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面圣 ...
-
站在一旁的金桔急了，上前求情：“王爷息怒，咱们这正厅是花岗岩砌的砖面，侧夫人身子娇弱，可跪不得……”
萧澹眼皮一抬，一道寒光骤然射出，“谁再求情，和她一同罚跪。”
好汉不吃眼前亏，楚嫣知王爷正在气头上，此时硬来自是讨不到半分便宜，只得先将此关过了，再想后招。
跪着布菜谈何容易，楚嫣一手持碟，一手执箸，因为跪着，难以够到桌上的菜肴，只得用膝盖蹭着地面挪动，勉强挪到靠近的位置。她沿着桌边，艰难地夹了一枚蜜枣，又挑了一块笋子，置入碟中，双手捧着，膝行到萧澹脚边，将碟子举过头顶。
“王爷请用。”
萧澹仍未动作，晾了她半晌，再低头看跪在脚前的女人，垂首敛目间，一对浓密睫毛微微颤抖，俊俏的鼻梁隐约可见，或是方才一通折腾，已不胜其累，此刻正朱唇微启，悄悄地平稳着呼吸，再看那淡鹅黄衣裙下掩映着的蜂柳细腰只盈盈一握，纤弱的手臂恭敬地托着碟子，由于候了多时，已开始禁不住地震颤，真是我见犹怜。
此等秀色在前，就连见惯了群芳争艳的临安王也不禁生了两分怜惜之意，心下暗叹，卿本佳人，何苦替皇帝做这苦差，搞那埋伏刺探的把戏，日后少不了受此般折磨，倒可惜了这副上好的皮囊。
想到皇帝，萧澹心中又是一阵厌烦，既然她放着阳关道不走，偏要追随殿上那位，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那本王也不必轻饶。他抬手接过碟子，抬眼看了看桌上，又道：“盛碗粥来。”
白粥放置在圆桌最中间的位置，楚嫣端着空碗蹭过去，伸直了手去够，却怎么也够不到。在旁的侍妾初翎迟疑片刻，伸手想接过碗，又觉不妥，便起身意图挪动粥碗，却听萧澹闷声警告：“嗯？”初翎只好又将手缩了回去。
“不是有能耐吗？这点小事都做不到。”萧澹冷冷嘲讽。
楚嫣咬了咬嘴唇，将空碗置于桌上，一只膝盖支在地上，另一只脚暗暗使力，身子撑得直直的，又伸长了手臂，竭力去够圆桌中间的粥钵，指尖本已触到粥钵的边缘，但那花岗岩石的砖面太过冷硬，她忽觉左膝一阵剧痛，“啊”的一声，整个人俯倒在地，手指也不小心浸到热粥里，烫得通红。
萧澹抬了抬眼皮，见楚嫣因为痛得厉害，两手不住抖着，眼前已蒙上一层薄雾，却是倔强地噙着，不肯在他面前落泪，他摇摇头淡淡道：“罢了，回房反省吧。”
楚嫣被金桔和迎春一左一右扶着，踉踉跄跄地回了自己的小院。见小姐这样，金桔带着哭腔：“王爷好狠的心，从不来咱们屋里也就算了，还让您像个下等奴婢一样伺候，您哪受过这个委屈啊，这以后在府里……”
秋杏打断她：“行了，别添堵了，快去拿个热毛巾给夫人敷一敷。”
几个丫环里里外外忙活了半天，总算消停下来，只迎春悄悄躲在一旁，不做声也不敢参与。
“迎春，你过来。”楚嫣冲她招手，迎春唯唯喏喏地走到近前。“你再将那日嬷嬷传的话同我说一遍。”
“夫人……”迎春哭丧着脸跪了下来，“嬷嬷说了早膳辰时便开始，是奴婢忘了……”
“好啊你，迎春！”金桔闻言从外面跑进来，“我就说孟君瑶送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原来是你在这儿使坏呢！”
“金桔，你先出去。”楚嫣不准她再说，转头又看向迎春：“这几日在我这儿，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性子软，是个好脾气的，踏实跟着我的，我从不把大家当下人，都是我吃什么，你们吃什么，我过得好，也必不委屈了你们。”
见迎春眨着眼睛听了进去，楚嫣接着说：“你应该听过破釜沉舟的故事吧，如今我做了王爷侧妃，便是上了一艘下不去的船，临安王府是个恶人坑，若不抗争，就只有淹死的份。这个节骨眼，谁在我面前使幺蛾子，我楚嫣不惜把船凿沉，也会跟他拼到底，拖着他同归于尽。”听到这话，迎春肩头一颤，头埋得更低了。
楚嫣使纤纤玉指捏着茶杯，慢悠悠晃着杯中青绿的茶汤，“你只需想想，今日之事，我认下也就罢了，但凡我指认是你有意为之，就凭王爷的性子，你可还有命在这儿辩驳？”
