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血听愁》米麦安

3、十年后归来（二）

　　就在此时，天降一道蓝光挡在她面前。

　　洛玉絜定晴一看，竟是……锵云剑！

　　这是墨渊清的佩剑！

　　他来了！

　　两股剑气交锋，发出滋滋作响的声音，对峙了一会儿，直至对方先收回，锵云剑也随之回到墨渊清的剑鞘里。

　　那个永远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啊，如今依旧身姿挺拔，如玉般的容颜，长眉如剑，眸子如寒星清冷深邃，穿着深蓝色长袍，手握佩剑，腰间束着一块发着微光的玉佩，就这样缓缓走来。

　　墨渊清并未看洛玉絜一眼，只是顺势停下，牵住她的手腕，将她挡在自己身后。洛玉絜从墨渊清背后探头一看，逐渐看清眼前那个向她走来的人。

　　原来是小师弟风离。

　　头上戴着束发头紫金冠，斜飞的英挺剑眉，锐利的眼眸，棱角分明的轮廓，是比以前清瘦了许多。

　　手持玄穹剑而来，剑身还往外滋滋冒着红电，电光在剑身周围迸发，像随时能飞到自己眼前，洛玉絜紧张得捏紧了墨渊清的袖子。

　　墨渊清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又将她拉进自己一些。

　　洛玉絜内心触动又复杂，想起风离自小便跟在身边，是比亲人还亲的关系。闭上眼睛，却总想起他红着眼睛望向自己的表情，那眼神中有绝望、有不解、有痛心，是那个答应要保护彼此的人，却如今变得生分冷漠。

　　竟修和竟阳起身后，向着风离方向走去，并作揖行礼道：“师傅。”

　　子岑和其他弟子则是走到墨渊清身旁，“师傅。”“渊清宗主。”

　　风离抬头轻蔑地望着洛玉絜，眼神里似乎还有些许兴奋：“洛玉絜，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没死。”

　　此话一出，除了墨渊清，其他人的表情都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洛玉絜探出脑袋，开启了自己的表演，露出疑惑的表情指了指自己道：“你是在叫我吗？”

　　风离一脸严肃厌恶地看着她道：“能把树枝这种东西随时变成一把锋利的剑，也就只有…你，洛玉絜能做到了吧。”说完盯着墨渊清突然笑道：“我说得对吗，墨渊清？”

　　墨渊清并没有说话，只是牢牢牵住洛玉絜的手腕，眼睛一直盯着风离的一举一动。

　　一旁的子岑听到后，平复了自己震惊的心情，用复杂的眼神打量了洛玉絜一眼，而后对着风离作揖道：“风离仙君，这应是误会，昨日这位姑娘还被困于阵眼里，是我们云川派弟子将她救出，若她真是洛玉絜，又怎会将自己困于险境，无法逃出。”

　　风离举起自己剑，指着她：“那就把她交给我。”

　　墨渊清淡淡的声音回了句：“不可能。”

　　红光瞬间袭来，锵云剑出，一道蓝光刹时挡在眼前，两剑交锋，顿时天光炸开，四周狂风大作，沙尘飞起，最终玄穹剑不敌锵云剑，风离将剑先行召回，锵云剑也再次回到剑鞘中。

　　风离眉头一皱：“墨渊清，她是洛玉絜吗？”

　　“不是。”平淡的语气，没有丝毫思考与温度就脱口而出。

　　风离更是不解：“那你为何要护着？除了她，你可从来没护过别人。”

　　墨渊清拉着洛玉絜的手腕，又握紧了几分：“因为她救了子岑，这些年是你太入魔了。”

　　许是被“入魔”一词刺激到，风离沉默了会儿，再抬头看了洛玉絜几眼后，直接带着众位弟子下山了。

　　洛玉絜顿时松了口气，想挣脱开墨渊清的手，没想到手腕反被抓得死死的，根本甩不开。她用不解的眼神望着墨渊清，没想到墨渊清也在看着她，两人就这样陷入对视。

　　子岑背后一位十分可爱的云川弟子，看起来应该还未及笄，名唤墨昭，就这么探出脑袋，打量着洛玉絜，而后问道：“姐姐真的是大妖女吗？”

　　洛玉絜被他逗笑，刚想开口，墨渊清冷冷说道：“她姓墨。”

