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雨暮晴》逃跑的云

1、他好像和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一中学校门口那家做的很难吃的麻辣烫终于倒闭了，换成了一家小卖部。
　　这家小卖部，是沈暮和两个朋友一起开的，他算个小老板。
　　当初决定要开的时候，他把自己各种零花钱、逢年过节收到的红包攒了攒，凑了八万出来。
　　覃知意和他从小一块长大的，情况和他差不多，出于对朋友的绝对信任，投了五万。
　　剩下的绝大部分都由顾一涣负责。顾一涣少爷一个，不缺钱，砸钱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主打一个随心所欲，也压根不在意小卖部开的怎么样。
　　所以从选址到装修，再到进货渠道等等，几乎都是沈暮一个人在跟进。毕竟开小卖部这个主意是他提出来的，其他两个人出钱就已经是巨大的支持了。
　　好不容易熬到快开张了，出了点事。

　　沈暮再怎么说，毕竟也还是一名高二的学生，没办法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到开店这一件事上面。
　　所以小卖部暂时是招聘了一位店长代管理，沈暮接到店长电话时，刚结束完一轮竞赛辅导，正准备再刷点题，收拾收拾，洗澡睡觉。
　　沈暮成绩一直稳定在年级前二十，成绩不错但不算拔尖。这次竞赛本来是轮不上他的，但因为之前确定的参赛人选临时生病了来不了，再者他的物理化学单科拎出来都很出色，所以还是让他顶上了。
　　和他一起参赛的是他的同桌，叫江珩。此时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虽然是同桌，但沈暮和江珩并不熟，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他打个招呼说自己晚上不回来了。
　　江珩倒也没阻拦，只是平静道:“晚上有可能会查寝。”

　　沈暮:“……”
　　他估摸着自己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纠结了会儿，还是硬着头皮道:“我可能要晚点回来，如果老师问起的话，你就说我有事马上回来，行吗？”
　　江珩抬头看他，还没来得及说好，或者不好。
　　沈暮自己先反悔了，他随便套了个外套就走到门边，一边开门一边道:“算了，太麻烦了，你就说你不知道。”
　　说完把门一关，也没管屋里人的反应，直接叫车回了学校。

　　小卖部门前站了几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子，其实还有两个光着膀子抽着烟，面色不善。
　　代理店长是个长得高高瘦瘦的青年，叫郑云，正站在他们中间试图沟通。
　　沈暮走过去，绕了一圈才搞清楚，这几个人是附近这几家超市的老板，今天来是觉得既然是同行，那就要守同行的规矩，商品定价得往上提提。
　　这本来无可厚非，可大可小的一个问题。商品价格只要大差不差，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没事非盯着别人家看？
　　但也许是看他们老板还是个学生，这几个人摆明了就是以大欺小，故意找茬。
　　就算沈暮跟他们解释了，一些优惠活动和特价商品只是针对开业活动，等后续稳定了价格会调整过来。但这些人还是兜着圈子，假装听不懂，烟一根接着一根，地上丢了一地的烟头和垃圾，整得乌烟瘴气的。

　　沈暮眼看着他们耍无赖，有些头大，但也毫无办法，正准备报警的时候，顾一涣过来了。
　　夜色渐深，顾一涣披着黑色外套，没拉拉链，露出了里面色彩浓重的深色T恤，显得有些散漫。
　　跟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笑容和煦的青年，叫秦山，是他爸的私人助理。
　　顾一涣不怎么爱管这些杂事，所以才特意带了秦山过来。听完代理店长的解释后，他只掀起眼皮，像是挑衅般淡定道:“我的店想怎么定价就怎么定，要么各开各的，要么你们都别开了。”
　　秦山立刻心领神会，先是打了个电话，然后笑容恰到好处地上前交涉。

　　抛开那些人吵闹的声音，顾一涣退后几步，跟沈暮道:“这里交给秦山负责，你先回去吧。”
　　沈暮有点不放心道:“我等事情处理完再走吧。”
　　顾一涣道:“那等到什么时候?你不是还要参加竞赛吗？”
　　沈暮这才想起来他还要回酒店，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靠，我得先走了。”沈暮说着飞快地点开了自己手机的打车软件。
　　趁着车还没来的功夫，两人顺便就店里的事情聊了几句。等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近十一点半了。

