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弋》薄荷鱼饼

5、下潜

　　“没有。”丁淼再次回复。

　　“不是吧，一大小伙。”唐晓没想太通，她只能想到一个原因，“眼光太高？”

　　唐晓混演艺圈久了，和演员明星经常打交道，颜值是这个圈的硬通货，有人持靓行凶，有人海王无数，但凡有点姿色都会被利用得无所不用其极，像丁淼这种，顶着这张脸却又单身的人，太少见了。

　　她还想到一个原因。
　　“还是说你性向......”

　　“没遇到合适的。”
　　“姐姐给你介绍，喜欢什么样的？”
　　“看感觉吧。”

　　她看得出，丁淼貌似不太想聊这个话题，但有股莫名的使命感迫使她牵桥搭线。

　　“御姐，甜妹？”唐晓一手托着冰淇淋小盒子，单手翻出手机朋友圈，“我这有几个单身的朋友，给你看照片，看有没有喜欢的？”

　　“这个？”她拿手机伸过去给他看。

　　丁淼瞥了一眼，又扭头回去了。唐晓见他不感兴趣，又再翻出另外一张，“你等等啊，还有一个。”

　　“这个呢？”唐晓不屈不挠，“京市人，做后期美术的，这姑娘人挺好。”她顿了顿，想到什么，又说道：“不过，你们要谈的话估计得异地了，你能接受吗？”

　　她扭头看他反应。

　　“不感兴趣。”丁淼道。

　　“你都没看就说不感兴趣。”唐晓把手机伸到他眼前，“她真人比照片好看多了，气质——”

　　丁淼一下子伸手来，想拿她手机。

　　唐晓是没料到他会这么做，指尖短暂地碰触，有种微妙的触感。
　　她下意识松手。

　　唐晓以为他来拿在手上放大仔细看，没想到下一秒，这人竟然按上了锁屏键，手机黑屏了。

　　“......”反应过来的唐晓识趣了，伸手去拿回了手机。她嘴上还在嘟囔，“不是，你真一个都不感兴趣？”

　　唐晓不用丁淼回答，已经在他侧脸的神态上看到了态度。

　　她于是放弃，“好吧。”

　　丁淼回头看她。从眼睛滑落到了唇边。
　　停在了那里。

　　她看着他眼神的方向，“我嘴角有冰淇淋？”

　　“嗯。”丁淼抽了一张纸给她，唐晓接过擦了一下。
　　“好了吗？”

　　丁淼目光再次落在唇边。
　　见他不说话，她又用纸巾蹭了一下，问：“还没好？”

　　“好了。”他回过头，和嘟嘟讲话去了。

　　侧头去的时候，唐晓留意到他的耳朵。她想起了以前，她摸过他一次，手感软趴趴的，非常舒服。
　　就这么想着，她忽然想上手去摸。
　　她是时候这么想的，嘴上也就这么说了，一点都不忸怩。

　　“丁淼——”唐晓唤了他一声。

　　丁淼回头，“嗯？”

　　“能给我摸摸你的耳朵吗？”

　　丁淼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又抬头，半晌，只听低低的“嗯”。

　　“轻一点。”他侧头过去，能让她好摸。
　　唐晓伸手过去，轻轻地碰一下他的耳垂，然后轻轻地捏了一下。
　　还是这么软的手感，还有点发烫。
　　她忍不住再捏一下。

　　被当成玩具的丁淼头一直侧着给她捏，脸已经在看不到的地方悄然浮出了红晕。
　　又是心跳加快的声音。

　　“哥哥。”旁边低头画画的嘟嘟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看到了这一幕。
　　“我也想摸摸。”她说罢抬手想要够丁淼另一侧的耳朵。

　　丁淼看着她，“你画画画完了吗？”
　　嘟嘟不说话。

　　旁边的唐晓忍不住捂着肚子笑起来。

　　这一幕她躺在床上还在砸吧砸吧地回味着，视频那头的崔彤敷着面膜，一脸咦的表情，“什么事啊，笑成这样？”
　　唐晓笑着直摇摇头。
　　“没事，突然发觉小孩挺好玩的。”

　　崔彤抻面膜的手顿了顿，“我没听错吧，唐晓，这不像你说的话啊。你不是反育战士吗？”

　　“我这么说，不代表我想生啊。”

　　“行吧你。”崔彤道，“我看你出去旅个游，像变了个人一样。”

　　“有吗？”

　　“嗯。比如你现在这样，我和你认识这么久了，我没见过几次你这样笑得和一脑残一样。”

