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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奇怪 ...


  •   天色由暗转明,已是破晓。

      光线透过残破的窗棂投射进来,照出浮沉游荡的尘埃。

      救援的队伍终于找到了这里。

      在一迭声的“侯爷、侯爷——”中,闻人雅和越明被挖了出来。

      越明就记得,在他兴致勃勃地讲完‘山贼王’的故事等着闻人雅发表感想时,闻人雅说——

      “我还以为他是你的同伙。”所以他沉默半天都是在思考季辰泽的身份。

      ……找同伙的游戏过不去了是吗。

      “不是”,越明无语,“他的身份你应该调查过了,清清白白的季家公子。”

      “可是巨贾季家的公子和你——一个小乞丐,却结下了深厚情谊,怎么看都让人起疑。”

      “只是偶然相识,志趣相投,他没有门第之见而已。”越明平平道。

      “地动发生前我已经叫人将他送回季府,他一直昏睡不曾醒来,你可以放心。他对我的种种也一无所知,你以后不用再去找他。”越明不放心地补充。

      “呵,你倒是着紧他。”闻人雅斜睨他一眼,冷冷道。

      随后救援的队伍就涌了过来。

      也不知道这算是答没答应。越明无奈。

      *

      “侯爷,属下办事不力,让季辰泽跑了。”趁着多数人还在奋力挖掘越明,长乐在旁低声禀报。

      闻人雅低头拍了拍身前的脏污,不以为意道:“无妨。”

      “那——这越明如何处置?竟敢暗算侯爷,着实可恨!是否需——”长乐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闻人雅沉默片刻,只说道:“先放着。”

      便拂了衣袖,往干净处沐浴去了。一群人立时哗啦啦地跟上。

      *

      闻人雅现在也说不清为什么。

      包藏祸心、图谋不轨的越明,一开始想要留着他揪出幕后主使,但,既然三番五次使出手段,都无法从他身上探出什么,便应当快刀斩乱麻,尽快弃了这颗子。不管是灭口还是送去刑讯,都比放在身边安全。

      这是他自小便学会的。

      可他现在下不了决心。

      刑讯……他不喜欢这种血腥的方式,毫无美感。

      灭口……斩草不除根,毕竟是个隐患。只要留着这个口子,总能想到其他方法寻得主谋。

      安全……这个人很弱,根本掀不起风浪。

      所以,先放着。

      闻人雅认为自己的决定没有问题。

      *

      房子修葺期间,宫里安排府中上下往另一处落脚。

      临时落脚点在城郊一处别院,此地开阔,草木葱茏,一淙清泉蜿蜒而过,平添乡情野趣。

      此处原为富商顾良珏的别院,后其获罪被抄家查办,这处别院便空置了下来。

      下人们白天在侯府帮着修葺,别院中另请了一对老夫妻钱伯钱婶帮忙操持。

      对于越明,林伯倒是颇为感激,俨然把他视作了侯爷的“救命恩人”。虽然侯爷脱困后不知为何对他横眉冷对,但林伯感念他劳苦功高,便让他陪伴侯爷在别院休养。

      可其他人眼看着越明在府中的地位变得尴尬。

      闻人雅何止是不再“宠溺”他,更是处处挑剔他、嫌弃他,却又总是使唤他、差遣他,再在使唤与差遣中继续寻找可供嫌弃与挑剔的素材,如此循环往复。

      越明怎能屈服,他可没有封建社会良好的服务意识,一言不合就是开杠。

      宁静祥和的府风一去不再,三五不时的鸡飞狗跳成了常态。

      傍晚的餐桌上——
      闻人:【指着一盘不明物】“这是什么?”
      越明:【挟起一块嚼啊嚼】“猪大肠,炖得好烂,美味耶~”
      闻人:【脸色大变】“如此秽物,你也入口!”
      越明:【不以为意】“秽物我都掏走了,很干净。
      闻人:【掩住口鼻】“粗鄙不堪!拿走!”
      越明:【双臂护住】“穷讲究,你吃的那些菜啊果啊的还是用粪浇的呢!”
      闻人,卒。

