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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心乱如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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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民终于忙完手头的杂事,嘴巴发苦,因此踱到室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烟盒。
“哥身上的烟味倒不是很浓。”
焘宇套上了蓝色的羽绒服,戴上帽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白天的事情仍旧使他悬心,不自觉就跟在泰民后头,出了餐厅的门。
“已经是很晚了。”泰民声音冷淡而疲惫,就像是退去了一切的伪装后,露出来的漠然和疏离。
这感觉焘宇太熟悉不过了。
旁人若是要觉得诧异,他却不会……“是啊,已经很晚了。”他故意重复他的话,而不将话题引到任何一个可能的场景中。
泰民低头抽烟,上升的烟圈被风很快就吹散,“……你不认为奇怪吗?”
“什么?”
泰民道,“大家都知道是在演戏,男人和男人恋爱。但是大家又希望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也要有着超乎一般人的情谊。”
焘宇认真思考他说的这话,拗口而似乎难以理解,“……这是一种商业手段,我想”,他试图解释,“譬如这个作品要进入市场,漫画本身的热度和BL题材的爆发,是一个契机。但是演员是活的,看起来,他们一切的行为是导演细心调教的结果,其实,这里面还有人力不可操作的部分。”
他觉得自己说的很含糊,又仿佛另有深意。可是心里一团蒙蒙的白雾似的东西,看得见,却摸不着,使他也心烦意乱起来。
泰民不愧是优等生出身,他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比如这种明明不在剧集内的庆生派对?”
“嗯”,焘宇点头,“……平行时空那种?”
泰民心里怅然若失,“工作总是一段一段的。明年这个时候,也许我又在别的什么地方,对别的什么人表现出我的与众不同来。”
这话说得两个人都心里凉了半截。一个继续抽着烟,一个则干脆将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在门口的一条长凳上坐了下来。
他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子,“今天,德善同我说……”
泰民素来很有耐心,这时却拧灭烟头,打断他说的话,扭头看他,“说什么?”
焘宇剩下半截话倒不肯马上说出来了,他冲他微微一笑,“你看到了吗?”
泰民没有深思,只是点头,“和大家在看监视器的时候……仿佛你们在聊什么高兴的事情。”
焘宇想:傻瓜,我们在聊你啊。“她说今天的戏拍完,大概明天就会回首尔去了——她还是戏剧学院大二的学生。”
“哦,”泰民追问,“只是这样?”
“不然呢?”焘宇伸手拉拉他大衣的下摆,“你站着不累吗?也坐下吧。”
“只是奇怪他为什么单单只找你呢?是不是因为她爱慕你的关系?”终于问出了口,泰民松了一口气,神色却很紧张地盯着焘宇,想从脸上看出些什么。
“你原本对于别人的感情生活这样感兴趣的吗?”
泰民摇头,一时涨红了脸,幸而天气冷,光线暗,想必焘宇并没有注意,“如果你觉得这是你的私事,可以不回答。”
“她问我,你是不是有女朋友”,像是恶作剧得逞了,焘宇将脸的下半部分埋在高领毛衣里面,嗤嗤笑起来,“真是的……她喜欢的人是你。”
泰民显然没有心理准备,惊愕之余,也自顾自笑起来。两人各笑各的,回头看,都觉得自己实在太像个青春期的少年,这么样患得患失,又疑神疑鬼。
“所以呢,你怎么回答的?”
“我当然说不清楚”,他聪慧的眼睛在黑暗中仿佛湖上的珍珠闪过夺目的光泽,“就算我们戏里戏外都被要求比旁人亲密,可是你晓得,他们心里面认为我们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这很奇怪”,这种心理超出了泰民的常识和认知,“老实说,我不懂这是为什么?”
“很简单,如果你在现实生活中知道那两个男人在恋爱?”他嘴一撇,心里酸酸的,太过聪明不是一桩好事,何况又过分的敏感。
这在亚洲社会中依然是心照不宣的忌讳。
泰民马上就沉默下来。如果是两个男人恋爱,即使是他,也不禁会用异样的眼光去打量对方:背德、混乱、恬不知耻。
这就是深不见底的现实。
类似的词汇不需要深思就冒出脑海来,“现实同艺术割裂得这么厉害,差不多是截然相反。”
“女孩子们对于演对手戏的男人们的爱情追捧备至,可是私心却自己偷偷爱上某一个男演员。”
“所以,她希望从你那里获得恋爱的建议。”
“你瞧,现在她的目的达到了,因为我帮她剖明了心迹。”焘宇也没觉得自己语气中仿佛是透着不甘。
“我当然不会喜欢她。”
“……因为你已经有了爱人,有了结婚的对象?”
他的心继续下沉。
泰民又想从口袋里拿烟,可是一捏那盒子,扁扁的,最后一支也抽完了,只好作罢。他近来颇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烟瘾,这并不是个好兆头,当一个人的欲望不受控制,就是灵魂失控的开始。
他不愿意正面回答这问题,尤其不想在焘宇面前提起慧莹。
这很奇怪。
“我说过,爱情这东西很奢侈,我们这样的年纪,还谈论爱不爱的问题,难道不是一种幼稚吗?”
夜深了,只有海浪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不停在耳边徘徊,吞噬一切。
“不是啊”,焘宇自证心迹,“我相信爱情的存在。”
泰民为他这种执拗感到心烦,因此多少有点儿急躁,“关系没有好坏,只要不成为妨碍、尽管是平淡如水,都没有什么关系。”
“她说喜欢你是个细心温柔又阳光开朗的人。”
焘宇几乎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这时候,只有我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他闪过一丝不快,仿佛是整个人被看穿。
“我知道你是内冷外热的人。你比谁都无情”,这话说得仿佛有点儿置气似的,“可是偏偏人人都叫你的伪装给欺骗了。”
“焘宇”,他忽然温柔地喊他的名字,“你怎么了?”他并不为他的这种冲动的发言真的生气,可是看到他苍白的脸上,那种混杂了复杂情绪的眼眸,忽然心软起来。
“你平时不会这么激动,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他忽然反应过来,“难道,是因为你喜欢她吗?”
“怎么可能?”他立刻反驳,又立刻噤声。
我不会喜欢她。
也不会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