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误终身》沐云首

12、谋定所得独一院

　　太后，”殿外传进稚嫩的声音，小女孩急忙走到太后身边行礼，田嬷嬷同一众宫女太监行礼，“悦公主好。”

　　俞唯若觉得眼前的小女孩颇为眼熟，她不就是.....昨天那个小女孩吗，她是悦公主？皇帝的妹妹？所以她才能在宫中自由行走。

　　太后严厉的面容在见到小女孩时变得慈祥，对小女孩轻声细语道，“悦儿怎么了，跑的满头大汗的，田嬷嬷快给悦儿呈上一杯冷饮解暑。”

　　皇甫悦儿乖巧道，“今儿天太热了，悦儿便想着到您这儿讨杯冷饮，加之悦儿许久未见到您，这才走得急了些。”

　　田嬷嬷呈上一杯冷饮给皇甫悦儿。皇甫悦儿喝下冷饮，甜笑道，“其他地方都做不出这样的口感，还是您这里的冷饮好喝，。”

　　“悦儿最会哄哀家开心了，”太后宠溺道。

　　田嬷嬷手一抬让俞唯若赶紧走。虽然要挨十板子，但一想到马上就自由了，俞唯若便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往外走。

　　皇甫悦儿嘟嘴撒娇道，“您能别打她吗？俞唯若昨日救过乐乐，她是乐乐的恩人。”

　　太后道，“她以下犯上，不可轻饶。”

　　皇甫悦儿解释道，“悦儿方才在附近游玩时看得真真的，乐乐也看见了，是上官玲珑故意推她的，俞唯若什么都没做。”

　　上官玲珑盯着皇甫悦儿，难不成皇甫悦儿是想将这件事赖在她身上。

　　俞唯若有着不祥的预感，迅速的往外走，她可不想再生变故影响她出宫速度。皇甫悦儿睨见俞唯若走得飞快，迅速的追上去拦住她，“跟我走，”不由分说的将她牵到太后的跟前。

　　“您看，俞唯若的额上有道很深的口子，比乐乐的还大，她身份低微，若是挨了十棍再逐出宫，以后她要如何见人，如何嫁人。”

　　俞唯若整个人都不好了：一道小伤口而已？如何阻碍她见人？嫁人了？

　　皇甫悦儿讨喜的小模样，太后的心跟着融化了，“那你想如何呀，我的悦公主。”

　　皇甫悦儿的眼睛咕溜溜一转，“俞唯若虽是平民出生，但也是品德品行端正的善良之人，可...可不可以让她入选。”

　　“不行，”太后一口回绝，“新入选的嫔妃身上不能有疤，哀家会让太医医治好她伤再送出宫，就当是悦儿还了她救乐乐的恩情。”

　　皇甫悦儿道，“母妃常说，人要学会知恩图报，平日里都是乐乐陪悦儿玩，乐乐是悦儿的玩伴，它受伤了悦儿都没发现，是俞唯若心细及时救了乐乐。”

　　此时的乐乐正一颤一跛的从殿外进来，腿上缠了很大的一块布，它走到皇甫悦儿的脚边，俞唯若震惊的看着它，不就一个小伤口吗，怎么就包成了一根大粽子！

　　乐乐又去蹭俞唯若的裙尾，吐着舌头，笑得憨傻可爱。皇甫悦儿道，“乐乐，如果不是俞唯若昨日心细替你止血，悦儿可能就没有你了。”

　　太后略微思量，道，“哀家知晓悦儿是善良的孩子，顾念恩情本是难得可贵的品质，但人心隔肚皮，给皇上纳妃可是大事，不可儿戏。”

　　皇甫悦儿娓娓道，“皇兄平定天下，登基时便大赦天下三年，可现在素和夏蓝却死在选妃之际，以素和夏蓝的品行能入选的可能甚大，俞唯若同素和夏蓝又是好朋友，那何不让俞唯若顶替她冲冲喜气，等半年后春暖花开之时，随适龄宫女出宫，届时也算是悦儿替乐乐还却了恩情。再者，素和夏蓝是白术的妹妹，皇兄也会网开一面准允。”

　　顶替！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她先是顶替了容椿进宫，如今又要顶替夏蓝留下来。俞唯若的脸快要拧成苦瓜脸了，她真是好心办坏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不想要这种恩情。

　　太后思量再三，觉得不妥，“若是哀家此次破例，那对于堂下众人也会有失公允。”

　　上官玲珑看一眼多事的皇甫悦儿，想反驳一番，可奈何方才她惹怒过太后，当下不可随意多言，父亲叮嘱她在宫中要学会懂事，切不可惹出事端，今日一事还不知如何同父亲交代。侧头时瞥见到她最讨厌的人越过她走向太后。

