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弋》薄荷鱼饼

4、八喜

　　见Miko顿了顿，唐晓补充道：“不知道你们需要不要拍摄，我可以帮店里教练学员拍摄好看的照片，或者拍视频，这些我都会。”

　　她递来了一张自己的名片，介绍自己：“我是专业做导演的，之前主要是负责商业广告项目。拍摄、剪辑、后期、美化这些我都会。”

　　Miko接过看，抬头又看了眼唐晓，颇为意外，“我们这之前拍摄都是给一些大学生义工做，不过现在呢不是寒暑假，所以这块工作一直都是给了教练随手拍的，不太专业。”Miko拿手机翻找潜店的社交账号给唐晓看，唐晓一一滑着看到底，内容质量都很一般。

　　唐晓把自己平常练手的摄影写真给Miko看，和她讲了下现在市场情况，尤其女学员更多是冲着拍照好看来的，拍得好还能有让她们自发分享裂变，无形也是一种营销手段。

　　唐晓拿着提案的那套话术推销了自己的想法，Miko认真地听，时不时微微点头以作回应。她看得出，Miko对她这套说辞很满意。果然，结果不出所料，她成功把Miko说动了。

　　下午，唐晓就开始上岗了，她查好课程时间，这个时段有一节冲浪私教课，唐晓拿着她自带的设备在沙滩边蹲点抓拍学员和教练训练的精彩瞬间。
　　因为对摄影精通，这点基础拍摄对她来说简直不成难度。她拿原片给学员看，学员高兴地还特意摆拍让她多拍了几张沙滩写真。忙完这些，她回去修图，还没来得及发给Miko看，Miko就给她发来了信息，直夸她拍的好。唐晓想着也许是学员和她点名表扬了。
　　她回发了个笑脸。
　　Miko邀请她今晚参加店里的聚餐，还有些教练、几个关系要好的学员都会来，还有丁淼。
　　紧接着，唐晓发现自己被拉入了店里的大家族群里。

　　Miko连发了好几个鞭炮的表情包。
　　Miko：[欢迎大美女摄影师晓晓加入DM！！人美拍照又好看！！]
　　好几个人也开始刷表情。
　　其中有个是刚刚拍的冲浪教练，他发来：[把我拍得我都想恨不得当头像]
　　一群人在下面聊天。

　　这热情的架势一下子把当事人唐晓整得不知所措。

　　丁淼给她私发来了一个问号表情。
　　丁淼：你当义工了？
　　他这么一问，唐晓有点心虚，只回了他一个嗯字。
　　她往群上丢了一个谢谢大家的表情。
　　丁淼接在她后面发一个小动物欢迎的表情。

　　丁淼私发她：[晚上你要在店里吃饭吗？]
　　唐晓回：[嗯，你不吃吗]
　　丁淼发了个笑脸来：[吃，晚上见]

　　晚上，一大桌支开在店外空地上，热热闹闹。Miko介绍了一圈桌上的人，唐晓逐一认了。
　　介绍到丁淼，Miko顿了顿，笑道：“这就不用介绍了吧。”
　　一群人笑，Miko老公顺哥目光在丁淼和唐晓之间打转：“你们俩认识？”
　　“嗯。”唐晓点头，“我和丁淼认识很多年了。”
　　顺哥目光再看向旁边的丁淼，一副了然的八卦表情：“难怪了，你得多呆呆，这样我们队工作效率直线上升。”他冲丁淼抬抬下巴，“是吧，小丁？”
　　“诶，老公你这话我听不懂了，晓晓和你们工作效率有什么关系？”旁边的Miko问。
　　当事人没说话，顺哥也笑而不言。
　　“来。”顺哥开了啤酒，问唐晓，“你喝吗？”
　　唐晓说可以，把杯子拿去，顺哥接过倒了一杯给她。
　　“干一杯。”顺哥把杯子举过来和唐晓的轻轻碰了一下。

　　吃到一半，唐晓想拿纸巾擦嘴，停下筷子目光找了一圈桌上，旁边的丁淼问：“找什么？”
　　“纸巾。”
　　丁淼起身去拿了边上的纸巾放在她面前。

　　顺哥见她杯子空了，又给她倒上了酒。
　　丁淼侧头，周边吵闹，他只能靠近她，在她耳边问：“你还能喝吗？不能的话，我和顺哥说一声，他这人就这样，每回聚餐喝到断片才行。”
　　凑近的时候，他嗅到了她洗发水的香味，混着淡淡的酒味，萦绕鼻尖，他忍不住再轻轻吸了一口。

