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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章 ...

  •   南平国有个小可怜,名叫李迟,他虽然坐在龙椅上,但却是个任人拿捏的傀儡。

      李迟十二岁那年,他那以武立国的父皇嘎嘣一下没了,将这千里江山一股脑托付给了他,以及镇国大将军姚远。

      这俩人的孽缘要从上一辈人说起。

      武帝李墨和镇国侯姚天是沙场上同生共死的情谊,后来李墨登基,姚天驻守北疆,开国功勋加上驻守边疆的战功赫赫,镇国侯就成了当年最受武帝宠信的人。

      而这份荣宠,甚至发展到了临终托孤的地步——李墨临死前将姚天从边疆召回。

      北疆风雪极盛,而京城却正值仲春。

      姚天将其子姚远留在驻军,自己则领着数百亲兵,千里南下赴京。

      姚天带领的玄冥军脚程极快,一路上片刻未曾停歇,途中跑死了三批马,抵京时甚至连北疆厚重的战甲都没来得及卸下。

      京城风云巨变,武帝病危,太子年幼,暖春的花开不进朱红的宫墙。

      “姚卿......”李墨看着姚天模糊的身影,掩面咳出两口血来,“你文能安天下,武能定乾坤,这些年却在北疆吃风雪,着实是委屈你了......”

      “臣惶恐,”姚天握住李墨向自己伸出来的手,沉声道,“将军死社稷,这是臣的本分。”

      李墨浑浊的双眼望向虚空,声音越来越虚弱:“太子李迟......登基一事,就拜托姚卿从旁辅佐了,之后......咳咳,朕瞧着姚远那孩子不错,北边安定下来之后,就让他回来吧......迟儿......迟儿......”

      武帝驾崩于江南仲春时节,他并不知晓镇国侯死于刺客暗算,紧跟着自己一道去了。

      姚远闻讯,从北疆带领两万玄冥军精锐南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京城给围了。

      京城封锁整整七日,才终于传出了李迟登基的消息。

      传闻那年的京城街道都被血水染红,叛党的尸身堆满了京郊草野,整整焚烧了三天三夜。

      姚远几乎是凭一己之力,以军权威压,将年幼的李迟扶上了皇位。

      那年,姚远十九岁,李迟十二岁。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姚远这么做,不过就是为了给自己搏一个前程——李迟登基后,他虽然名义上仍然是镇国大将军,实则和摄政王没有区别。

      李迟是何等好拿捏的皇帝?

      他年幼时便因为胆小而经常被武帝训斥,结果越训斥越胆小,总是委屈巴巴、眼泪汪汪地看着李墨,小手紧张地攥着衣袖,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可是武帝只有他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再怎么面上严厉,心里也都恨不得能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包括这坐拥千里江山的至高权柄。

      姚远又是何等变态的人物?

      他年少成名,十岁就敢跟着姚天上战场,十五岁于千军万马中斩落敌将首级,之后更是再无败绩。他是镇国侯唯一的继承人,毋庸置疑会是未来的玄冥军三军统帅。

      如今更是了不得,扶着一个傀儡新帝登基,又好巧不巧死了爹,这政权也攥在手里、军权也攥在手里,真不知南平国到底是谁在当皇帝。

      ......

      定安初年,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朝会。

      李迟坐在龙椅上俯视跪了满地的朝臣,若是有人此时抬头看的话,便会发现这年幼的皇帝正紧张得额角冒汗。

      “众,众卿平身。”李迟说着自己不习惯的话,难免有些打磕巴,说完又紧张地看向左前方的姚远,似乎想从那张神色冷淡的面孔中读出一丝鼓励。

      但是很遗憾,连讽刺都没有,更别谈鼓励了。

      李迟有些失望地低了低头,意识到自己正在上朝,连忙又抬起头,努力做出帝王威仪的样子来。

      “谢陛下。”朝臣们叩首后起身,将李迟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姚远行礼后,上前立于李迟侧边,他是唯一一个可以提刀入殿、侧对朝臣的人,像个煞神一样镇守着并不安稳的朝堂。

      有的人微微摇头叹气,有的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又看向虎视眈眈立在前方的姚远,最后胆怯地收回目光,还有的人胆子更小,朝服下的身体瑟瑟发抖。

      没人敢出声,之前出声的都死了,尸体都在京郊焚尽了。

      “呃......”李迟迟疑地出声道,“可有要事上奏?”