      闻人吩咐越明打水——
      越明一桶一桶地在水井与水缸间来回。
      闻人:【惊讶状】“为何每次只取一桶?”
      越明:“……一桶已经很重了。”
      闻人:【惊叹状】“从未见过如此孱弱之人。”
      越明:【磨牙】“我四肢简单但头脑发达。”
      闻人:【疑惑状】“‘发达’何意?可是——等同于‘蠢笨’?”
      越明:【抓狂】“是聪明!充满智慧!!”
      闻人:【疑惑状】“智慧?为何从未在你身上见到?”
      越明:【深沉】“因为只有拥有同等智慧的人才能见到。”
      闻人:【惋惜状】“可惜本侯早已过了孩提岁月,怕是无缘再见。”
      越明,卒。

      ……

      对于侯爷的另一面,下人们都有些诧异。侯爷一贯端方持重,何时见过他对一个人如此不假辞色?

      一定是那越明不好。

      可怪就怪在……侯爷似乎乐在其中。吵赢了的侯爷身心舒畅、四体通泰,吵输了的侯爷毫不气馁、再接再厉,没有吵到架的侯爷……反而会恹恹不乐。

      连带着平时对他们……都有了一些喜怒形之于色,反倒是……少了一丝疏离。

      ……

      过了几日,闻人雅不知是对这座院子水土不服还是连日赈灾操劳过度,病倒了。

      照顾侯爷的重担落到了越明头上。

      钱婶按照大夫吩咐煎好了药,不好意思地叫过越明,有些局促地拿衣角擦着手心,“药煎好了,侯爷那边……能不能麻烦小哥你……”

      越明了然,一个侯爷在他们眼里是高高在上的贵人,不敢随意靠近。

      他接过药碗,爽快道,“辛苦钱婶了,我端过去。”

      钱婶“哎哎”地谢他。

      *
      闻人雅病了也很顽强,靠着床头看书。

      越明将药往桌上一放,径直过去探了探他的额头。

      闻人雅“啧”了一声,不耐烦地偏头避开。

      “比昨天晚上烫,热度又上来了。”

      “先把药喝了吧,等会给你拧条毛巾,物理降温。”越明过去端了碗。

      “不喝。”闻人雅目不转睛翻过一页书。

      “下午不是还要和少君一起赈灾?不去了吗?”

      “怎么不去。”闻人雅不耐烦道。

      “发着烧,还不吃药。你这样怎么去?”

      “心系灾情,嘉隽侯强撑病体,为民施粥——就这样。”闻人雅挑了挑眉,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道。

      通讯稿标题都想好了。

      越明简直无语凝噎。

      自从同困一夜后,闻人雅在他面前似乎再也懒得掩饰,甚至可说是热衷于披露自己各种假仁假义的行径。弄得他倒是常常不知该作何反应。

      “喝。”越明直挺挺把碗举到闻人面前,“不然我就把刚刚那番话告诉少君。”

      “哦。”闻人雅低下头去,不紧不慢地翻过一页。

      越明咬牙,“……还是你想我像上次那样喂你?”

      “你——!”闻人雅耳尖腾地一下红了,将书往被上一摔,抬头怒瞪过来。

      越明面无表情地举着药碗。

      闻人雅恨恨接过,一饮而尽。

      *

      下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阴阴的,风似乎也停住,潮湿的气息直往人身上扑。

      一辆马车已经停在别院门口,等着接上侯爷直奔赈灾之处。

      闻人雅外穿一件素白裘衣,衬得他病中面色更显苍白,脸庞清减,弱不胜衣。

      雨天湿滑,侯爷上马车时一个踉跄,引得众人一片惊呼。

      越明眼疾手快扶住了他,钱伯鼓起勇气在旁劝道:“……侯爷,您还病着,不如……让这位小哥陪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闻人雅瞥了越明一眼,不置可否,钻进了车厢。

      没有拒绝就是同意。越明厚着脸皮跟上,他早在别院憋坏了。

      *

      赈灾处设在城门附近,因为下雨搭起了几个简陋的棚子。

      越明拿着大勺挨个给灾民们盛粥。侯爷负责在旁虚弱地咳嗽,听取夸声一片。

      前面一个汉子走了,面前颤悠悠升起一个破瓷碗,越明稍稍矮身绕过棚角,才看到了吃力地举着碗的小女孩。

      小女孩约摸只有四五岁,一身破旧的单衣,在春寒料峭中瑟瑟发抖。脸上满是灰土,带着一道道斑驳的被泪水冲刷出的痕迹。

      看了看后面,是另一个满脸漠然的汉子。越明不自觉放轻了声音,问道:“小姑娘,只有你一个人吗?”