　　“没事，能喝，我酒量挺好。”唐晓道。

　　丁淼还想说什么，他感到自己衣袖被人轻轻扯了扯，有人在叫他，回头，是嘟嘟。
　　嘟嘟是顺哥和Miko的小孩，五岁而已。
　　他侧身过去，“怎么了？”
　　“我想你等下陪我玩。”小女孩声音娇蛮。
　　Miko听到了，轻轻地斥了她，“小丁哥哥还有自己的事呢，去和其他小朋友玩。”
　　“我不要。”
　　眼见火药味开始浓了，丁淼轻哄她，“嘟嘟，先吃饭，乖。”
　　这小女孩才乖乖地吃起了饭。

　　唐晓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她笑了笑，忽然也凑过去。
　　丁淼在她身体靠过来的时刻滞住了。

　　“这小丫头怎么老是黏你啊。”
　　一丝酒气温热，浮在他耳畔边，像是在他耳边轻轻呵气。

　　耳畔连着心，丁淼感到一阵酥麻。
　　他佯装自然地仰头喝着水，没想到一抬头，对上了对桌顺哥投来的眼神。

　　他心虚地移开了。

　　饭后，唐晓在沙滩上散步吹海风，累了就坐在边上看海。

　　热热闹闹过去了，这阵子的安静显得格外舒服。
　　风吹着，酒意也散去了不少。

　　感到旁边有人坐下，她回过头，是丁淼。

　　两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海。

　　“丁淼。”
　　“嗯？”
　　“你今年几岁啊。”
　　“23。”

　　唐晓点头，“真好。”

　　唐晓在想，23岁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23岁她刚毕业，血气方刚的，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和充满希望的乐观。
　　像是一头跃跃欲试的小牛犊，就这么扎入了社会。
　　那会儿，她总想着当大导演，拍上一部属于自己的片子，然后去拿奖。
　　甚至她连颁奖词都想好了。

　　那会儿，她进剧组当助理，没日没夜的，就为了学习更多东西。
　　每天都是灰头土脸，红着血丝，但永远都不累。

　　“年轻是真的好啊。”她又感叹一声。

　　丁淼回看她，路灯余光下，她脸上的神情不明。

　　“我不觉得。”

　　这下轮到唐晓看他了，“为什么？”

　　“我还是喜欢自己能大一些。”他顿了顿，没说出原因。

　　唐晓叹口气，头回过去，“你们小朋友啊，就喜欢长大，但是长大了就有很多烦恼了。”

　　她又想起什么，自顾自说道：“你还记得我去尾岛那会儿吗，那会儿我好年轻。”
　　她陷入了回忆。

　　“姐姐，你不老。”丁淼看着她，低声道。

　　唐晓扯了下嘴角笑了，“就当是你的安慰了。”

　　“我不骗人的。”

　　唐晓淡淡地哦了声，下一秒，她就径直凑到他脸前。

　　丁淼被她这一举动愣怔住了。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这一瞬其实只有两秒，但他感觉时间像是静止了。
　　他的目光定定地胶上了她的视线。

　　“你看我眼皮下的细纹。”
　　唐晓指了指眼尾处。

　　见丁淼没反应，她再指了指。
　　“看到没？”

　　丁淼垂落视线，顺着指尖看过去。
　　光线不亮，他没看到什么细纹，只看到她的睫毛很长，落在眼底有个小小的阴影区域。

　　他下意识紧张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你们在干嘛？”
　　后头冒出一个人影来，丁淼第一反应是躲开，拉远两人的距离。

　　唐晓倒是很淡定，侧了侧头，看了眼后头，调侃道：“小丁哥哥，你小跟班来了。”

　　丁淼被她这么一调笑，耳根有点发烫，他转过头去问嘟嘟：“你妈跟你洗完澡了？”

　　“嗯。”嘟嘟拿着小画册，过去拉扯他的手，“陪我玩。”

　　说完后，她还警惕地看一眼旁边不说话的唐晓。

　　唐晓对上了她投来的目光，这小姑娘看她的目光带着一点打量和观察。

　　唐晓不喜欢小孩，没和她说过一句话，但她能感觉到，这小丫头有点怕她。

　　“我们过去玩。”她扯着丁淼的袖子，丁淼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在这玩，你坐过来。”

　　嘟嘟轻声嘟囔，指了指店里，“但是我想在那边玩。”

