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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变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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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回来啦!”
夜宴散场,回到客栈已过了子时,没想到刚踏进客栈,就看到朱令仪坐在窗边的座位上,朝她招手。
桌下生着一盆炭火,桌上温着一壶小酒、两碟小菜,分外温暖。
朱令仪拉着她坐下,说道:“快和我讲讲,行云舫上都有什么好玩的?”
“好玩的还是有,吃的东西确实不怎么样,我都又饿了。”
裴莫染一边吃菜,一边绘声绘色地把行云舫上的见闻讲述了一遍,朱令仪听得十分入迷。
“然后呢?公主怎么办?”
裴莫染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准备悄悄去救她。”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救人可是很危险的,到时候我还得分神保护你。”
“好吧。那你带上这个,应该能派上用场,我等你的好消息!”
朱令仪从怀里取出两颗花纹奇特的铁弹丸,郑重地交到裴莫染手上。
“裴大小姐,最近桃花很旺嘛。”
裴莫染回房,刚关上门,就被忽然出现的苏暮泠吓了一跳。
“什么意思?”
“昨天船上的张公子就不说了,我看这位朱小姐也对你有点儿意思。”苏暮泠笑道,“要是她知道你是女儿身,指不定多伤心呢。”
裴崇韬年轻时是一代儒将,英俊潇洒;裴莫染骨相有几分肖似祖父,皮相则随了母亲傅冬儿,骨肉停匀,原本就是个美人胚子。
又因为从小练武,眉宇间比普通的女孩儿多了几分英武之气,因而美得有些雌雄莫辨,确实是一眼就能吸引人的那类长相。
“别瞎说,办正事儿。”裴莫染从来没有细想过这些,但还是忍不住偷瞄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微微勾起了嘴角。
“行吧。我打听到,公主被安置在西厢房,那里的防卫并不算严。
天亮之后,我再去摸排一下侍卫轮班的时间,到时候给你传信。张楚矜那边,就看你自己的了。”
“放心,我有数。他没练过武,我一下就能放倒。况且,令仪还送了我两个好东西,我可以分你一个。”
“咦……”苏暮泠拈起一颗铁弹丸,凑近地看了看,发现那竟然是一枚极为袖珍的烟幕弹。
工艺之复杂,体量之精巧,竟隐约有一点墨门的影子。仔细看弹丸上的花纹,有点像是抽象变形的“霹雳”二字。
日上三竿,裴莫染手持张楚矜的腰牌,从后门走进了留守府。
白天,西京留守张饶通常都在公廨,不在留守府中。
果然如苏暮泠所说,府中防卫颇为松懈,虽然前后门都有侍卫站岗,但一个个精神头都不是很足。
张楚矜见到裴莫染十分欣喜,像只花孔雀似的大献殷勤。
裴莫染让他带着自己参观留守府,借机观察府中的地形,不过,张楚矜带的路显然有意避开了西厢房,裴莫染也不好多问。
“公子,起风了,进屋吧。”裴莫染用尽了毕生的演技,对张楚矜抛出了一个媚眼。
“好好好,都听小郎君的!”张楚矜大喜过望,立刻屏退左右侍从,把她带进屋内,关上了门窗。
“凑近些,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张楚矜色令智昏,听话地凑了过去。
“其实,我不是朱三公子……”裴莫染道,忽然一记手刀劈在他后颈上,把人直接打晕了。“我是你小姑奶奶。”
她换上张楚矜的外衣,远远地避开护卫,闪进了西厢小院。
其中一间屋子门窗紧闭,估计就是关押寿昌公主的地方。
裴莫染沾湿手指,在窗户纸上戳出一个小洞,往里窥视。
屋里头没有守卫,床榻四周挂着纱帘,隐约能看见一名女子侧身躺着,应该就是那寿昌公主。
她轻手轻脚地推开窗户,翻进屋内,凑近床边。
“醒醒。”裴莫染轻声道。
寿昌公主没有睡熟,听她这么一叫,满眼惊惶地坐了起来。
她的手腕和脚踝上都束缚着红绸,被绑在了床架上。
身上还是穿着那件聊胜于无的纱衣,纱衣下洁白的躯体冻得微微发红,一头瀑布般的秀发垂落下来,遮盖住了身体的曲线。
“你、你是什么人?”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我是来救你的。”裴莫染忙脱了外衣给她裹上,“叫我莫少侠就好。”
“救我?可是我与姑娘素不相识……”
“你看得出我是女子?”裴莫染一边解开她四肢的束缚,一边答道,“既然同为女子,路见不平理当拔刀相助。”
寿昌公主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没来由地问道:“今夜会下雨吗?”