迎春在幽兰苑伺候这几日，从来只见夫人细声细气说话、轻手轻脚做事，连对待王府里的嬷嬷都恭敬有礼，从未见过她这副胸有成足，游刃有余的样子，看来小瞧了这新主子，差点送了自己的命，忙不迭地磕头，“奴婢叩谢夫人，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也不必害怕……”楚嫣将茶杯轻放在一旁小几上，伸手拉她起来：“你有什么苦衷，尽可以说与我听。我与孟均瑶同是侧妃，她能拿捏住的，你又怎知我不能解了你的困局？”
迎春听了这些，不由得哭起来：“夫人……迎春也是迫不得已。还望夫人帮帮奴婢。”
据迎春所言，早在楚嫣还未进府之时，孟君瑶便已想着择机将她送到楚嫣身边了，她以迎春的身契威胁，扬言若不听命，便将她卖给隔壁做生意的程老板为妾，那程老板已过花甲之年，家里续了8房小妾，一不如意，不是打就是骂，迎春怕得要命，只得应下。
只是，送丫环的事情，孟氏与王爷提了两次，都被驳了回来，直至楚嫣出嫁前那日，不知怎得，王爷突然便同意了，这才将她顺利地推了过来。
出嫁前的那日……楚嫣想起那日之事，眉心一紧，自己本与萧澹井水不犯河水，按说自荐入府为妃，虽说是不矜持了些，但也不至于惹得做夫君的如此厌弃，难道，王爷是因为那件事……
那是出嫁前的一个下午，楚嫣原本正在收拾奁箱，为出嫁做最后的准备，金桔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说是宫里来人了，点名要见她。
楚嫣来到前院，只见府内家人伙计黑压压的跪了一地，最前面的是楚时倾和楚夫人。楚嫣快步走上前，跪在主母身边。
传旨官见人齐了，便开始宣旨：“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瑞年盛吉，寸草春晖，逢太后寿诞，余杭茶山丰产，朕心甚喜，众卿同乐，楚时倾之女楚嫣，训彰礼则，性资敏慧，赐龙井贡茶十两，着即日入宫谢恩。”
楚家只不过皇城小官，从未与皇亲贵胄有过深交，太后设宴这等事，更是从没有楚嫣这等小户贵女的份，此番特地下帖子召见，实在奇怪，楚嫣正疑惑着，冷不防被楚母推了一把。“快谢恩啊！”
“臣女领旨谢恩。”楚嫣沉声道，她起身接过圣旨，扭头看向楚父，楚父也即刻起身，往公公手里塞了些碎银，客气道：“公公辛苦。”
“哎哟，多谢楚大人，门口马车等着呐，这样您就准备准备，洒家还得赶紧接大小姐回宫复命呢。”
楚父抬头望向楚嫣，想要嘱咐些什么，却不知说什么好。楚嫣见父亲也没主意，便知事情甚是蹊跷，可即便是龙潭虎穴，也只能先闯上一闯了。
将传旨的公公安置在会客厅饮茶，楚嫣便被家里嬷嬷妆扮了起来，沐浴、更衣、梳妆，这阵仗简直抵得上出嫁的排场。楚嫣挑了一套水绿色罩裙，发髻上简单地别一枚桃花样式的玉簪，脸上皮肤底子本就好，叫水绿色衣衫衬着，更是仿佛嫩得能掐出水来，远远走来，颇有清水出芙蓉之姿色。
楚嫣在皇宫门口下了马车，跟着领路公公的步伐，进入了这皇家威严之地。她边走边望着左右两侧逼仄高耸的宫墙，压得人透不过气来，那大殿前抬头望不到边的台阶，一步步踏入，仿佛朝圣一般。
楚嫣暗自思量，“难怪帝王都要花大价钱修建宫殿，这宫墙巍峨，一路走来，对圣上的敬意似乎也多了几分。”
正想着，来到一处颇为雅致的院门口。小公公嘱咐楚嫣在外候着，自己进去通传，不多时，内里传来男人训斥的声音，还有瓷器摔到地面破碎的声音，又过了半晌，只见里面低头弯腰退出一个人，看扮相应该是个官员，年岁不小了，被骂得灰头土脸，出来匆匆瞄了楚嫣一眼，便走了。
楚嫣还没来得及细想，方才通传的小公公回来了，“楚大小姐，请随我来吧。”楚嫣便跟着小公公进了内殿。
晌午的阳光有些暖，皇城里风过之处，处处散发着桃花香。
楚嫣在御书房大殿站定，小公公往前递了递眼神，顺着看过去，前方书架前，背对着她，立着一人，身着黄色华丽袍衫，身形颀长挺拔，看起来也不过刚过而立的光景。
“不是见太后吗，这太后，不会是个男的吧。”楚嫣心里正琢磨着，突然，一句浑厚有力的问话传了过来，“见到朕竟不跪，不懂规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