　　唐晓恢复了面无表情，“你让我出来散心，我这么笑，那不是证明这套，崔老板花钱花的值得吗？”

　　“得了吧你。”

　　两人聊了一会儿，唐晓给她发了张照片。
　　崔彤一看乌漆嘛黑的，放大看，是一个男生的侧脸。

　　视线暗，男生肤色暗，看不清五官的细节，但能依稀看出，是有帅哥氛围的。

　　“偷拍的，你凑合看。”
　　“私藏这号帅弟弟，好啊你唐晓。”
　　唐晓乐呵，“还行吧，颜值也就这样。”
　　“得了吧你。他单身吗？我估计他这长相，应该有女朋友了。”
　　“没。”唐晓摇头，“人家不想谈恋爱。”
　　“什么？不应该啊，这年纪的男生，不都挺躁动寂寞的吗。”
　　“谁知道。”

　　唐晓把今晚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通，崔彤沉吟了半晌，分析：“我觉得，一般这种，基本上只有一种情况。”
　　“什么？”
　　“有目标了。”
　　唐晓轻轻地啊了声，这个她确实没想到，再联想刚刚发生的那些，她觉得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
　　“难怪了。”
　　“可惜了，这么帅的弟弟，玩玩也行啊。”
　　唐晓声音忽然大了一度，“我告诉你啊，人家正经人。”
　　“我就这么一说你急啥。”
　　唐晓没说话，担心崔彤再聊这个话题，就扯到别的话题上去了。

　　晚上睡前，唐晓收到了丁淼的一条信息。
　　[我听Miko姐说你这班是上一休一？]

　　唐晓看了下明天的课程安排，回复：[嗯，下午没课能休假]
　　那头显示在输入中，等了一会儿，他发来：[明天，想不想来科研基地看看？]
　　唐晓：[你上班的地方？]
　　丁淼：[嗯，这边有很多珊瑚样本，我可以做导游带你逛一圈，感兴趣吗？]
　　唐晓：[好啊]
　　丁淼：[我明天去接你，晚安]他发来一个睡觉的表情。
　　唐晓：[好，晚安]

　　第二天唐晓上了半天班，下午如期在店里等丁淼。丁淼骑了辆小电驴来，把头盔给她。
　　唐晓接过，跨坐在他身后。
　　她抓着后头固定身体，就这么，他们绕着海边的公路骑到了科研基地。

　　科研基地是一栋白色建筑，就建在海边不远处。
　　丁淼带她进去，一层是展览馆，面积还不小，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唐晓问：“这里对外开放吗？”
　　“开的，不过基本上游客都直奔薄荷岛的海上项目或者潜水了，来这的人不多，今天又是闭馆。”
　　唐晓仰头看到了一个悬挂半空中的巨大骨骼标本。
　　丁淼顺着她目光望去：“据说是一只十几年前搁浅在岸边的领航鲸。”
　　唐晓惊讶，“这里还有鲸鱼？”
　　丁淼点头，“每年7-10月，这边有鲸落迁徙来这逗留，过了就走了，明年再来。”
　　“那现在是不是还能看到？”唐晓眼睛微亮地看着他。
　　丁淼瞧了瞧她的表情，笑了笑，“嗯，你想看的话改天我借艘快艇带你去看。”
　　唐晓朝他扬起了笑。

　　“我说你这小子接个人接了半天，合着是在这啊——”
　　回头看，是不知什么时候在他们身后的顺哥。
　　唐晓冲顺哥打了个招呼，顺哥笑着点头，“你们先好好看，小丁，你到时候也带人家到珊瑚馆那看看，新种了一批新的珊瑚样本。”
　　“好。”
　　顺哥走后，唐晓回头看丁淼：“他刚说的珊瑚馆也在里面？”
　　“嗯。”丁淼道，“薄荷岛有全国面积最大的珊瑚礁群，种类也多。不过现在有些地方珊瑚礁退化挺严重的，我们有部分的工作内容就是去做珊瑚礁的人工修复和保育工作。”
　　“珊瑚礁保育？”唐晓记起来之前有看过类似的纪录片，“在水下种珊瑚？”
　　丁淼点头，“差不多。”

　　两人走到了珊瑚馆，中间蓝色的超长活体珊瑚缸吸引了唐晓的注意力。
　　里头种着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珊瑚，丁淼逐一地和她介绍珊瑚的种类。
　　“平常见的比较多的是这种鹿角珊瑚，带枝枝叉叉的，这种叫杯型珊瑚......”丁淼指着水缸一点点给她认。
　　唐晓认真听着，“珊瑚礁和珊瑚有什么区别？”
　　“珊瑚你可以理解为是珊瑚虫群体，珊瑚礁是珊瑚虫老化死亡的尸体。”
　　唐晓点头。