裴莫染一头雾水,随口答道:“这谁知道呢。你腿脚能走动吗?待会儿我们可能要翻墙出去。”
“张公子呢?”
“被我打晕了,一时半刻醒不了。趁着侍卫换班,咱们赶紧走吧!”
寿昌公主点点头,跟在她后面走出了屋子。
只要绕过前面的游廊,进了后花园,就不太容易被发现了。
裴莫染也是第一次勇闯深宅大院救人,心底有些紧张,步子不免越来越快。
“啊!”眼看马上就要跨进后花园,寿昌公主忽然惊呼一声,脚下趔趄,摔倒在地。
远处巡逻的侍卫似乎是发现了这边的异动,赶了过来。
“啧,这下麻烦了。”裴莫染赶紧蒙上了面,抽出双剑,把公主护在身后,“我挡他们一阵,你先跑,跑到后花园葡萄架那边,会有人接应你。”
寿昌公主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裴莫染,叹道:“我从前怎么没遇见你这样的人。”
还没等裴莫染反应过来,她立刻换了另外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神情,高声哭喊道:“救命!救命啊……有刺客!”
裴莫染做梦也没想到,她设想中的行侠仗义,竟然会是这样一种离奇的走向。
西京留守府的卫队平日里虽然松懈,但毕竟也曾是正规行伍出身,真有突发情况时,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前后包抄,竟把裴莫染和前来接应的苏暮泠都堵在了后巷里。
“什么情况?不是说没问题吗?”苏暮泠道。
“一言难尽……小心!”裴莫染迅速挥剑,替苏暮泠挑开了飞过来的弓箭,“幸好咱们还有后手。”
她拉上面巾,掏出朱令仪送的那颗铁弹丸,狠狠地朝着追兵方向一砸,只见亮光一闪,紧接着冒出大量浓烈呛人的白烟。
留守府的卫兵们显然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一时之间慌张逃散,自乱了阵脚。
她们二人趁着这阵混乱,翻墙进了隔壁院子。
进留守府之前,裴莫染在周边踩过点,本来是想找一个把人救出来之后就近安置的地方,没想到歪打正着,自己倒用上了。
她们贴在墙根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确定卫兵走远了,这才松了口气。
苏暮泠拍了拍头上身上的烟灰,埋怨道:“叫你多管闲事,这下捅出篓子来了吧?”
“当初制定计划的时候,你不是也觉得可行?”裴莫染反唇相讥。
“好啊裴大小姐,我好心帮你,反倒成了我的错了,行,我这就走了,咱们江湖不见!”
“别啊,我认错,都是我的错,帮我分析分析呗,这个寿昌公主究竟怎么回事?”
苏暮泠道:“‘今夜会下雨吗’,这句话可能是一个约定好的暗语,但你答错了。看她的反应,她是自愿留在留守府的。
或许,她并不是单纯的受害者;或许她是鱼饵,背后藏着钩子。”
裴莫染逐渐明白过来:“或许,牡丹夜宴就是为张楚矜量身定制的一个局,名马与美人都是投其所好。
寿昌公主进入西京留守府,本来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而我,反倒是那个计划外的变数。”
苏暮泠点点头:“不错,有长进,看来是我教导有方。”
“那你呢?”
“什么?”
“那你呢?你的计划是什么?”
苏暮泠愕然抬头,发现裴莫染正静静地凝望着她。
平日里,她总是挂着一副灿烂的笑容,苏暮泠第一次发现,她不笑的时候,面容轮廓竟然有一丝冷冽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