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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肆 ...

  •   “小心——”

      阿紫后退这几步,差点踩到石头绊倒,央千澈眼疾手快立刻将她扶住,再次对上央千澈的视线。

      那双蔚蓝清润的眸中似乎多了份深沉莫测的情绪,阿紫失神一下。

      扭头怯望了倦收天一眼,倦收面色无澜,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看见一样,阿紫匆匆朝央千澈道谢后便加快步伐走掉了。

      央千澈默默注视她离开的背影,眸色深沉。

      入夜后空气变得很闷。

      心跳频率更快了,阿紫捂着心口。

      一种不同往常的情绪心情在蔓延,脑海不自觉想着央千澈的身影,温和的眉目和谦虚的语气都曾给她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走回去才发现她才迟迟发现,道魁的手帕忘还回去了。

      柔软白净的手帕上面没有任何图案,朴素无华,可这份空白却在道魁亲手递过来时,让她心中多了几分缤纷的色彩。

      ……下次见面在还给他好了。

      阿紫心里面默默想着,攥紧了手帕,又赶忙松开,害怕将把这手帕弄皱。

      她总是对情感上扮懵诈傻,是为了不被伤害也不想伤害被别人,所以对外谎称自己有个已故的丈夫。

      长时间接触下来,她了解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某些封建糟粕,女人一样可以改嫁,都是为了生存下去,找个伴搭日子并不是一件羞耻事,这是绝大部分普通妇女的写照,排除看破红尘当尼姑的,没有几个妇人为了所谓贞坊要守一辈子寡。

      可是、可是……阿紫压下心中莫名涌动的情绪。

      道魁和她身份悬殊,他的斗志更是放在宗门大事上,若有儿女私情的想法也不至于现在还杵着,对于武艺高强的先天活个几百年更不是问题。

      而她呢?她太过普通,太过平凡,生命脆弱,寿命短暂,普通人的一生白驹过隙,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老了,做什么都来不及。

      阿紫从未想过这么多事,让她整夜难眠,到了翌日又帮忙操罗,即使揣着忧愁的心情,这时间也一刻不得停歇,她靠着省吃俭用,给别人打工补贴,又存到了些钱重新张罗了一个小裁铺,日子过得并不如以前景气,却也能咬咬牙坚持,她曾经也有这般过来的经验,所以并不抱怨太多。

      她时不时想起那块手帕,手帕的主人始终没有再出现。

      身为道魁的央千澈很忙,她知道,也能理解。

      免不了有时失神,呆呆攥着那手帕。

      等啊等,视线中人群来来往往,却怎么也等不到她所想的那人来。

      她自个曾试过去找,也找不到,打听一下,道宗原先的弟子好像都迁走了。

      苦境的灾事一茬接一茬,她有时自顾不暇,也是四处奔波。

      什么会石化的城墙,什么大魔,什么乱七八糟的势力都想要吞并苦境,哎!这儿的百姓真的难当!

      久而久之,阿紫都不求可以跟央千澈说上什么话了,只要能见他一面……不,只要得知他还平安的讯息就好。

      直到某天下午,阿紫外出从别人家取衣服回来洗,路过街上一个烧饼摊,撞着一抹熟悉金色身影时……

      “金道长!!”

      她不知道对方名字,只能根据外貌喊个声。

      见到那金灿灿身影,阿紫激动冲上去,就差没揪着对方领子了:“金道长、您可知道魁最近怎样了?”

      倦收天神情一愣,觉得阿紫响亮清脆的声音也熟悉。

      道魁……

      倦收天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姑娘,道魁他……”

      “怎么了?”

      阿紫小心翼翼问,见金道长脸上神情不对劲,她的情绪也霎时绷紧,语气强作镇定:

      “我有个东西还没还给他,希望您能帮忙引见一下,拜托了……”

      “他在中阴界。”倦收天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是什么地方?”阿紫懵住,问题如炮弹似的连连发出:

      “我还能、再见见他吗?他大概、什么时候才回来?”

      *

      风萧萧,落叶无声。

      阿紫看着眼前的墓碑,上面刻着是道魁央千澈的名字。

      倦收天向她解释了前因后果,是一名误入魔炼的朋友原无乡被仇恨蒙蔽道心,失手将道魁杀死,清醒过来后亦懊悔不已,为了解决森狱难题,倦收天和原无乡一齐在中阴界练习剑法,也遇到了道魁。

      理清一切后,道魁表示也宽恕了原无乡,希望他们能重振道门,除斩妖魔,不要再让悲剧再发生。

      中阴界,不是活人可踏入的地方。

      “那他还说了什么?没有其他的了吗?”