　　“啊？也姓墨？那不就是我们本家人吗？”墨昭惊讶的说道。

　　子岑左看看，右看看，看这两人微妙的眼神，原地思索了会儿，便带着身边众弟子跟着自己先行下山。

　　“渊清宗主，你是不是能先放开我？”洛玉絜被搞得有点莫名烦躁。

　　墨渊清不语，放开手腕直接走上前拉着她的手往山下走去。

　　“不是，你要带我去哪？”她慌了，可是手依旧甩不开。

　　“你不跟我走，他们应该会抓你。”墨渊清停下来看着洛玉絜认真说道。

　　洛玉絜心里盘算着：“我目前跟着墨渊清应是最好的选择，今日我的出现，小师弟估计还会再起疑心，听闻他这些年确实有些疯魔，只要长得像我的，都被他拖进行宫，出来只剩一具残尸，会被疯子盯上，还不如跟着墨渊清，他一宗主身份在，别人就不敢手伸得太长。”

　　一路下山，墨渊清牵着洛玉絜一起去城里，将带有符咒的魔物逐一进行净化，可能害怕魔物会伤害到她，墨渊清直接把锵云剑扔给洛玉絜，每次净化，都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再拿出雮拂笛吹响净化曲。

　　回到客栈，墨渊清直接牵着洛玉絜回了自己的房间，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云川派弟子们，洛玉絜看着只有一个床的房间，转头就跑去开门，刚把门打开，便被站在门外的墨子岑吓住了。

　　“嚯！”洛玉絜一个反退。

　　“墨姑娘要去哪？”墨子岑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她。

　　“我，我觉得应该可以开两间房，我下去找掌柜去。”洛玉絜此刻只想逃走。

　　子岑举起佩剑挡住去路：“墨姑娘，我觉得你最好跟师傅待在一起，风离仙君对你应是不会放弃的。”

　　洛玉絜心里想着：“风离，他有什么可怕的，这小子从小武功都是我教的，我还怕打不过他？”

　　就在洛玉絜一只脚要迈出房门时，突然一只手将她往后一扯，一阵蓝光划过，房门瞬间合上，墨渊清抱着她转了一圈，最后用手护着她，将她抵在床上。

　　洛玉絜突然大脑一片空白，心里道：“这也太尴尬了！”

　　墨渊清用深邃的眼眸望着她许久，才用沙哑的声音开口说道：“呆在我身边，我能护你。”

　　洛玉絜看着撑在自己上面的墨渊清，他眼眸里似乎有一闪而过的心疼，再看清楚，墨渊清的眼神里只有一片平静。

　　“难道是我自己看错了？他真的认出我了吗？”

　　还没等洛玉絜想清楚，墨渊清便起身放开她，走到对面的桌案旁坐下：“你睡床，我睡这。”

　　可能是因为有墨渊清在身边的缘故，闻着墨渊清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洛玉絜竟安心的做了个梦。

　　“跪～”

　　“起～”

　　“及笄之礼已成～”

　　在洛玉絜的及笄之礼上，遵月师傅是她年少时心里唯一不可亵渎的白月光。他发丝柔顺光泽，一头白发披在双肩，白皙的皮肤犹如雪山玉石，眉弯如画，修长有神，他微微一笑，似阳光照射下的无尽光芒，眼眸深邃而明亮，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智慧与温柔。

　　遵月仙尊的灵术造诣早已超出武林之外，他对江湖之事毫无兴趣，只愿住在祁梦山派偏远行宫里与世隔绝，多年来不轻易出门，但仍在祈梦山派甚至整个武林有着绝对地位。

　　小小的及笄之礼能被如此重视，一方面因为洛玉絜是遵月仙尊选定的唯一弟子，遵月仙尊为了弟子踏出行宫，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另一方面及笄之人将会开天窍，若是洛玉絜身上带有天定，那她便是内定的祁梦山派掌门继承人。

　　能得天定之人少之又少，天定之人的血液将比他人更加尊贵，能修习的灵术远比他人更加深奥，祁梦山派目前只有大师姐一人开出天定，门派中的各位长老都觉得，洛玉絜既是仙尊所选，必定与常人不同，也一直期望门派中会有第二位天定之子出现，如此祁梦山派将在整个武林中地位比他人要更为崇高。

　　“开天窍～！”

