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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沈茗曲约他在中荣附近一家咖啡店里见面。
      顾山青做好了一进门就对上小情侣卿卿我我坐在一块或者同仇敌忾一起瞪他的心理准备,他甚至都打好了腹稿,一会儿面对他们的时候如何像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一样棒打鸳鸯,告诉他们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同意这门婚事。结婚,想都不要想。
      但沈茗曲没给他这个机会。
      座位上只有沈茗曲一个人,她早就到了,点了一杯太妃榛香拿铁,安静望着窗外。
      顾山青走到她对面坐下,他拿不出热切的态度对她,只冷淡一点头说:“来晚了,公司事情多。”
      “没关系。”沈茗曲视线收回来,移到他脸上,她长得不算很漂亮,但五官组合在一起就是有种让人特别舒服的感觉,“要喝点什么?”
      “加浓美式,谢谢。”他对服务员说。
      沈茗曲一笑。
      顾山青五指交叠放在桌上,微微仰着下颌,带点居高临下的睥睨,跟审讯犯人似的问:“如琢呢?”
      “哦,我叫他去买点菜,下午回去煮火锅吃。”沈茗曲微笑着,声线温柔和缓,“特别想见见你的人是我,我听如琢说你对他帮助蛮多的,他是单亲家庭嘛,阿姨又在住院,身体不方便,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邀请你参加我们的婚礼,以如琢长辈的身份出席。”
      她一番话说得无比真挚,态度也端正而诚恳,似乎是以未婚妻的身份为应如琢考虑,才邀请他出席,但落在顾山青耳朵里就完全变了味道,成了赤裸裸的挑衅和炫耀。
      顾山青不善的眯起眼睛,打量她几秒钟说:“你今年三十六岁。”
      沈茗曲一怔,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承认了:“是。”
      “如琢今年二十七。”顾山青冷冷道,“你比他大九岁,凭什么跟他结婚?他是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虽然早在见面之前应如琢就提醒过她,说这位顾总不会对她太客气,但沈茗曲也没想到他会这么不客气,这种话居然当着她的面就直接说了,可真是一点面子没打算给她留。
      沈茗曲很快便反应过来,倒也没气恼,依旧保持着礼貌回答他:“如琢二十七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他喜欢谁,他要和谁结婚,他自己都心里有数的,你又不是他爸爸,干什么这么管着他?”
      顾山青面无表情地看她。
      沈茗曲也毫不畏惧,同他直白对视着,不见一丝怯意。
      半晌,服务生端着咖啡上来,顾山青顺势移开了目光,端起咖啡喝了口自然地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那种理所当然的姿态甚至给了沈茗曲一种错觉,好像他真是应如琢的家长,面对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孩子身边的女人警惕丛生,展开事无巨细的盘问。
      她晃一晃神才回答:“我们在攀登四姑娘大峰的途中认识的,我们报了一个向导团。”
      顾山青淡漠道:“他不是会主动交朋友的性子。”没人比他更了解应如琢。
      沈茗曲听出他话里的不信任,笑了一下说:“确实。一开始我们没有说过话,是在下山的途中,他因为缺氧突发休克,我给他做了心肺复苏和吸氧,把他按醒了,后来几个向导轮流把他背下山,我不放心,就跟着一起去了,在医院里一来二去的就熟悉起来了。后来我们聊天的时候,发现我们接下来的旅游行程完全重叠了,我是自驾游,他说他没开车来,租车又太麻烦,提出和我一起走,他可以和我换着开车,我一想,这里人烟罕至,有个男生跟我一起确实安全点,于是我们就顺势结了个伴,接下来的旅途一直在一起。”
      顾山青的脸色不知怎的倏地变得有些古怪:“休克?”
