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池》青蔓子

2、相亲

　　取完药，两人一起走入了夜色之中。
　　此时的A市已经夜幕降临，四处的灯光都亮了起来，在氤氲的水汽中，红红黄黄糊成一片，池余和顾渊来到地铁站，因为已经过了晚高峰，地铁并没有很拥挤。
　　可能是感冒的缘故，池余觉得一切都染上了不真实的眩晕，一路上总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在盯着自己看。
　　两人下了地铁，打伞一路走到小区门口。
　　“到了。”
　　“嗯，到了。正式认识一下，我叫顾渊，顾盼的顾，临渊羡鱼的渊。”
　　“池余，池塘的池，年年有余的余。”
　　“记得早些休息。”
　　“你也是。再见。”
　　“等等，”顾渊鼓起勇气，“可以加一下微信吗？”
　　“当然。”池余落落大方的说。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顾渊再一次恋恋不舍地目送池余走向夜色。
　　如果说一次相遇是巧合，那么第二次便是缘分。顾渊相信这是缘分。
　　因为他对池余，一见钟情。
　　顾渊恍恍惚惚地打开了家门，标准的单身男公寓，两室一厅，简约的北欧装修风格，阳台上还摆放着一些花花草草。
　　他脱下工作服，换上舒适的居家服。打开冰箱门，捯饬了一阵，给自己煮上一碗热腾腾的青菜面，又煎了一个香喷喷的荷包蛋。
　　解决完了晚饭，顾渊将自己扔在了客厅沙发上。这一周总算是过去了，明天轮休，去哪里玩呢？还是哪儿也不去了，在家里睡觉吧。不然真是怕自己会英年早逝在工作岗位上。
　　“叮叮当，叮叮当——”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母亲大人四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顾渊左眼皮不动声色地跳了跳。
　　“渊渊啊，晚饭吃了吗？”顾母是上海人，声音带有江南女人特有的娇与媚，早年又在文工团工作，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骨子里改不了那股气质，让人听了很舒心。
　　但是，顾渊可不这么想，他的母亲啊，一旦唠叨起来，那可真是大珠小珠落玉盘一样滔滔不绝。
　　“吃了啥呀？是不是又吃了外卖方便面什么的垃圾食品啊，那些可不好，吃多了容易坏身体。”
　　“妈，我吃的很健康，不用您操心。”
　　“你长大了，你以前的那些同学啊差不多都结婚了。我看我的那些老姐妹都抱上孙子了，你什么时候也给我找个女朋友来啊？”
　　“啊，妈啊，这东西是要看缘分的，这不是缘分未到嘛，而且我现在主要忙事业，忙事业。”
　　“你净瞎说，忙事业为的是什么啊，不就是找一个好一点的女朋友吗？俗话说成家立业成家立业，男人啊，先成家再立业。”
　　“知道了知道了，谨遵母亲大人教诲。”
　　“喏，我跟你说啊，上次我不是跟你提过隔壁李婶儿家的侄女儿吗？那姑娘人长得俊，人在国外，能力也强，最重要的啊，是人家还单着，我跟你问过了，这姑娘前几天回国，之后决定在国内发展了，这周六啊，正好有空，我跟你李婶商量好了，给你们安排一下相亲，人家听了你的情况，是挺满意的，你小子可要抓住机会啊。”
　　“妈，我这周末已经有安排了。”
　　“你能有什么安排，还不是窝在家里成天睡觉，明天下午四点，你们小区旁边的音乐咖啡厅，不要狡辩，就这么定了。不管明天发生了什么情况，有什么安排，你都必须到场，清楚了不？”
　　“妈！”
　　“好了，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可别放人家姑娘鸽子。”嘟嘟嘟。
　　“……”顾渊还想说点什么，那边就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啊——”顾渊扔点手机，仰天长啸了一番，又用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沙发。这是顾渊今年以来被安排的第五次相亲了，之前几次都是用各种借口搪塞过去，这一次顾母学精了，连解释的时间都没留给顾渊。
　　他其实有想过向家里出柜，但总觉得时机还不够成熟。便只能以各种理由躲过一次又一次的相亲了，可是这次却躲不过去了。
　　“池余……”顾渊加了池余的微信并没有，但是并没有说上话。顾渊觉得自己有些怂，平常人称社交小王子，但是第一次遇到心动的人，却不知道是怎么开始谈话。一是怕唐突，而是怕说错了话，将别人推远了。
　　窗外的雨似乎下大了，噼噼啪啪打在窗台边，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窗外是黑沉沉的夜色，橙黄的灯光打在潮湿的地面上，迷离又暧昧。
　　也是无聊，顾渊决定去洗个澡。
　　他的身材是极好的，宽肩窄腰，有着标准的八块腹肌和修长的双腿，身材是那种有力量感的劲瘦，不管作何穿搭，都能散发出爆棚的荷尔蒙气息。