　　殿内走进一名好看的女子，她一席华贵的服饰，步态轻盈，仪态万千，头上的琉璃发簪轻缓摇摆，端庄儒雅，温柔恬静面带浅笑向太后行礼，“太后尊安。”

　　“碧尤怎么来了？你身体不适，应多休息才是，”太后关心道。

　　“碧尤多谢太后的关心，”长孙碧尤从侍女手中将一盘糕点放在太后的桌面，“您近几日为选妃之事劳心劳力，这天枯燥烦闷，碧尤便做了些甜点给您尝尝。”

　　俞唯若盯着这位衣着华丽的女子看。

　　皇甫悦儿看了长孙碧尤一眼，道，“太后，悦儿知晓您为难，可什么都不做，悦儿无法心安。”

　　太后浅吃一块糕点说道，“碧尤如何看待此事。”

　　长孙碧尤莞尔恭谨道，“后宫纳妃之事，乃国之重事，关乎天下气运。如此慎重之事，碧尤不敢随意妄言，皇上孝道，将此事全权交于太后处理，定是相信太后的眼缘，您的决定即是皇上的决定，但凭太后定夺，我等谨遵圣意。”

　　皇甫悦儿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长孙碧尤，再看向太后。

　　长孙碧尤莞尔一笑，“昨日听闻悦公主提及乐乐被救一事。悦儿心地善良，本性也是好的。成长中缺少同龄玩伴，尚才会多爱护乐乐一些，望太后勿罪怪悦公主。”

　　长孙碧尤言语谨慎话未明，俞唯若将她打量一番，又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本可借此机会出宫，却因替一只狗包扎伤口而断了出宫的后路？眼一斜乐乐，乐乐躺在她脚边吐着舌头冲她笑得憨厚可爱。

　　傻狗，你这只小坏蛋。

　　可是，悦儿啊悦儿，你确定是在帮我吗？此时此景，她若开口拒绝，是不是会被认为是不知好歹。

　　“悦公主，我替乐乐处理伤口，是举手之劳，你不必挂于心上，适才我因夏蓝死的突然，一下惶恐无措，六神无主，才无意冲撞到上官玲珑，如今我身上既已留疤，实在不能再留在宫中，你还是不要为了我叨扰太后娘娘了，若是悦公主想寻个心安，便免了十棍让我出宫吧。”

　　这样总该可以了吧，少受十棍也是好的。

　　长孙碧尤坐下之际不着痕迹的点头，皇甫悦儿说道，“不然...就抽签吧，不偏袒任何人，有这多人参与，花落谁家尚可不知，且看她自己的造化，您觉得如何？”

　　上官玲珑气得牙痒痒的，俞唯若到底是踩了什么狗屎运居然因为一只狗得到上位的机会。还有坐在她前方那个颐指气使的女人，更使她气愤。

　　太后深思熟虑斟酌许久，瞧见悦儿瘪嘴嘟唇向她投来请求的目光，便作罢，她若是真中了，可见天意如此，“悦儿就这么想帮她。”

　　皇甫悦儿眉眼一亮，便知太后应允了，“悦儿喜欢她。”

　　“好，哀家依你，悦儿想怎么抽签法。”

　　皇甫悦儿吩咐田嬷嬷准备文墨纸张，在将纸剪裁成十几张大小一样的写上数字，再折叠好放进有碗深的木箱里弄乱，再用盖子盖住。

　　皇甫悦儿递给太后一张的空白纸，“您只需在纸上写下任意一个字，折叠好放在砚台下，除了您，无人知晓您写了什么。届时她们到木箱里选择一张，只要和您写下的字相同，便是幸运之人。”

　　长孙碧尤收起太后写好的纸张折叠放在砚台下，“悦儿聪慧过人，此方法对谁都公平，没人可以作弊，而俞唯若能抽中的机会微乎其微。”

　　田嬷嬷让堂下跪着的人挨个上前抽取木箱里的纸，女子们迫不及待移步上前，这可是关乎她们未来的大事，手伸进木箱里左摸右摸，举棋不定，多希望自己拥有一双透视眼，可窥探到砚台下那张纸条上写的是什么，纸条拿在手里不断的祈祷，“神明保佑，成败在此一举。”

　　上官玲珑自是不屑，太后已明说三个月后她便可进宫封赐，抽签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多此一举，只是白给那个女人机会，一个渺茫的机会。