      阿紫将手帕攥紧,指尖陷肉,痛意在掌心中蔓开,可都抵不上心中逐渐裂开的口子撕扯。

      她满怀期待的等了那么久。

      她心心念念幻想过好多次再和央千澈见面的场景。

      在匆匆的日子里从希冀到不安的失落,再到如今好不容易知道了去向,却是各自一方,阴阳相隔。

      倦收天声音沉稳:“最后,道魁希望转告姑娘,能放下,往后的日子自己保重,好好活下去。”

      “这的确像他会说出来的话。”阿紫嘴角扯了扯,露出尴尬而僵硬的笑容,有些不知所措:“他还有没有留下其他的话呢?”

      “这、并无……”

      “我知道了。”阿紫轻轻笑了下:“常人也无法抵达中阴界吗?”

      原无乡在后面听了好一会,想起是自己失手造成央千澈的死,心中有愧,便主动站出身:

      “姑娘,我相信道魁也不会希望你如此难过。中阴界也不是活人可踏足之地,请珍重自己的生命。日后如果若遇到什么困难,你可找我,原无乡不求能被原谅,只希望能尽量弥补对你的伤害。”

      他们早听说过道魁有个关系匪浅的对象,只是道魁太正经正直,又是上层领导,谁都没敢打趣探听,唯独先前倦收天撞见了一次,察觉到这两人之间暗涌的情绪不似普通朋友,又胜似某种超脱友谊界限的感情。

      阿紫摇摇头,果断拒绝他,也不知是不是还生着气,日后扫墓时“偶然”遇到原无乡,她也不怎么搭理。

      这几乎让原无乡欲哭无泪,让他真的好想把道魁的魂魄从中阴界拉回来,让阿紫见见!

      还能和阿紫说上些话的只有倦收天,倦收天表示安慰,唯有让时间慢慢抚平一切,这些悲伤都会过去。

      阿紫其实没有太大的起落,一下子,她也不知道堵在心口的感情该用什么形容?失望吗?愤怒吗?难过肯定难过。

      央千澈的事太过猝不及防,她甚至根本没有想过他会以这种方式离开。

      阿紫将那块手帕小心翼翼收好在盒子里,想把一切封进这个小盒子里,再也不会因为想他而发呆愣神,再也不会从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期待他身影的出现。

      原无乡和其他朋友过来拜访时,她也尝试着和对方开玩笑,流水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好像少了谁,或者多了谁都不会被影响到,唯独她内心深知,这平静似水的日子,仍旧时不时被偶然的回忆的小石头激起波澜。

      道魁央千澈的墓是有专人去看护,也有道门同修时不时来祭奠,阿紫已经不是第一次碰见道门的弟子了,他们的目光有时会很好奇,出于礼貌却并不多嘴询问和道魁之间的关系。

      阿紫有时间主动解释:“道魁曾有有恩于小女子,小女子也希望能为恩公做点事。”

      那名弟子会意点点头,客客气气和她别过。

      诚然,除了扫扫墓,什么事也做不了。

      线香燃烧,云雾缭绕,寂静的山岭之中,阿紫将那藏着手帕的小盒子放在央千澈墓碑旁。

      “以前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在想,你两鬓的头发为什么是卷起来往两边翘的?好让人羡慕的发量。”

      “你还会做饭是我想不到的,我以为……以为你是习惯被人伺候的,会做饭可是很加分的噢。”

      “我偷偷在你袖子上绣了团汤圆,你怎么一直都没发现呢?真迟钝,跟木头一样。”

      “呃……抱歉抱歉、我不是骂你。”

      “到中阴界你还要不要干活啊?清明都快到了,我烧多点元宝给你,能收得上吗?需不需手续费?烧太多了……会有通货膨胀吗?”

      以前和道魁面对面时候,她都没有那么聒噪过,就算有,道魁也会给予点头和说上一两句回应的。

      现在没人会回应她啰嗦了一大堆得话了,阿紫觉得说得口干,又昂头喝了两口水。

      啪塔——

      水滴落下,在泥土里泅开湿痕。

      阿紫擦了擦眼睛,天上下雨了,幸亏她还带了把伞,她撑起伞本来想走,可没走几步,回头望了一眼。

      林子里雨雾蒙蒙,墓碑前的香火也被打湿了,冰冷的石碑孤零零立在那儿,寒意染过来,阿紫打了个喷嚏,觉得那石碑怪可怜的。

      “你别淋着了,我下次还会回来。”

      说罢,她走回来几步,弯腰将自己的伞取下,留给了那冰冷冷的石碑。

      那石碑依旧一动不动,刻着央千澈几个字上的雨水顺着留下,冲刷着他的名字,他的故事,他的一切。

      低矮的伞下,这石碑好似一道沉默的视线,望着那阿紫淋着雨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茫茫白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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