平了行吗？”
“嗯？”
“我偷拍你不对，也崴了脚遭报应了。”
李裴汐还是低着头。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多恶劣多恬不知耻，受害者还没索要赔偿，自己就将莫须有的“惩罚”算入其中。
又加了一句，“或者你想要我怎么做。”才能不追究了。
没想到梁铭熠笑了笑。
“我相信李裴汐同学肯定是没有什么坏心思的。倒是我吓唬你玩却害你崴脚，有些过意不去。”
一番话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溢出来浓浓的茶味，叫听众心中嗤笑，又忍不住看那张笑脸入迷。
真好看。
午后的阳光被树叶切割得细碎，穿过缝隙扑在少年怀里，空气中的灰尘颗粒悬浮流动。两道呼吸声重合同频。
他盯着他脚腕走神，他数着他发旋发呆。
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没看见人影先听见医生声音，“行了敷够了，回寝室好好休息，这几天注意点。”
一番折腾终于尘埃落定。
梁铭熠陪着回寝收拾完，准备回去上下一节课。
“谢谢。”半天了李裴汐才憋出来一句。
“没事，”梁铭熠挥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
李裴汐点点头。
明天上课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