　　期间他本来想先联系一下江珩的，但奈何他没有江珩的联系方式。
　　沈暮很少主动要别人联系方式，这次竞赛算一次，本来想加个微信，结果江珩说他没带手机。于是只好作罢。
　　一路走过来，酒店其他房间的门都紧闭着，只有他住的那间房间的门开着，灯光倾斜在门外走廊上。
　　沈暮走近一看，房间里只有江珩和带他们的老师。
　　沈暮算运气好，这次带队老师刚好是他们班主任老姜，相处久了，对他们也还算放心，发现人不见了也还冷静。
　　眼看着他两手空空地回来了，老姜问道:“没买到药?”
　　沈暮愣了一瞬，下意识望向江珩，只见对方趁着老姜不注意，轻轻点了下头。
　　沈暮没什么底气道:“啊，没找到药店。”

　　老姜接了句:“这附近好像是没什么药店。”
　　随即话锋一转道:“但你们两个也太大胆了，现在都几点了还敢往外跑?打电话也不接，出了事谁负责?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提前告诉带队老师，让老师去解决，听到没？”
　　沈暮只能说:“好。”
　　老姜又转头看向江珩:“还好这次我带了点备用药，现在感觉怎么样?”
　　江珩面色平静道:“好多了。”

　　见状，老姜也没再多说什么，叮嘱了几句就走了，临了还不忘把门关上。
　　于是房间里就只剩下沈暮和江珩两个人，一时有些安静。

　　沈暮不傻，他走之前江珩还好好的，怎么可能就突然这么巧生病了，让他有借口晚归?
　　唯一的答案就是，为了给他打掩护，江珩才找了这么个借口。
　　但听老姜的意思，江珩好像还真的吃了药。

　　酒店房间内只有一张书桌，江珩喝过的矿泉水瓶就放在上面，一眼就能看见，此刻里面少了大半。
　　沈暮有些尴尬道:“你真的吃药了啊？”
　　江珩“嗯”了一句，道:“躲不掉。”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并看不出有责怪的意思。
　　“不好意思啊——”
　　沈暮道歉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江珩打断:“没事，不早了你早点睡吧。”
　　说完他自己先上床了，但没立刻睡觉，而是拿了本书翻了两页。

　　沈暮也没再多说，洗澡前正准备把自己的学习资料什么的整理一下放好，免得明天一早手忙脚乱落了什么。
　　正要把辅导书装进书包的时候愣了一下，他隐约记得自己走的时候急，好像桌上挺乱的，但现在每本书都被整整齐齐合上，放在了一块。
　　似乎是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江珩开口解释道:“刚才人多的时候，不小心把你的书弄地上了，我就顺手放一块了。”
　　沈暮应了一声，倒也没太在意，收拾完就去洗澡了。

　　等洗完出来时，江珩已经带着眼罩躺床上了，不知道睡没睡着。
　　沈暮轻手轻脚走过去，默默抬手把灯关了。
　　他想起来，他和江珩关系并不算熟络。为数不多的交集里，真正留有印象的一次还有些鸡飞狗跳。
　　当时他正在打架。打架这种事情对顾一涣来说很常见，但沈暮却极少参与。以至于刚打起来的时候，顾一涣脑子一抽，他伸手拦住了沈暮。
　　虽然他嘴上喊着别打了，但对面压根不听，有人不知道从哪摸出来根木棍，就朝沈暮这边砸。
　　没砸到沈暮脑袋，砸到了江珩手臂。
　　江珩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当时他们虽然是一个班，但说过几句话连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沈暮以为他就算是刚好路过，也可以直接装看不见走掉，但他竟然会帮着一起打群架。
　　顾一涣也很快反应过来，喊了句“操”，直接就跟对面干了起来。
　　后来打完架沈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江珩就已经自己走了。

　　沈暮不喜欢欠人人情，所以这也是他后来为什么会选江珩坐同桌的原因。
　　一中是按成绩排名分座位的，从前往后，自己选。江珩成绩很好，一直稳定在前三名，沈暮跟他排名中间隔了些人，但也许是江珩独来独往惯了，他在班上似乎没有朋友，也很少有人愿意坐他旁边。
　　沈暮刚开始和他一起坐的时候，他也只是看了他一眼，语气和态度似乎都和今天一样，不甚在意地说着，那天他只是顺路，不用在意。
　　回过神来，沈暮往侧边翻了个身，虽然还是只能看到一片漆黑。他思绪有点乱，想了会，又默默转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