　　洛玉絜飞到天窍柱上，无形的窍链将其手脚绑住，天空顿时乌云密布，一道道天雷接踵而至，在第十道天雷时，天空突然出现惊人的红光，像极了一团燃烧的火焰，一只火红的凤凰从洛玉絜的眉眼冲出，在天上不断盘旋。

　　“这是天定！”

　　众人都被眼前的现象所震惊，这个画面，可比当初大师姐开出天定时要壮观多了。

　　窍链打开，洛玉絜施动灵力，直接飞到遵月师傅面前。

　　掌门和诸位长老激动得站起，直接宣布洛玉絜是下一任掌门继承人。

　　洛玉絜很开心，当时的她只知道师傅开心她就开心，她生命里的那束光就是师傅。她被师傅牵着，接受下方弟子的羡慕与膜拜，转头跟大师姐和小师弟们分享自己的喜悦，看到大家都开心的笑着，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

　　突然画面一转，在那座熟悉的苍梧山上，火光冲天，尸横遍野，到处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遵月师傅那极其猩红的眼望着自己，洛玉絜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呐喊：“不是我，不是我。”

　　可是最爱她的师傅却什么都不信了，只留下一句：“为师，将亲手结束这场因果！”

　　师傅的佩剑雪啸长鸣，从来不轻易出鞘，只斩罪恶滔天的妖孽，没想到有一天也会看到这把剑亲手斩了自己，当看见耀眼的白芒出现在眼前时，她的眼眸里只剩下无尽的绝望，随着那缕光芒一起掉入山崖。

　　洛玉絜瞬间惊坐起身，摸了摸脸颊，满脸的泪痕，她转头回看墨渊清，心里道：“还好，他没醒。”

　　她就这么靠在床沿，对着窗外的月亮发呆，丝毫没注意墨渊清的手早已攥成拳头。

　　在洛玉絜流泪的时候，墨渊清就已经醒了，他甚至不敢真的睡着，未曾想听到小声啜泣，墨渊清走到床边，为她悄悄拭去眼泪，他不敢想象，一个人若是从阴焕山下爬回来，还因此换了张脸，这些年该付出多大的痛苦与代价。

　　清晨最大的痛苦不是早起，而是要看着云川派这群弟子在墨渊清的指导下学会如何驱魔净化之术，看着他们一遍遍举起佩剑，驱动灵术，嘴里念叨着符咒术语。

　　“这简直就是催眠术。”洛玉絜坐在角落听得摇头晃脑快要睡着。

　　一阵异感袭来，这是感应！感应怎会如此强烈？警惕心让洛玉絜迅速起身观察，发现周围的墙体正在裂开，墙内的光芒随着裂缝正在往外渗出，这是那股煞气强大的气息，它怎么又回来了？

　　墨渊清自洛玉絜起身后，就开始警惕周围，一个箭步将她腰部托起，在墙体爆裂之时，抱着她御剑飞天，所有云川弟子立刻结网压制，那股气息朝着洛玉絜飞速袭来，锵云化为万剑蓝光朝它射去，气息化入地面游走，在符咒里的魔物开始蠢蠢欲动，试图冲破封印，墨渊清一挥手唤出雮拂笛，直接吹响净化之曲，所有魔物逐渐平息。

　　子岑的剑石亮起，是其他门派之人传来的消息，都遇到了不同程度的袭击。

　　洛玉絜观察着周围，立刻掰下一根树枝，走向刚才炸开的墙体碎石，树枝往里一插，石头瞬间散称沙石，一缕烟瞬间冒出：“又是外部无恙，内部燃烧。”

　　从刚才的气息游走，出现，位置，从脑海里过了一遍后，她看着墨渊清道：“我觉得，它应该是冲着我来的，我想…”

　　话还没说完，墨渊清就插了话道：“不可。”

　　两人静静对视，只是在无声的对峙中，墨昭这时冒出头来，打破了这层寂静：“不可什么？”

　　子岑汗颜，捂住墨昭的嘴巴径直拖走，边压低声音道：“墨姑娘是要自己去引开魔物，你这傻小子。”

　　洛玉絜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出关之前林大夫再三交代她不能动用灵力，用一次命就少一次，所以她现在努力保持只打符咒不动灵力，若是这强大的魔物冲着她来，那她就必须动用极大的灵力去对抗了。

　　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打破了尴尬，所有人往屋宅外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