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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觉得梅启勾引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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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交朋友的,这么纡尊降贵又开门见山说交朋友的还是头一个。就梅启这个身份,现在走出门说一句要交朋友,一分钟之内这个房间就能被举着杯子过来交朋友的家伙挤爆。要是其他人,被梅启这么说,早就站起来敬一杯说生死之交云云了,偏偏程相越这玩意儿好像是个不识趣的,听到这句话也只是眉梢一挑,没什么大反应,就跟听见什么菜上桌了似的,也不回梅启的话,依旧是似笑非笑看他。
良久,久到金毛都皱眉了,程相越才端着杯酒站起来,说要敬一杯。梅启一手拿着杯子,吊儿郎当,绕着桌子走了半圈,到他面前,手指搭在杯上,轻晃了下,甩杯子似的,用杯底碰了下程相越的杯。
这动作实在是轻看人,和大老远到车站接人的梅启天差地别。程相越眉头一挑,却听梅启声音压低,说道:“真没礼貌,叫人好等。”
他猛地掀起眼帘,梅启已经挨个碰杯去了,这回倒是中规中矩,没一点出错的地方。程相越看了眼桌上几人面色如常,显然都没听到梅启说的话。
他指腹在杯身摩挲,仰头一饮而尽。
梅启这话像一颗丢在平原的炸弹,声浪威猛。直到两人返程,程相越依旧摸不准他这话的意思。
梅启声音很润,朗声时较为清亮,所以哪怕只是压低了些声音,都会透着哑,格外蛊惑。这么句似是而非的话,听着都仿佛饱含嗔怪。
像钩子。
“想什么呢?”薛苏捅他一肘,“绿灯了。”
“我在想,后面可能会有很多次像今天这样的情况,”程相越同他进公司,“另外两个人可能也会经常见面,尤其是……路桥霜。”他停了下,才想起来那个金毛的名字。
流里流气的打扮,书卷气的名字。据梅启介绍,是横跨东西两城的大型餐饮企业,唯一的继承人。这种人,饭局去的最多,奔波最多,消息也最快。能来这似是而非的饭局,说白了就是听梅启的主意,认下他们俩是自己人了。
薛苏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这梅启外面传着说是纨绔子弟,该不会是卧薪尝胆,想和家里那位争一争吧?”
他们现在就和梅启站队,就和古时候太子没定人选、局势尚不分明时贸然支持某位皇子的大臣别无二致——甚至还不是大臣,只是两个芝麻官。
程相越微哂:“我们只是见了潜在投资人,吃了个饭,哪里知道这么多?”
这些公子哥,说着纨绔,但不可能真的胸无点墨不学无术,单拎出来,也比寻常人厉害许多。真金白银堆出来的学识素养,可不是随便说说。
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薛苏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公司里没多少人,零星几个办公室还亮着灯,两个人一块儿去了办公室。薛苏倒在靠椅上仰头叹了口气:“一顿饭死了好多脑细胞。”
几乎把从小学的所有礼仪都用上了,反倒是程相越,和他是两个极端。吃到喜欢的,甚至会端着碗跟着菜走,几百年没吃过菜似的。比平时还要糙。薛苏后知后觉程相越是故意的,摆明了在不爽梅启逗狗一般的碰杯。
不过梅启没有半点不高兴的,不仅看着他吃,甚至是笑盈盈的。一顿饭下来,满意几乎写在脸上。程相越也满意:吃得好,吃得饱,还不用付钱。
薛苏觉得就程相越这人,主要是不用付钱。
他想着掀起眼皮子看一眼程相越,顿时瞪大眼睛。这玩意儿居然在看合同。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程相越在下班时间仔细读合同。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热烈,程相越从合同里分出一眼瞥他:“抓紧休息吧。”
薛苏懂他的意思,但还是疑惑:“后面合作肯定多,但你现在看合同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程相越把合同一卷,攥在手里,纸卷拍拍另一只手掌心,“我们可以涨五到十个点。”
坐地起价。极其生猛的坐地起价。
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薛苏眼皮子直抽:“你不怕对面用开水泼你吗?”
程相越乐了:“我都是能在梅启的饭局上随心所欲的人了,我还怕这个?”
“你现在脸上写了四个字。”薛苏提醒他。
“有勇有谋?”程相越望着他。
他木着脸:“狗仗人势。”
两个人这天待到很晚才回去,第二天果不其然,合作邀请纷沓而至,薛苏一个早上接待得水都没喝上一口。程相越手边的合同越垒越厚,一开始还有几分严谨,两个小时后几乎是笑着接过合同,随手往本就厚的合同山上再叠一本。
十厘米厚的各方合同实在吓人,把合作方惊得不敢多问,要什么都连连说“可以”、“好商量”,程相越得寸进尺要到对面擦汗,才笑着说:“先这样。”
洽谈的人越来越多,业务越来越多,公司里的艺人都接到了心仪的外务合作,个个乐得像春天的麻雀。与之相对的,两位负责人也越来越忙。三个月之内,相思娱乐接到的合作邀约和各方申请,几乎是前两年的总和。薛苏主要对接艺人资源洽谈,再分给下面的经纪人。这一通资源铺天盖地的涌来,把薛苏忙得焦头烂额,合同都没空看,抓着程相越做苦力。
于是当梅启又一次发出邀请的时候,薛苏留下坐镇了。程相越一个人去的东城,相比之前,他这一次去熟悉许多。
这回梅启还是来了,站在出站口。连日的暴雨下气温降不少,他穿了件浅蓝色的连帽卫衣,素面朝天,像个不谙世事的学生。站在人群里,也不说话,双手插兜,低头看着脚尖,偶尔抬脚踢一下。车站里不比外面亮堂多少,他站在外面时,周围像描了一圈光。程相越扯了下衣摆,面不改色方向一转,进了卫生间。镜子里的男人眉压眼,嘴唇很薄,嘴角如钩。微低着头仰视时,黑瞳向上微动,凶相毕露。
程相越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艰难挤出个不伦不类的笑。这个笑一出来他就跟被烫着似的收了,难看得自己都不想这表情在脸上多留一秒钟。接着扯了下衣摆,往外面走。
真是奇怪,说起来梅启还比他大一岁,怎么他看起来像个老流氓,梅启倒嫩得像个桃子。程相越走出去,看到梅启衣服上的logo,又悟了。一万三一件,贵气养人。这么看他程相越穷得沧桑一点也不是不能理解。梅启见他过来,视线往他身后掠过,了然一笑:“薛苏没过来吗?”