　　“这边凉快，还有姐姐陪你呢。”丁淼指了指唐晓，“这是唐晓姐姐。”

　　唐晓冲她摇手打招呼，表情尽量扯着友好的笑。

　　嘟嘟别扭了一会儿，见丁淼没有动的迹象，她还是坐到了他的旁边，把纸放在腿上，就着画笔专注地画了一个小人，手里拿着花，旁边还有个小蝴蝶。

　　“轮到你了。”她把画纸放在了丁淼腿上，丁淼拿笔，在画纸上圈圈画画。唐晓凑过去看。

　　他的画工很......她想到了一个词，很生动。他会把鱼鳍画得很大，笔触简单，却有很多细节。“这是狮子鱼。”丁淼边画边说。
　　嘟嘟问：“他鱼鳍怎么这么大？”
　　“为了吓唬敌人。”

　　“丁老师，我有个问题。”唐晓举手。

　　丁淼：“什么问题？”

　　“它为什么叫狮子鱼？”

　　“是不是它长得像狮子呀？”旁边的嘟嘟问。

　　丁淼点了下头，“嘟嘟说的没错，它的纹路长得很像狮子，所以叫狮子鱼。”

　　“丁老师真厉害。”唐晓故作夸张地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给他鼓掌。

　　丁淼被她笑盈盈的目光和直白的夸赞所弄得耳尖微红。

　　月光下，路边灯光的散射给唐晓的脸上均匀打上了一层柔光，洁白如玉，清淡地像一杯白开，笑起来却明媚极了，一时间看得他失神。

　　心又像刚刚那样砰砰跳动。
　　他庆幸是晚上，面上的变化还能掩盖在黑夜里。

　　“我说，你对小孩还挺有耐心的。”唐晓弯腰抓起底下的细沙玩起来，垂眸看旁边丁淼和嘟嘟说话。

　　“小孩挺可爱的。”丁淼回看她的侧脸，“你很讨厌？”

　　风拂过，唐晓脸侧的头发被吹起，她别在耳后，露出了小小的耳朵，眼睛被风吹得微微眯起，像一只慵懒小猫。

　　“何止讨厌，简直太讨厌了。”唐晓微微皱眉，“你不觉得他们很烦吗？”

　　他被她此刻的神态都逗笑了，“还好，我感觉小孩吧，性情很简单，喜欢就喜欢，讨厌就讨厌，不会让人猜忌，不像成年人，更难相处。”

　　“那是因为你心性简单。”唐晓道，“挺好的。我就不行，我是把人生越过越复杂了。”
　　她轻轻叹息。

　　再次回看不远处的大海，脚丫子伸长去够底下的细沙，无意识地摩挲着。
　　这里的沙滩颗粒度很细，脚感柔软，像是人的肌肤般光腻。

　　唐晓有了去踩浪的兴致，自己在海边玩了一会儿，又走回来，发现只剩丁淼。

　　“嘟嘟呢？”
　　“去买吃的去了。”

　　不一会儿，嘟嘟跑回来，她把其中一小盒的冰淇淋给了丁淼，“哥哥，是不是这个？”

　　丁淼低头看，“嘟嘟真棒。”他接过，给了唐晓。

　　她垂眸看清后，顿住了。

　　“这里竟然还有八喜卖？”

　　唐晓是惊喜的，相当惊喜。
　　这个牌子的冰淇淋，八年前在尾岛，他用自己的零花钱给她买过。当时她还记得，丁淼揣着一块一块的零钱，整整八张，给她买的。
　　那时候，八喜在那种地方，还是整个冰柜最贵的。

　　她一时间说不了话。
　　“不是......你怎么还记得这个？”

　　丁淼见她表情又惊又喜的，笑了笑，“我那会儿又不是三岁小孩不记事，自然记得。”
　　关于她的事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唐晓撕开包装盒，挖了一小勺放嘴里，冰冰凉凉的，海风这么吹她还打了个颤，是开心的发颤。

　　“弟弟，你咋这么好。”唐晓不由得感叹道，“你给其他女孩买过冰淇淋吗？”

　　“姐姐告诉你，这招对女孩来说是必杀。”

　　“没有。”

　　丁淼侧头细心地用纸巾夹在嘟嘟圆领的领口处，防止冰淇淋融化滴到她的衣服上。

　　唐晓吃得急，牙齿被冻了一下，她抖了抖，难以置信地扭头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还没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