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血听愁》米麦安

4、初见的回忆

　　远处阵法起，黑云低压，天空中露出一圈圈漩涡，闪电在云层里时不时乍现，还有四周的流云不断向中间齐聚，风沙都往阵法的方向卷去，似是这天要将大地吃了那般阴暗恐惧。

　　下方天汐派的小仙友们仍在努力与阵法做缠斗，眼见快要撑不住了，墨渊清眼眸一沉，侧头对着子岑说道：“保护好她。”便执剑往前飞去，瞬时一道蓝光在阵法中乍现，化出万把蓝剑，左右横扫，从天而降，直击阵眼。

　　在破阵后，一切回归平静，小仙友们用灵力稳住自己的身形，而后转身对着墨渊清行礼：“多谢渊清宗主。”

　　“嗯。”墨渊清一个颔首准备转身离开。

　　这时一位长相美丽大方的仙友走出，一脸害羞的靠近墨渊清道：“渊清宗主，好久不见。”

　　墨渊清退了一步，淡淡回道：“我不认识你。”

　　那女子见状倒是不尴尬，笑着说道：“小女子名唤清羽，这是我与宗主第三次见面了，每次宗主都说不认识小女，若有机会再见之时，还望宗主能记得小女的名字。”说完便低头捋了捋垂在自己耳边的青丝。

　　墨渊清细细听完默不作声，颔首转身径直走向洛玉絜，轻轻执起她的手便走了。

　　当清羽看见洛玉絜时，嘴角已经没有刚才那般灿烂的笑容了，直至墨渊清小心翼翼拉起洛玉絜的手时，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嫉妒再到疑惑。

　　毕竟江湖传言，渊清宗主除了与曾经的未婚妻有过交情外，从来不与其他女人过多接触，而这位未婚妻现在已经变成武林谈资的禁忌，那能与墨渊清走得如此亲近之人会是谁呢？

　　如今在洛玉絜心里大概能确定，墨渊清已经将她认出，虽然她不明白墨渊清对她身份为何如此笃定，也不知墨渊清对她的态度到底如何，但她的身体情况已不能再擅用灵力，只能依靠墨渊清的灵力来暂时护住自己。

　　洛玉絜看着他，心里一阵心酸划过：“当初那一纸婚约，就真的将你我困住了吗。”这些年里，往事不断折磨着自己，洛玉絜始终无法放下当初的仇恨，自己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魔，始终是无法去思考儿女情长，只能将当年的伤疤尽力揭开，好还自己与世人一个清白的真相。

　　每当看着墨渊清这只大手牵着自己，不禁让洛玉絜想起年少初见时，每年武林几大门派都要凑在一起呆上七天，将已经及笄的弟子聚到苍梧山上，美其名曰：灵术学习，互相交流。

　　而及笄三年后的洛玉絜，在软磨硬泡后师傅的同意下，终于迎来属于自己特别期待的第一次外出，并带着刚及笄的风离一起出发，在路上听大师姐给他们讲苍梧山上的风景。

　　苍梧山是所有门派弟子每年都期待来到的地方，那座山上风景秀丽，山清水秀，灵气极佳，是修习灵术的好地方。最特别的是，山上有一座神奇的藏书阁，这座藏书阁里有着每个门派最为珍贵的修习灵书，听说是以前各派掌门约定将灵书锁在阁楼里，给后世弟子留一片修习圣地，此阁里的书若是看完能自我领悟的，都会对自己的灵术修养大有增益，所以每年苍梧山如此受欢迎的原因也在此。

　　不过书籍如此珍贵，势必有人想把书悄悄带走，但藏书阁的奇，就奇在阁楼里的书永远带不出阁外，就算藏在衣服里，只要踏出阁外一步，书就自己飞回原位，就算用灵术也无法将其控住，所以藏书阁才会如此受到喜欢。

　　在武林齐聚的宴席上，两派掌门当着所有武林人的面，直接订了墨渊清与洛玉絜的联姻，小师弟一脸失落的挽着洛玉絜道：“师姐，你看对面那个冰块脸，他到底有啥好的，我师傅非把你许配给他。”

　　洛玉絜在风离耳边悄悄说道：“掌门做事自有其道理，听说他是云川派掌门的亲传弟子，武艺高强，长得也很是不错。”然后转头摸摸风离的小脸蛋道：“可惜就是没我家小师弟可爱。”