　　顾渊拖拖拉拉地脱了衣服，抱着睡衣走进浴室，他将水龙头开到最右边，用微凉的流水冲洗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这个澡洗了整整半个小时有余，洗完澡，他上了床，随手从床头拿了一本《哈里森呼吸病学与危重症病学》看起来，书籍是全英的，顾渊读起来倒是没有难度，但就是最近几天太累，之前又一直加班缺觉，书看了没几页眼皮就开始打架，不一会儿便和衣睡着了。
　　他梦到了池余，他们一起上了一艘游船，海鸥在身边盘旋，头顶是明月与繁星，耳边是细密的海浪声，游船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就这样，在大海中央肆无忌惮地接吻，可是忽然，天色骤变，海浪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将池余卷走了，他自己也被带到了海里。
　　“池余！”顾渊大呼一声，这一叫将自己叫醒了。醒来之后才发现这是个梦，惊魂未定地笑了笑。
　　他抬头望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指针刚刚过二字，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睡了许久，他将那本《哈里森呼吸病学与危重症病学》重新摆回床头柜，熄了灯，躺下盖好被子打算睡觉。
　　觉是睡不着了。想想刚才的梦，顾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已经有了声响，顾渊觉得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了，反正是周末，他便放任自己沉沉睡去。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
　　他迷迷糊糊伸了个懒腰，手机里有七八个未接来电，都是母亲大人打来的。昨天手机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被自己开了静音，幸好医院那边没有什么事儿。
　　“完了。”顾渊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下来，他差点把相亲的事情给忘了。
　　“喂，妈，刚刚在睡觉，”顾渊给顾母回了一个电话，“什么，相亲，您放心吧，忘不了！”
　　挂了电话，他飞快地洗漱，换衣服，喝了一杯清水，从食品柜里拿出前几天买的吐司，胡乱地塞了几口，便急匆匆地赶下了楼。
　　到达音乐咖啡厅门口时，恰好四点少两分钟。
　　呼——好歹是赶上了。
　　一进门，便看见一个窈窕的背影。
　　顾渊深吸了一口气，绅士地走到了女人的面前。
　　眼前的女人长得并不惊艳，但属于耐看的类型，而且看得出来极注重打扮。
　　鹅蛋脸，杏眼，樱唇，化着淡妆，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头发被精心打理过，呈现自然的蜷曲，安分地垂在胸前和背后。她穿着温柔的白色衬衫连衣裙，衬衫上的扣子被扣到了领口最上面一颗，显得矜持又优雅。双腿轻轻并拢，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指甲是晶莹剔透的粉红色。
　　顾渊看着眼前的女人，从上到下挑不出一丝毛病，就像是一个被精心打理过的洋娃娃，优雅完美。如果自己不是个同性恋，估计也会对这样的异性心动吧。
　　“李小姐您好，刚刚路上有些事儿耽搁了，让您久等了，很是抱歉。”顾渊送上了真诚的抱歉。
　　“没事儿，坐。”女人笑了笑，很温柔地表示谅解，“您之前应该了解过我的情况了，我叫李清欢，很高兴认识你。”
　　“顾渊。顾盼的顾，临渊羡鱼的渊，幸会。”顾渊也重新自我介绍了一下，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吧，我今年已经三十二了，家里人都很着急，希望我能早日找到一个伴侣。我对另一半的要求很高，从外在形象到内在气质，我都不会将就。但是我想说，你让我很中意。”李清欢是职场女强人，做什么事都喜欢雷厉风行，相亲也是。
　　顾渊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李清欢打断了。
　　“我想你能仔细考虑一下，如果没有问题，那我们下个月就可以领证结婚，然后办一场隆重的婚礼。”
　　“等一下，李小姐，你确定我们不需要仔细了解一下对方再做决定？”顾渊问道。
　　“婚姻对于我而言，只是一个形式。只要没有原则上的世界观的差别，能生活在一起，就足够了。至于那些所谓的情情爱爱，我想我并不需要。婚后我不会干涉你的私人空间，你依旧拥有绝对的人生自由，同样，你对我的生活也不能插手。”李清欢简洁地叙述了自己的婚姻观。
　　这一番论断着实让顾渊吃惊，对眼前的这位女士有了全新的认识，没想到她看得竟如此透彻。
　　“李小姐，我想我们并不合适。”既然对方表达的如此直白了，自己也就不必有那么多顾虑了，“我想能与自己的爱人共度光阴，而非守着一段名不副实的所谓婚姻。”
　　“好，那既然是这样，我想我们也没有继续聊下午的必要了，我晚上还有应酬，就先走了。”
　　“好，我送你。”
　　“不必客气，祝您早日找到心仪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