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喊我回家吃饭了》感官过载

6、我有一个朋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田淼翻了一页书，看也不看她。

　　那个女生没有被她的冷脸劝退，反而更凑近了些。
　　“你忘了你对我的承诺了吗？你说过不会让那些东西伤害我。”

　　田淼像是被她给烦到了。
　　她合上书，面无表情的看着封皮。
　　“我给出承诺的是曾经真诚善良的小花，不是那个以霸凌他人取乐的谢荣花。”
　　“你走吧。”

　　谢荣花漂亮的脸扭曲了一瞬，但马上又变得柔弱可怜。
　　她垂下眼反驳。
　　“是他们先霸凌我们的，我只是报复回去，我哪里做错了？”

　　田淼这时才终于看向她，一向平淡的表情夹杂了厌弃。
　　“刚开始是，后来呢？后来的你尝到了作恶的甜头，享受起了弱者的畏惧与追捧。你也变成了曾经霸凌我们的他们，而且还变本加厉。”

　　谢荣花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声音尖利的指控。
　　“那我也从来没有对不起你，我一直拿你当朋友，你呢？你用看垃圾的眼神看我，你讨厌我！”

　　争吵声引得后排早读的学生们都不自觉慢下嘴，他们竖着耳朵三心二意的看起手里的书，目光飘忽。

　　田淼看都不想看她，她闭上眼。
　　“你拿我当朋友？”
　　“你的朋友为了表现自己的与众不同故意装神弄鬼，你的朋友心术不正乱学书里的邪术害死了家人，你的朋友精神失常早晚会祸害到身边所有亲近之人，这就是你口中的你的朋友。”
　　“那天我去找你，走到你们班后门没有进去，你怎么说的我，我全都听到了。”

　　这些话像是一记重锤打到了谢荣花的脸上，让她的脸色越加苍白。
　　但她还是为自己辩解。
　　“我没有，我，我怕他们不怀好意，我这样说就没有人敢随便接近你了。”

　　她自顾自的点头。
　　“对，就是这样。别人都害怕你厌恶你，只有我愿意跟你做朋友，我一直都是你唯一的朋友。”

　　田淼摇了摇头，越过她朝我看过来。
　　“你错了。我早就跟你没有关系了，我有新的朋友。”

　　随着她的话说完，旁边那道视线犹如实质般向我扎来，看得我如芒在背。
　　我本来就被瞪得毛毛的，班里一群人还都书都不背了，聚精会神的一个劲儿往这边看。

　　虽然很高兴田淼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高调宣布我们之间的友谊，但作为被老师寄予厚望的讲台旁边座位的学生，我觉得自己有义务帮老师维持一下课前秩序。

　　于是，在一众人的视线下，我礼貌开口。
　　“你好，我是田淼的朋友。我们班马上就要上课了，你在这里严重影响到了大家学习，你可以离开吗？”

　　我的话刚说完，就看到后排的同学们都感激的向我望过来，我朝他们点点头表示这都是应该做的。

　　那个女生瞪的眼睛都变红了，嘴里一直你你你的指着我。
　　见我始终没反应才终于撂下一句话。
　　“你算什么东西！你给我等着！”

　　在数学老师姗姗来迟的下一秒，她最后看了我一眼，像是要记住我的样子，然后摔门走了。

　　砰的一声巨响让老师成功注意到后排的我。
　　他拧着眉头看过来。
　　“早都上课了，杵后边干啥？还不快回来！”

　　我飞快跑回自己的位置，不等掏出书就又听见他说。
　　“上周的作业没检查，今天上课前先随机抽查一下。”

　　我预感不妙，悄悄抬头看，面前那张脸正好和善的望过来。
　　“抽查就先从你开始吧。”

　　我面上很淡定，实则心跳如雷。
　　想到自己好歹也算写完了的作业，深切感谢起了前天晚上就算不睡觉也要把作业赶完的自己。

　　我从容不迫的打开书包，从里面抽出来几张试卷递上去。

　　数学老师捏着笔认真的批阅着，一边看一边点头。
　　“呦，这次的正确率还挺高。”

　　不等我舒出一口气，他话锋又一转。
　　“你的字什么时候这么龙飞凤舞了？”

　　完蛋，被老师看出来了！
　　我的字一直是方方正正的小学生字体，田淼的字很娟秀，我写慢点倒是也能写出来类似的，但问题就出在这几张数学卷子是林焱帮我写的。
　　他的字很有个人风格，是那种我再练也难写出来的大人字迹，所以这句评价不亚于对我的公开处刑。

　　我感觉一股热气直攻到了脸上，我敢确定我的脸这时候肯定很红。
　　好在老师没说什么，改完了拿红笔打过分就还回来了，然后继续随机抽查下一个。

　　一节课在我羞愧的不敢抬头中渡过。

　　下课后，我去找田淼。
　　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以后一定按时完成作业。”

　　想到代写也算完成，我又补充。
　　“按时自己写。”

　　田淼好笑的看着我。
　　“这句话你应该去跟老师说。”

　　我当即摇头。
　　“那我不敢。”

　　虽然课间只有十来分钟，但大家都不愿意在教室里边待，外面走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追逐打闹的学生。

　　我跟田淼靠在走道外侧的栏杆上看风景。
　　我们班在三楼，远远可以瞧见对面的大河，有人正划着木船撒出去网。
　　再往上是一座死火山，顶着灰秃秃的一块山顶，山顶以下倒是长满了树，绿汪汪的一片看起来对眼睛好。