      沈茗曲点了点头。
      顾山青一下子就不说话了,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桌上的气氛渐冷下来,沈茗曲有些不适应这种尴尬的氛围,主动想缓和这凝固的空气:“说来他也是运气好,刚好碰上我这个之前做过护士的,不然他那个样子能不能撑到下山还真不好说。”
      顾山青脸上的表情顿时更不好了。
      休克,差点死在雪山上……顾山青微微失神,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了一根,指尖幅度很轻的在颤抖。
      原来应如琢真的差点留在雪山上,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然离开,永远不再回来,而他差一点连见这个孩子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顾山青想到这里,心脏不受控制一阵抽动,他掩饰般赶紧吸了口烟,让辛辣的烟草味道驱散翻涌而上的酸涩。
      更让他难受的是,在应如琢生死攸关,最需要他在身边的时候,他居然远在千里之外,救他的是面前这个素昧平生的女人。她救了他,他们因此结缘,在美丽辽阔的大西北携手同游,邂逅了所谓的爱情。
      听听,多浪漫的开始。
      顾山青无法再想下去,他咬着烟沉沉吐出一口气,想把心头的郁结之气连同烟雾一并排出体外。
      对面沈茗曲似乎有话想说,但刚张口,见他吸烟的样子实在太悲怆太沧桑,想了想,又把嘴闭上了。
      顾山青低哑开口:“我和如琢认识五年了。”
      沈茗曲嗯一声,等他的下文。
      “五年前,他还在B大念研究生,他脑子好,小学和初中都是跳级上的学,当时研二才二十一。那回我去找他导师谈生意,他导师临时有个学术会议没在,我去实验室的时候就他一个人,坐电脑前在写论文。”
      顾山青顿了一顿,用一种混杂着怀念和感慨的语气说:“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当时他穿一身白大褂,特认真的敲着键盘,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跟画儿里的娃娃似的,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长得这么标致的男孩子。他一开始没看见我,等我走到他跟前儿了才反应过来,吓得往后躲,一脸警惕样儿。你没看到他当时那个眼神,真是漂亮又干净,跟鹿崽子似的,我看一眼就走不动道儿了。”
      沈茗曲没忍住打断他的深情回忆:“您这不是见色起意吗?”
      “你这话说的就俗了。”顾山青掸了掸烟灰说,“我们通常管这个叫一见钟情。”
      沈茗曲讥讽:“一眼就爱上了?”
      “爱情和时间又没关系。”顾山青无所谓道。
      “好吧。”沈茗曲做了个请的手势,“您继续。”
      “我说到哪儿来着?哦,他躲我是吧?该说不说他警惕心还挺强的,可惜不太聪明,没躲几秒钟呢,又凑近了问我是不是蒋导带的博士生——蒋导是他导师,那天大概是要指导他论文吧,结果临时被叫走了,就跟他说叫他的博二师兄来给他看看,这事儿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要不说他天真呢,一点都不知道求证,我说是他就信,把他论文给我看,问我哪里有问题,他现在就改。”
      “他们理工科的东西我哪看得懂,我随便挑了几个用词上的毛病应付他,他倒也真信了,追着我问怎么改,我不会教,我就说到饭点了,要不先去吃饭吧,然后把他带出校外吃了顿冒烤鸭。”
      “结果吃到一半的时候,蒋老师就回来了,发现他不在,给他打电话,说你师兄搁这儿等你俩小时了,你干嘛去了,他才知道他被我骗了。”
      沈茗曲微微一挑眉。原来这是个诈骗惯犯了。
      顾山青没看她的表情,继续自顾自往下说:“正常人知道自己被骗了不都应该挺生气的吗?他不,他特淡定地把饭吃完了,一擦嘴说,谢谢你请我吃饭啊,骗子先生,一下就把我逗乐了,我当时就觉得,这个小东西,可真有意思。”
      “我又带他回了实验室,亲自去跟他们老师解释,说是我骗了人家小孩,不关那小孩的事。其实不用我去说,他导师也不带怪他的,蒋导惯着他呢。他呀,当时长得那么乖,又好玩儿,稍微服个软撒撒娇,谁舍得说他?”
      “那阵子正好,那个项目的数据是蒋导实验室提供的,我借着核对数据的名头,三天两头往那边跑,跑的次数多了,他也就认识我了,有的时候蒋导不在,他就让我坐他床上——他有时候搞实验搞狠了中午晚上都不回寝室,就在实验室里头睡,自己买了个折叠的那种行军床——有的时候赶上中午,我们两个就一块躺那张小床上睡觉,不过挤着实在有点费劲,后来我让他躺我身上睡,他那时候多好骗呢,我怎么说他就怎么照着办,乖得不行了。”
      在沈茗曲越来越惊悚嫌弃的目光里,顾山青神色自如的用一句话为这个故事做了总结:“当初他是被我硬生生骗到手里的。”
      也许因为两人的开始就起源于一场骗局,所以后来的感情里总是充斥着种种的怀疑和猜忌。
      一支烟已经燃尽,顾山青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情绪,反手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沈茗曲静静等了几分钟,他却没有要再开口的意思了,沈茗曲不明就里地问:“不好意思,您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没明白。”
      “没什么意思。”顾山青不笑的时候深邃的眉眼就显得格外沉郁阴鸷,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不好惹的气息,“我就是告诉你,我俩认识的比你早,相处的时间比你长,感情也比你深。要说爱情,也是我们俩先有的,你算什么?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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