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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想要被爱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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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结束后,华阳一中的高三迎来了两周的寒假。温庭因为情绪慢慢稳定下来,没多久就开始上班了,许炎很担心,但期末的试卷越来越多和温庭交谈的时间变少,也就不想浪费时间争论让他好好休息,先别去上班之类的事。
除了时不时提醒温庭要好好吃饭、按时吃药,许炎在家几乎没有和他有交流的机会。好不容易休息了,温庭却因为公司的事务忙碌起来,许炎只好在家孤独地赶着自己的作业。
“小炎,小灵在你哪里吗?”电话穿出继母焦急又小心翼翼的话语。
许炎放下菜刀、擦干手、拿起手机仔细地询问。“许灵怎么了?”
“我刚才着急,说了她。但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着急了!小炎,阿姨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性子,真的对不起!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怎么了。”许炎皱眉打断林雅紊乱的话,内心有些着急,电话的另一头继母的不着重点和小孩的哭声吵得让人烦躁。
“她跑出家门以后电话一直打不通,她没有穿外套,也没有带手机,天气这么冷!她跑去哪里了!对不起——”说着说着电话传来,继母的哭声,许炎更加不耐烦了,但也只能耐心安抚六神无主的继母。
声音有些冷硬,明朗清脆的嗓音带着雪山的清冷,电流传带着莫名的安心,平静的安慰着林雅。“别急。我去找她,你把许琅照顾好,天气太冷了你别出门了。找到她,我会给你发消息的。”
“好……”
电话很快挂了,林雅无力的垂下手,懊悔地哭泣着,把害怕的许琅抱在怀里和他一起哭泣。“小琅,我不是个称职的妈妈!呜呜呜——对不起……”
许炎从和温庭的小家赶回家,在附近把公园小河边和许灵经常去的店铺都找了一遍。还去了许灵的小学和就读的初中找遍了。
长时间的奔跑让他热出一身汗,但是鼻子和手被冻的通红,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很快消散。许炎颤抖着冻硬的手打开手机,失温让手机的电量不足了。
置顶是温庭发来的消息,他把饭菜做好了,因为没等到他回家,就自己先吃了,还让他看到信息的话报备一下。
接下来就是妈妈的信息,许灵跑去见妈妈了。
许炎长叹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落到实处,登时腿不抖眼不花了,一边走一边查看别的信息。
继母也给姐姐打了电话,妈妈告知姐姐妹妹去找她了,姐姐收到妈妈消息后已经跟继母说了。姐姐发了好几个信息,自己都没回。刚才跑的时候风大,完全没听到手机铃声。
下一刻姐姐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许炎撇撇湿漉漉的刘海,清了清干渴的嗓子接了起来。“姐……”
“小炎,小灵已经找到了,在妈那。你去接她吧。”
“好。姐,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我准备留学了,申请还在审核中,资料都准备好了,就今年的事了。你和你那个男朋友怎么办?你要去哪上大学?”
“还不确定。不过我想这辈子就他了。”
电话沉默了好久,许煊的声音裹着风声可能是在空旷的地方,许炎听得模糊不清。
“爸以前也是这么跟妈说的。”
“我不是爸。也不会和庭哥结婚的。”许炎捏紧手机,坚定的说。前面是小公园,茫茫白雪覆盖了植被看不到一点象征生命的绿意。
“……也是。我们不适合结婚。”许煊失笑了,苍凉文雅的笑声消散在风里,也飘落进许炎的心里,沉甸甸的。
“去看看妈吧,代我问好。挂了。”
“嗯。”许炎贴着手机的听筒,电话已经挂断有一会儿了,只是迟到的回复现在才从冻的发紫的嘴唇冒出。
刺骨寒风从高空落下直冲冲奔着许炎而来,许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盈在眼眶的水雾被风蒸干。许炎回了温庭,把手机放好然后瑟缩的往医院去。
“……我们都不适合结婚吗?”
到医院,许炎想趁这个机会去了解一下妈妈的病情,学习一下怎么照顾抑郁期的病人。早在微信约好,许炎敲门准备进去,却碰到推门出来的温庭。
“庭哥?”
“小,小炎,呵呵呵……你怎么在这?”温庭把药单藏在身后,侧身挡住坐在里面的医生。
“你挡什么?庭哥,你心虚啊?”许炎眉头一皱,狐疑地打量着脸色苍白无力的温庭,握着他的手进到里面。
“温庭就是你要照顾的病人?”医生含笑看着两人,见气氛有些凝重,打趣一下。
“对,还有我妈。温庭他怎么了?”许炎把温庭按在椅子上,轻轻地拍拍他后背安抚他,担忧的询问。
“温庭,可以说吗?”医生目光游走两圈,笑着询问坐立不安的温庭的意见。
温庭顶着两人的目光,不自然的挪了挪屁股,把病历和药单递给许炎。许炎翻看着病历,看不懂龙飞凤舞的字,就仔细地看药单上面的说明。医生这时才说出温庭的病情。
“重度抑郁、重度焦虑、中度双相、出现幻听幻视,病情加重了。最近没有自残行为是好事,但是我还是推荐病人住院治疗,这种病情已经不是单纯用药物治疗就可以了。”
许炎捏了捏温庭的肩膀,试探性的问:“庭哥,你要住……”
“不要!”温庭立刻厉声拒绝,握住许炎的手用力的青筋暴起,指尖泛白。
医生叹了一下气,他从师兄那里接手温庭已经快两年了,原本已经控制住的病情,突然加重了,他也是很着急。原本规划好的治疗方案全部要重新来推敲、试验、制定,而且病情加重后治疗起来就更难了,好不容易厌食没那么严重了,又来了个幻听幻视,医生都有些担心以自己的能力能不能治好温庭了。
“最近温庭发生什么了吗?他一直不愿意说。病人情绪不稳定,家人不要刺激他,尽量让他保持心情愉悦。”医生敲了敲笔,有些着急,但还是苦口婆心叮嘱许炎要好好照顾温庭的情绪。
知道医生误会是自己导致温庭加重病情,许炎乖乖的点点头,把丧得一点力气都没有靠在自己身上的温庭抱住,轻轻地揉着他僵硬的脖子。
见许炎听劝,医生也放软态度,跟许炎叮嘱了几句,就准备问诊下一个病人。
许炎把温庭安置在等候区的空位,四处奔波把温庭的药拿到手,然后带着他一起去看妈妈。
“庭哥,下次复诊带上我好不好?”