　　“像这些，都是从海底里剪取的一些比较优良的断枝，然后在这培育一段时间后就可以放在水下，栽培在水下苗圃里，长得好了就移植到需要修复的地方......”
　　丁淼专注地在讲，她专注地在听，时不时提问。

　　她发现，丁淼平常不是善谈的人，唯独说到这些他熟悉领域的东西，就非常健谈。
　　甚至她有种错觉，他在带她进他的世界看。

　　唐晓觉得，貌似这样也挺不错的。

　　见她不说话，丁淼顿了顿，以为是她听得有些无聊了，没再说了。
　　“怎么不说了？”唐晓朝他看了一眼。
　　“怕你觉得无聊，就和听课一样。”
　　唐晓笑，“不无聊，我感觉挺有意思的，你们这珊瑚种植开放给外人吗？”
　　丁淼见她感兴趣，目光微闪，“种珊瑚不难的，你会潜水就行，我改天带你下水种。”他顿了顿，想到了今天下午要将一批新苗移植到苗圃上，问：“刚好下午我要下水，你想去吗？”
　　唐晓没想到她随口一说，丁淼就这么给她回应了，“但我有阵子没潜水了，估计得熟悉熟悉。”
　　丁淼看出了她的犹豫，没强迫了，“没事，那等你熟悉再说。如果你想潜的话等我下班了我带你潜潜试试。”
　　唐晓点头，“好，不过我很菜。”她强调了下。

　　她如果没记错，丁淼是个自由潜大神。
　　在她还是旱鸭子的时候，丁淼三岁就会游泳了，十岁就会下潜了，还是憋一口气戴着泳镜就这样下去。之前在尾岛，他也经常去海下猎各种海鲜给她开小灶。

　　“没关系。”丁淼道，“多潜几次就能捡回来的。”

　　丁淼和唐晓走到科研室门口时，见好几个人围起来在一台电脑前看东西，在讨论什么。
　　顺哥见他们来了，招呼他们，这下，所有人都看过来了。唐晓本来想着是站门外等丁淼的，结果这下也只能随丁淼进去。

　　电脑前坐的是一个戴着眼镜脑袋光溜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像是研究员，旁边几个像是他的学生。
　　“陈教授，这是小丁朋友，唐晓。”顺哥在旁边介绍，“这位是海洋与渔业科学院研究员陈教授。”
　　“教授，您好。”唐晓过去和他交握。
　　“我听小丁说了你今天要来。”他笑了笑。
　　唐晓和他寒暄了几句。

　　“小丁，我刚也和小顺、王林说了，等下你们下水去复查一下昨天发现的那块白化区域，取一些样带回来。”
　　“好。”

　　“我要去工作了，你是想在这等我还是跟我一起？”丁淼降低声量问她。
　　“跟你去吧。”

　　他们四人乘着一艘小船就去了定点的位置。丁淼穿戴好BCD（潜水浮力背心），检查好设备和安全情况，下水前看了唐晓一眼。
　　唐晓因太晒了穿着防晒外套，只露出一双眼睛，“注意安全。”她轻声叮嘱。
　　丁淼朝她轻轻勾了勾嘴，“好。”

　　待他们再次浮上来，丁淼取回了一小株白化的珊瑚尸体，在船上检查了样带的情况，一切没问题了就让同事带回去，他和顺哥又去其他几个点位检查珊瑚的生长情况做记录，忙完了才回研究所。
　　下班后，丁淼和唐晓回店里租了套潜水设备，借了艘船到了潜点。

　　船上，丁淼帮唐晓捋了下所有的流程，并且提前把很多注意事项和她说了。
　　距离上次下潜已经有好一阵子了，加上背式入水的动作本能让她没有安全感，唐晓深吸口气。
　　面镜下，丁淼看着她。
　　“可以吗？”他轻声问。
　　唐晓目光望向远处平静的海面。
　　她点了点头。

　　“你就想着刚刚那些动作。下水后，第一步......”丁淼和她一点点地顺动作。
　　唐晓闭上了眼睛，嗯了一声。

　　“3、2、1——”
　　听到1后，她往后倒，背滚入海。

　　“噗通一声”，水花溅起，耳朵在整个浸泡在水下的时候，瞬间消了音。

　　下一秒，她坠入了一个截然安静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