　　张施施知道自己竞选妃嫔无望，皇甫悦儿摆明是冲着俞唯若来的，尤妃来得这么及时定然不是巧合，有了尤妃暗中的帮衬，俞唯若走不了。

　　父亲曾说过，张家和上官家一直有往来，太后为了平衡后宫的势力，是不会让她们两个同时入选后宫的，而太后选择了上官玲珑。

　　女子们陆续上去抽取，木箱里的纸块逐渐减少。太后用眼示意，田嬷嬷唤俞唯若前来抽取。

　　俞唯若从未如此不安忐忑过，对着木箱看了又看，犹豫了半天才伸手进去，感觉每张都有可能选中，田嬷嬷催道，“拿好就下去等结果。”俞唯若眼一闭随意抽一张拿在手里，跟烫手山芋似的揣着。

　　全部抽取完，田嬷嬷命所有人打开纸条举起来，再打开砚台下那张纸对应其他人手中的字，都不是。俞唯若慢吞吞的打开手里的纸，是‘九’。

　　田嬷嬷走向俞唯若，目光复杂的拿取俞唯若手中的纸呈给太后看，太后一看，也无话可说，“今日起你便是俞淑女，”太后宠溺道，“悦儿这下高兴了吧。”

　　张施施暗自冷笑，所有的事有果必有因，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皇甫悦儿无比开心的挽着生无可恋的俞唯若，“开心。”

　　长孙碧尤凤眸异动，凝视着脸色难看的俞唯若。上官玲珑的脸瞬间黑了。

　　田嬷嬷在太后耳边耳语几句，太后应允，“俞淑女即日起便住进静轩宫，没有召见不得在宫内随意走动，田嬷嬷带她下去。”

　　俞唯若心沉死海，面如死灰，她刚抽时还在犹豫哪张才不是，挑来挑去竟是让她抽中了，“早知就拿右边，多顺手啊，干嘛拿左面的，一点都不顺手。”

　　俞唯若临走时朝长孙碧尤斜去一眼。长孙碧尤亦是在看着她，眼神交汇之际，她辨不出长孙碧尤眼里隐藏的意思，只觉得她满腹心事。

　　皇甫悦儿跟着一起去静轩宫，随行的还有在太医院做过杂事的婢女甘草，俞唯若忍不住问道，“悦公主为何要将我留下，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乐乐！”

　　“不全是，”皇甫悦儿想了想还是说道，“你救过乐乐，所以我也要救你。”

　　“救我？”俞唯若不明，“为何这样说。”

　　“你得罪过上官玲珑，你出去了她会害你，只有留在宫里你才安全。”

　　俞唯若还想再问点什么，来了个太监将皇甫悦儿带走，“悦公主，太后找您。”

　　皇甫悦儿歉意道，“悦儿会常来看俞淑女的。”

　　其实当夏蓝‘死去’，她确实伤心难过，可在上官玲珑要教训她时，她忽然想起夏蓝昨夜对她说过的话。脑中瞬间拟定好计策，她借机故意激怒上官玲珑迫使自己受伤，届时可免去顶撞之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最终还是被迫留下。

　　静轩宫地处偏僻，位于皇宫最西北处，走了许久才抵达。

　　甘草敲静轩宫的门，开门的是个清瘦纤细的少女小玉，她唯唯诺诺的对俞唯若作揖行礼，引领俞唯若和甘草进来将门关上，木门咯吱脆响的声音将外面的一切隔离。

　　静轩宫年久失修，殿屋破旧萧条，花坛里几株花草在烈日下垂低腰肢，这里冷清得可怕。

　　俞唯若无以言表的神色走进殿内看着这里的一切，她无法描述此时的心情，两个宫女娓娓跟其后，俞唯若用手在桌上一滑，桌面干净，背对着两人心平气和道，“小玉待在在静轩宫多久了。”

　　“回淑女的话，已有三年。”

　　俞唯若侧身坐下，抬眸浅笑，“无需拘谨，先坐下，”两人低眉，不敢坐，她无奈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人，我先挑明，我虽被封为淑女，却不是皇上的嫔妃，明年宫女出宫时便是我离开之日，希望剩下的时日我们好好相处。”

　　甘草和小玉面面相觑。

　　“我空有名分，自是给不了你们飞身上位的机会，如果你们想离开，我可以请悦公主帮忙。”

　　甘草突然扑通一跪，把俞唯若吓了一跳，甘草磕头恳求，“淑女，您不要赶奴婢走，奴婢在太医院打杂，前日做错了事挨了板子原是要被逐出宫的，可是在宫外奴婢已没了亲人，如果淑女再不要奴婢，奴婢便只有死路一条，今后淑女去哪奴婢便去哪。”

　　甘草是因为俞唯若才被调遣到静轩宫伺候，明年也会同俞唯若离开。

　　俞唯若暴跳起来，“你被打了十棍？怎么不早说，赶紧起来跪什么跪，去躺着。”

　　甘草不敢起身，跪着不动，俞唯若想扶她又怕触碰到她的伤处，只能用命令的口吻让她去床上躺着，她才去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