      “嗯……衙差哥哥说我们家只有我一个了……让我来这里……领粥吃……”女孩扬起小脸,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声音细细道。

      越明心头一酸,从此就没了父母的孩子啊,她还这么小。

      他盛上满满一碗,蹲下身来对女孩招手,“过来,这碗烫,当心拿好了啊——”

      说着,迅速从内袋摸出自己私藏的十几个铜板,搁在碗底一起塞到了小女孩手里。

      抹了抹眼眶,拍拍小女孩的头,他重新站起了身。

      后面两个汉子却在此时叫嚷了起来——“哎,怎么还有钱哪,凭什么只给她不给我们哪?!”

      几嗓子一嚷嚷,后面的队伍顿时骚动起来。前面还在棚子里喝粥的灾民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看个究竟。听说此事,便又有一些人跟着吵闹起来。

      混乱中,不知谁推了越明一把,他跌坐到棚外泥地中,溅了一身的泥点。

      正茫然不知所措,面前伸来一只干净修长的手,顺着细白的手腕向上看去,是闻人清隽的面容。此时那张脸上面色沉沉,一双桃花眼失了笑意,目似寒星。

      他抓住这双手站了起来,正要开口,被闻人雅制止。

      闻人雅转过身,面向群情激愤的灾民,开口道:“各位稍安勿躁。可否容我问一问经过。”

      众人安静下来。

      闻人雅招手,有人将小女孩带了过来。

      经过刚刚一遭,小姑娘被吓得双眼圆睁,眼泪蓄在眼眶不敢往下流。

      闻人雅蹲下身,轻轻执起她的手问:“小姑娘,别怕,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怯生生道:“宝儿。”

      “今年几岁了?”

      “五岁……”

      “宝儿,只有你一人来领粥吗?你的爹娘呢?”

      小女孩低下头,“爹和娘……被人抬走了……”

      “是因为地动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眼中的泪水大颗大颗滚了下来:“房子很晃……他们抱着我……自己被砸到……流了好多血……”

      “好宝儿,你很勇敢。”闻人拍拍她的头安慰道。

      “嗯”,宝儿点点头,泪水仍在流淌,语声却变得坚定,“爹娘说,他们会变成别的样子,继续保护我。”

      人群中窃窃私语起来。

      “刚刚那位哥哥——”闻人指了指越明,“是否给了你铜钱?”

      “嗯……”宝儿张开手掌,露出那十几个铜板。

      闻人拈起一枚看了看,拍拍她的头笑了笑,直起身,举起铜钱道——

      “这枚铜钱,上刻‘奉’字,乃侯府每月发给仆役的薪水。适才,小仆送给宝儿姑娘的,正是他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银钱。
      天灾无情,使世间蒙难。然,人之有义,方能共克时艰。

      宝儿姑娘如斯年幼,却于此难中失去双亲,孤苦无依,流落至此。

      小仆稚拙蒙昧,尚有怜贫惜弱之心,愿以一己绵力襄扶幼小,几位年富力强,又何必对一弱质孩童咄咄逼人,于困顿之中互相倾轧?”闻入雅的眼睛牢牢盯住了前面带头的几个男人。

      便听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就是!有手有脚的汉子,眼红一个孤女,不要脸!”

      众人纷纷应和,一时间,斥骂声此起彼伏。

      带头的那几个汉子早已灰溜溜躲到了角落。

      闻人雅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又开口道:“小仆此举倒是提醒了我。虽侯府亦在此难中承受了不赀之损,但,怜贫惜弱本是我等应尽之义,闻人愿以年俸之半,馈今日扶老携幼者各一贯,请少君做个见证。”说完,向易灵徽遥遥一拱手。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易灵徽微微颔首,称赞道:“侯爷仁善。”

      底下顿时欢呼沸腾,“侯爷仁善”之声不绝于耳。

      闻人雅转身再次执起宝儿的手,温声道:“宝儿,若你无处可去,可愿入我侯府,跟随本侯左右?”

      宝儿睁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随后,用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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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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