　　虽然位置离得远，师姐弟之间声音极小，但在洛玉絜说完后，墨渊清突然抬头看了她，顺便用眼神剐了风离一眼。

　　迷茫的风离抱紧自己道：“咦～怎么突然这么冷啊，师姐贴贴。”

　　饭后散步的两姐弟，悠悠转转往后山上走去，都说藏书阁后山是禁地，因为是通往另一座山，名为阴涣山，虽说是禁地，但却没禁止大家前往，其因是阴唤山下便是一片流淌的玄武火海，十分惊险，只有十恶不赦的魔物才有机会被镇压山下，永世不得超生，但山上的十里桃林却十分耀眼。

　　两姐弟气喘吁吁，终于爬上最后一处石梯，便看见远处角落里有离宗派的五名弟子正在欺负自己的同门，那姑娘就趴在地上任他们又踢又扯头发的，洛玉絜赶紧拉起风离躲到石柱后面，猫着身子悄悄探头盯着。

　　风离看了一会儿，生气地叉着腰，一脸义愤填膺道：“师姐，他们怎能如此欺负自己的同门呢，我们出去教训教训他们去！”说罢就要往外冲。

　　洛玉絜眼疾手快，赶紧将风离拉住，小声说道：“不可！我们要帮她，也不能明着帮，万一变成两派争斗，咱俩回去都得挨骂。”

　　风离急得愁眉不展：“那怎么办啊，话本子里都写着路见不平自拔刀相助，既然咱们碰上了，那就便要出手，否则可对不起自己修习了这么久的灵术。”

　　洛玉絜瞬间给了风离个白眼：“你确定你那三脚猫功夫可以？”

　　“……”

　　“做侠士也得勤学苦练啊，回去我带你多多加练啊。”洛玉絜一脸坏笑地摸着风离的头。话还没说完，突然感受到头顶有一道炙热的眼神，此刻正在盯着自己，心里猛的一惊：“不是吧，我这还没出手呢就被发现了？”

　　僵硬地扭动脖子缓慢转身，抬头一望，眼前一身蓝色校服之人竟是墨渊清？！他怎么在这？洛玉絜没时间开口询问，连忙拉着墨渊清蹲下，三人一起猫在石柱后面。

　　“墨渊清，你下次出现能不能别这么吓人。”洛玉絜小声抱怨着，转身盯着前方，只剩墨渊清一个人呆呆地望着那只被洛玉絜拉过的手。

　　看着远处躺在地上的女孩，双手抱头蜷缩着保护自己，突然猛一抬手，洛玉絜借势一个灵力打了出去，对方一人瞬间趴在地上，其他人看罢，表情开始狰狞，大喊一句：“你还敢还手？给我打她！”而后几人一拥而上，洛玉絜借着那女孩的手势，几道白光闪过，其他人一并趴在地上痛苦不堪的动弹。

　　偏偏有人还不信邪，爬起来又要欺负女孩，洛玉絜再次出手，便看见那几位霸凌者鼻青脸肿，吓得往山下跑去，那个被欺负的女孩晃晃悠悠爬了起来，轻轻抖落身上的沙子，湿润的眼眶激动地望着四周，喊了句多谢，转身下了山。

　　风离看着那女孩离去的背影，疑惑地问道：“师姐，你说她下山后还会被继续欺负吗？”

　　洛玉絜笃定地看着风离道：“不会的，就像我们可爱的小风离一样，被我揍了一顿后还会想着被我揍第二顿吗？”说完便微笑的举起拳头，在风离眼前晃了晃。

　　风离咽了咽口水，瑟瑟发抖的点头道：“我姐说得太有道理了！”

　　墨渊清看着这姐弟俩，嘴角微微上扬后很快归于平静，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一株萌芽正在内心深处悄然绽放，热情耀眼而灿烂。

　　墨渊清自小就尊师重道，十分听从师傅教诲，从来不把任何情绪轻易外泄，给敌人有可乘之机，所以他脸上几乎不会呈现喜怒哀乐，但在遇见洛玉絜后，连脸上的表情都有了例外。

　　虽从小与师兄一同长大，但该有的疏离感还是会充斥在师兄弟之间，看见关系如此好的洛玉絜与风离两人，内心还是会悄悄羡慕。

　　不知从何时起，墨渊清开始注意到洛玉絜，不管在哪里散步，都期待在下一次转角时能遇到她。直到有一日清晨，墨渊清沿着河道旁散步时，发现在不远处，洛玉絜正指点着风离练习灵术。