程相越没接话,视线往他身后一瞟:“齐先生和路先生不来吗?”
梅启的笑忽得就多了几分真心实意,感慨似的叹了口气:“是啊,大家都忙,想聚一下真难。”
明明统共也没见几回,口吻却熟稔像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程相越眯了下眼,也笑:“一个人等久了吧?”
梅启先点头,又摇摇头:“还行吧,外面有些冷,我们去车上。”
商务车里桌子上摆了两杯果汁,司机在前面把挡板升上来。梅启抿了一口果汁,看起来很惬意。程相越望着窗外滑过的树影,回头看眼前人。梅启放下杯子,似乎不明所以:“怎么了?”
“去哪儿?”程相越问他。
几乎是话音刚落,梅启眼里的兴奋便一闪而过。程相越察觉到什么,心觉不妙。他按捺下波动的心虚,盯着梅启。
后者还是笑:“去影视基地。”
影视基地,也就是所谓的影视城,位置有些偏,离市区有些距离。也就是说他们还要在这个狭小到只有彼此的空间里,相处不短的时间。梅启显然不会说什么商业机密或者经诀窍,程相越也不会开口问。车厢里一时陷入寂静。直到轻微的响动,梅启拿起桌上的杯子,程相越一直目视前方的眼睛才动了动。
这个男人真是通身贵气,精心养护的像一朵花。程相越看了眼他修剪整齐的指甲,漂亮的甲型和毫无瑕疵的指尖,低头瞄了眼自己一个手指两根倒刺的手,攥了下拳头。
然后他听见梅启忍俊不禁的笑声,仓皇抬头,却见梅启已经收回视线。对方垂着眼帘看杯里橙黄色的液体,看得很专注,似乎真的很喜欢。只见他拿起杯子,送到嘴边。明明是个随手的动作,不知怎的,在程相越眼里放缓了无数倍,他看见透明的杯口在靠近梅启唇边时,男人先伸出了舌尖抵在杯上,然后杯身缓缓倾倒,液体像石子滚落。喝的人是梅启,被砸在心口的是程相越。
有钱人喝饮料都这样吗……还是只有他这样?
程相越视线无知无觉挪到那张挑不出错的脸上,猛然对上了斜向他的眼瞳,一眨眼,又不见了。梅启还是垂着眼帘慢慢喝,好像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明明是果汁,却旖旎出酒的暧昧色彩。梅启可能是个狐狸精。程相越心想着,转头看窗外,悄悄舒气,后面的路上,怎么也不再回头看他。
下车以后程相越三步一跨就往边上去,说是坐不惯车有些头晕,站在绿化带边上狂深呼吸,好几个吐息以后才挪回来。他走回来时望见梅启勾着的唇角,又想起浅粉色的舌尖,赶紧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梅启把卫衣帽子戴上,又戴上口罩:“走吧。”
他这个身份确实不乏狗仔,尤其是他现在来的是群星云集的影视城,随便和谁说两句明天就可能上热搜了。程相越跟在他边上,心想梅启还是知道节俭的——能自己规避的事情,就不要等后期拿钱压下来。
至于他,名不见经传的,走哪里也不会有人管的。所以他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口罩,并没有戴。
梅启瞥他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行为。
两人一前一后进片场,停在一个女人身后。梅启上半身向他倾靠,小声道:“这是唐清。”
唐清,业内拍商业片和文艺片的大佬,传奇人物。处女座就拿了最佳导演,传言性格阴晴不定,要求奇高。进她的组相当于进了训练营。
这种资源,可不是现在的相思传媒能接到的。
梅启有心带他,程相越也不会不识好歹。声音很轻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梅启闻言抬眼,意味不明,“以后要谢我的还有很多呢。”
他比程相越稍矮一些,抬眼时睫毛微动,像雀翎鸦羽,让人不自觉屏住呼吸,怕惊扰了他。偏他又靠得近,不去看眼睛的话,视线往下一坠,就能看到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
程相越闭了闭眼,等梅启往唐清那边过去,掏出手机给薛苏发了个消息。
远在西城刚忙完的薛苏手机弹出消息,他靠在老板椅上随手点开。
【程相越:我觉得梅启勾引我】
薛苏冷笑,手指在屏幕上飞快。
【薛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