      殿内一片落针可闻,过了许久都没人站出来。

      “那......那就散朝吧。”李迟迫不及待地宣布了这个消息,他实在是很不适应当皇帝的生活,他想赶紧离开这令他坐立不安的龙椅。

      这时,姚天却突然出声:“陛下且慢,臣有话想说。”

      李迟抬手示意:“将军请讲。”

      姚远却有意无意地先扫视了一眼殿内的朝臣们,然后才缓缓开口:“国丧期间不仪宴乐、锦冠华服,礼部大人们忘记说,那我便给大家提个醒。”

      言罢便向李迟行礼,示意自己说完了。

      “姚将军,虽不知你话外之意是什么,但老臣也要提醒一句,”出声的正是礼部尚书魏凯,“武将不参政乃是先帝立下的规矩,就连镇国侯都不曾逾越。”

      姚远听了嗤笑一声,冷若冰山的脸上满是讥嘲,他说出了自己的口头禅:“废话。”

      一贯讲究文臣礼节的魏凯哪里听过如此粗鲁的怼人话,当即愣在原地,敢怒不敢言。可怜他都两鬓斑白了,却还要受此等折磨。

      “爱卿,爱卿所言甚是。”李迟急于挽救这尴尬的冷场,连忙出声,结果都没讲清楚这“爱卿”是指“姚爱卿”还是“魏爱卿”。

      令人哭笑不得的朝会终于结束,李迟迫不及待地回了崇政殿,姚远紧随其后。

      “嗨呀——可算是结束了,紧张死我了。”李迟长吁一口气,几乎是瘫倒一般地坐了下去,然后又想起来镇国大将军姚远还在旁边,连忙又端坐起来,不敢放肆,“那个,姚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李迟无辜的双眼像黑葡萄一样看向姚远,稚嫩的五官让他看起来像个玉做的娃娃,讲话还有些奶声奶气,本该是极讨人喜欢的。

      可惜他生了个帝王命。

      姚远心里想的什么面上都不会显露出来,他淡淡道:“陛下,先帝将托孤旨意给了镇国侯,如今镇国侯也不在了,便只能由臣从旁辅佐,臣定当尽心竭力,也还请陛下勿怪。”

      李迟自然是明白这些道理的,乖巧地点点头:“朕明白,姚将军费心了。”

      姚远点点头,垂眸不看那张无辜的脸,面无表情地说:“陛下,该批奏折了。”

      李迟眼中亮晶晶的光一下子暗淡下去,垂头丧气地扑在了桌案上。

      ......

      谁知还没等李迟彻底熟悉做帝王的日常,北疆便告急了。

      “姚将军要走?”李迟的看着姚远,眼底满是不舍,似乎已经泛起了泪花,“将军走后我可怎么办呢?我很多事情都不会,连朝会都主持不好。”

      姚远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陛下,虽然镇国侯当时所带亲兵已在叛乱中牺牲殆尽,但这京城里还有我带来的两万玄冥军精锐,每个都是一顶一的忠诚勇武。——此外,臣还会留下一名心腹,名为赵梓明,可以作为暗卫,暂代臣保护陛下,此人可信。——朝政之事,皆可询问内阁首辅秦山秦大人,秦阁老是文臣、能臣,赤胆忠心可鉴。”

      李迟的眼泪是真的快要憋不住了,他眼中姚远的面孔变得模糊,他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角,抽噎着说:“将......将军几时回来?”

      “若是顺利的话,一两个月吧。”姚远似是不忍,下意识伸手将自己怀里的帕子递了出去,却又立刻意识到此举不妥,想要收回来。

      李迟却眼疾手快地接过帕子,用来揩眼泪,但舍不得用来擦鼻涕,于是把鼻涕都蹭到龙袍袖口上了。

      姚远准备拿回帕子的手顿住,然后又收了回来,忍了半天最终没忍住,劝道:“陛下还是注意些形象吧。”

      李迟抬眼看他,懵懂地点点头:“将军说的,我都会努力照做。”

      唉,算了,心累。

      姚远离京时在心里想道。

      ......

      他并非独自离京的,而是带了一队近卫,也带上了镇国侯的骨灰。

      他要将父亲带去北疆安葬,那是他生前征战了大半辈子的地方,还埋葬了侯夫人陈妍。

      姚天曾说“将军死社稷”,可偏偏他没有战死沙场,而是死在了京城叛乱的暗潮涌动中,不可谓不遗憾。

      北上之路他早已烂熟于心,数日后便抵达了北疆军营。

      关外的白毛风刮得人面颊生疼,厚重的甲胄抵御不住严寒,刺骨的凉意是边关将士们的家常便饭。

      姚远跪在大雪中,将父亲的骨灰葬在了母亲的墓旁。身后军旗猎猎作响,将士们一手持枪,一手持酒,敬天地、敬亡魂,最后一饮而尽,三酹过后,祭礼结束。

      姚远站起身,转身面向神情悲痛的玄冥军将士们,朗声道:“如今大敌当前,不宜忧思过重,众将士,可有信心随我杀敌?——”

      “有!——”将士们将长枪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嗡鸣声,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在风雪中回荡。

      这是姚远第一次独自镇守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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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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