“我自己可以。”
“不是说好,我要一直陪着你吗?你不能把我落下,独自承受这些。”
“我,我没有……”
“庭哥,从明天开始,好好吃药吧。”
温庭脚步一顿,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面色平淡的许炎,他低头轻轻一笑。“庭哥你骗人的方法还挺拙劣的。”
没有回应许炎,温庭默不作声地走着。事实上他只是不想轻易放弃自己,但也没有想要拯救自己。他留恋许炎的温暖,然而这点微弱的暖意还不足以挽留他,或者说改变他。
经过下楼的电梯时,温庭被许炎拉着继续往前走,有些疑惑地看着许炎瘦削的下颌,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没说出只言片语。穿过拥挤的人群,许炎就把手松开了,瘦削如劲竹般的身姿,依旧坚韧顽强。许炎抬手揉了揉被沙子迷了的眼睛,回头用力德笑了一下。
“不吃药、不住院没关系,一直生病也没关系,你就好好活着吧,留一口气在就行。”
“……”温庭绷紧嘴唇,一声不吭。
“至少让我看得见你,活生生的你。”
推开厚重的门帘,连接住院部的通道是开放的,雪没有继续下了,但是吹起的风还是很冷。温庭在凛冽的风中半眯着眼睛,看着许炎抬起又落下的脚。薄薄的雪印上了浅浅的脚印,温庭跟着脚印,迈着一样的步伐。
被暖气包裹没多久,眼前就出现一只修长的手。温庭下意识把自己的手放上去,干燥的、暖暖的。
“又在发呆吗?别走丢了。”
“没发呆。”
左拐右拐,绕了几圈,温庭跟着许炎走到了一个陌生的住院部,时不时会有尖锐的哭泣、胡言乱语和激烈的争执。温庭抬起头想要看清他们,但是许炎走的很快,两人很快就进到了一个很安静的病房区。
……好安静
两人停在了一个病房前,许炎敲了敲就推门进去了。温庭好奇的看着病房,淡绿色的墙壁,温柔的生机。
“妈……”
“嘘——”
温庭这才注意到趴在床边的女人,臃肿的羽绒服把她藏了起来,刚才他还以为是一件衣服搭在床边。杜良玉转头让儿子噤声,温庭看清了她的脸。
脸凹陷的很厉害,浓墨涂抹似的黑眼圈,和许炎极为相似的眼睛透着死寂的疲惫。她笑了一下,扯动苍白发紫的嘴唇,像垂死的病人。
许炎拉着温庭跟着妈妈,走到阳台,阳台风大吹得人站不稳。温庭胆战心惊的看着即将随风飞去的杜良玉,伸手握住她另一只手,和许炎一起给她挡住风。
“妈,许灵她怎么跑过来了?她以前没来过啊。”
“来过,她以前跟在你屁股后面偷偷来看过我。”
“切——她不是很喜欢那个狐狸精吗?怎么突然来找你了!怎么狐狸精露出本性了!”
“小炎……”
温庭羡慕的看着许炎和杜良玉说话,许炎抱怨着,杜良玉像普通的妈妈一样耐心的听着,在他说话不好听的时候还会捏捏他的耳朵提醒他不要这样。
“算了,不说她们了。妈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
“朋友——”温庭高声截断许炎的话,扯动僵硬的嘴角,热汗直流,苍白的脸颊飞出两片红云。
“你好啊,小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杜良玉从碎发间,仔细地观察着气质忧郁的小男生。
“温庭,我叫温庭。”
杜良玉笑着点点头,空出一只手把温庭的刘海别起来,露出他精致的眉眼,水汪汪的眼睛也透露着病态的疲惫。“最近上课很累吧,你和小炎都要照顾好自己啊,别总熬夜。”
眼前一亮时,杜良玉的笑颜如同波斯菊一样绽放。温庭感觉自己轻飘飘的,这就是妈妈的温暖吗?
“他已经……嗷——”
温庭看着温柔的妈妈害羞的笑了,听闻许炎要暴露自己的年龄,急忙一脚踩过去。
病房里,许灵睡醒了,坐了起来。杜良玉看着两个男孩子淘气的打斗,侧头对上许灵茫然的视线,就推门进来了。
“不要暴露我!”温庭揪着许炎的衣袖,在他耳侧恶狠狠的威胁。
“……好的。”许炎垂眸看着意外表情灵动起来的温庭,想起前段时间的事,猜到温庭的小心思,在心里偷笑了一下。
“你可以跟着我一起喊妈。”许炎握住温庭的手捏捏。
温庭正注视着笑容祥和的杜良玉,冷不伶仃听到许炎的话,气急败坏,苍白虚弱的脸冒着红晕,瞪了他,温庭抽出手自顾自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