　　墨渊清看得入神，竟未发现一位女侠客迎着自己走来，直到女侠客站在面前与自己交流，墨渊清才回过神来。

　　洛玉絜听见背后有动静，便转身一看，内心感叹道：“真乃一对碧玉佳人啊。”

　　这时风离一脸吃瓜地凑到洛玉絜耳边道：“师姐，我这冰块姐夫是怎么回事？开始三妻四妾了？”刚说完就被洛玉絜直接捅了一手肘。

　　墨渊清不仅灵力强，耳力也强，全句自我过滤到只能听得见二字：“姐夫。”便不由得站直了身子。

　　那姑娘微笑地看着墨渊清道：“一直听闻墨公子对笛子颇有研究，我对琴艺也颇有一番见解，想找机会与公子合奏一曲，不知公子今日可否赏脸。”

　　墨渊清眼神深邃，一直盯着洛玉絜就没离开过，颔首回了句：“抱歉，我今日有事。”

　　那女侠客顺着他的眼神望向洛玉絜，内心讶然，而后道：“是我叨扰了，告辞。”

　　待墨渊清行至跟前，低头对洛玉絜说道：“我渴了。”

　　她好奇的歪着头看着墨渊清道：“你不是有事吗？”

　　墨渊清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答道：“我渴了，算一件事。”

　　洛玉絜听得满脸黑线，不禁同情起刚才那位姑娘。“这墨渊清一副衣冠楚楚的君子模样，没想到背后竟也是个调皮公子，真不知道那些年姑娘怎么就看上他了。”她打量着摇摇头。

　　风离撇了撇眼神，似乎看懂了些什么，在旁边了然于心地大笑，拉着两人往上山走去：“走吧走吧，我也渴了，咱们仨喝茶去。”

　　洛玉絜对男女之事并不开窍，以为婚姻就是称兄道弟的意思，赐婚一事认为对门派有利，便也没想太多，只觉得日后能和墨渊清好好相处就行。

　　“风离！你这个榆木脑袋！教你多少次了，还是一直学不会！”洛玉絜气得用手指着风离的小脑袋一顿猛戳。

　　墨渊清在一旁清幽幽地喝茶，边欣赏洛玉絜教导自家小师弟的灵术，一个想不明白，一个暴跳如雷。

　　这时风离委屈巴巴地大声喊到：“师姐，你怎么连我姐夫的半点耐心都没有啊。”

　　墨渊清脑袋又自我过滤了，全句只有“姐夫”二字飘进心里，脸上笑容匆匆划过，不留痕迹。沉默了会儿，他品着茶慢悠悠说道：“凝神，聚气，气沉丹田，唤而化术，养气守中，以心为基…”

　　洛玉絜倒是对墨渊清刮目相看，这个冰块脸又不爱说话的人，竟真的愿意教导风离修习灵术，难得风离也愿意听，她都要怀疑这俩人是不是真的刚认识了。

　　苍梧山后，洛玉絜一回祁梦就闭关修炼去了，在回来那天夜里，睡梦中隐隐约约听见师傅冲着掌门发了好大的火，师傅在她的眼里，永远都是温柔待人，就算她平时灵术做得不好，师傅也会轻声细语讲与她听，从来不会真正发火，醒来后又看见师傅情绪恢复如常，洛玉絜不禁怀疑是否是自己做了个梦。

　　行宫里的山崖边风景极好，十里桃花盛开，香气四溢，花瓣随着微风吹拂而飘落，犹如置身于仙境一般。

　　遵月仙尊一袭白色长袍超尘脱俗，眼眸深邃而明亮，白皙的皮肤，身子微微斜靠在山石旁，看着洛玉絜施展灵术，依旧与平常一般温柔教导，只是沉静的眼眸中出现了一丝涟漪：“絜儿，为师听闻掌门给你寻了桩婚事。”

　　“是。”洛玉絜乖巧答道。

　　“你若是不喜，要讲与为师听，为师可帮你回绝。”遵月柔和的眼神中带着些许莫名的期待。

　　洛玉絜并没看师傅的眼神，而是自顾着边修习边顺嘴答道：“不用，即是掌门安排的，那便是有道理的。”

　　遵月星星般的眼眸逐渐暗淡下来，脸上温柔的笑容像是挂住那般僵硬，转头看着远方不知在思索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