　　我以为我们要一直看对面的山看到上课铃响，没想到田淼开口了。
　　她的声音像是被风送着过来，远远的，很轻。
　　“小花是我的朋友。她的爸爸很早之前就病逝了，妈妈改嫁后远走他乡，把她留给了年迈的爷爷。”
　　“她生的矮小瘦弱，是我们一群总被欺负的小孩子里最好欺负的那个。”
　　“我那时候自顾不暇，能注意到她是因为她的身后总跟着一个苍白枯瘦的男人。”
　　“那应该是她去世的爸爸。每次她被人推倒在地，挨了打骂的时候，那个男人都会愤怒的冲向施暴者，却一次又一次的穿透出去，最后只能急得绕着躲在一旁偷偷哭的她转来转去。”

　　她突然停顿了一下，拈起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掖到耳后。
　　然后，呼出一口气继续说。
　　“可能是我看他看得太久了吧，他发现了我能看到他。他开始缠着我，不断的求我帮帮他的女儿。”
　　“我那时候年纪很小，还很怕鬼，所以我不敢拒绝。在那些人再来的时候，我主动挡到他的女儿面前，挡的次数多了，我就变成了所有人里最好欺负的那个。”
　　“本来一切还能继续忍受下去，但我身上挨打的痕迹被我妈妈发现了，她很生气，觉得我作为她的女儿不应该这么懦弱。她给我两天的时间让我报复回去，做不到就要把我赶出去。”

　　她看过来，笑容有些苦涩。
　　“我从小跟着母亲长大，那时候不知道隔着几座山之外还有一个家可以接纳我，我以为母亲丢了我我就要无家可归了。”
　　“我很害怕，但比起被人殴打，我更怕被家人抛弃，所以我开始筹划如何报复回去。我知道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很难做到，所以我告诉了小花我看到的一切。”
　　“除了她的父亲，我还给她透漏了许多藏有鬼魂的地方，包括惨死的对生人怀有怨恨的恶鬼。”

　　她闭上嘴，像是不敢再说。
　　见我一脸平淡的问然后呢，才忐忑的说了下去。
　　“那天，再一次遇到施暴者的打骂，我没有挡在她面前。第二天，我看见她引着那些人去了有恶鬼的地方。”
　　“她有父亲保护，可以不受影响的出入这些场地，但那些施暴者进去了不脱层皮很难再出来。那天之后，那些人不出意外的都休学了。”
　　“我以为没有了这些人生活会变成我所期待的样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父亲消失了，小花也性情大变。”

　　“她站到了曾经那些施暴者的位置。”

　　上课铃声在这时响起，两个人谁都没有动。

　　我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好虚抱她一下。
　　“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你早就有了新的生活。别怕，以后有我们一起。”

　　她闷闷的点头。
　　“嗯，我们回去上课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子乱糟糟的，就像有杂乱无章的细线在里面穿行，让我怎么理都理不清。
　　我总感觉自己有话想对田淼说，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一天的课就这样在乱七八糟的思绪里结束了。

　　放学后，我跟田淼收拾好书包去校门口跟林焱汇合。
　　我们俩都闷头走路，盯着各自的鞋子像是要盯出一朵花来。

　　反而是林焱心情不错的走过来。
　　“今天真是平淡幸福的一天。”

　　我木然抬头，干巴巴的祝贺他。
　　“那真是恭喜你。”

　　他顺势接道。
　　“如果能尽快到家就更好了，所以你俩能走快点吗？”

　　像是唯恐出现意外，他又催促。
　　“快快快，太阳马上要下山了。”

　　催就算了，还要过来拉我们的胳膊。
　　我跟田淼只能被迫跟着他跑。

　　可惜他注定不能如愿了。
　　可能人生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刚出校门他就被拦了。
　　一群人乌压压走过来，人一多看起来架势还挺大。

　　我还从没遇见过这场面，从林焱身后探出头好奇的看过去。
　　一眼就看出来这群人外强中干，毕竟哪有小混混还没开始耍威风就先内斗了，搁后边互相推搡着谁也不想来打头阵。

　　终于，他们从人群里推出来一个体型偏瘦弱的倒霉蛋。
　　他小心翼翼的看一眼林焱，特地避开他换了个方向指向我。
　　“我们老大让她过去一趟。”

　　林焱把我们护在身后，臭着脸问。
　　“你们老大是谁？他有事？”

　　对面梗着脖子自报家门。
　　“我们老大谢荣花，谢大姐。”

　　那人走的时候放的狠话在这等着呢，不用他报我都能猜出来是谁。
　　不过，傻子才会去。
　　我告诉他。
　　“不去了。天不早，我该回家了。”

　　可能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他愣了愣。
　　扭过头，一边害怕的偷瞄林焱，一边往人群看。
　　人群立马有人回他。
　　“她说不去就不去，咱老大面子何在？放个狠话逼她去。”

　　又有人附和。
　　“就是就是，放个狠话。”

　　对面看起来像是紧张到了极点，林焱随便一个小动作都能让他蹦起来。
　　人群把他拱出了火，火却是对向自己人。
　　“光听你们放屁，你们怎么不自己来？”
　　“老子不干了！”

　　话说完他就跑了，人群也没再推出来新人。

　　没多久，谢荣花黑着脸自己过来了。

　　她把人群挥退，绕过我看向田淼。

　　“我只是想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