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空寺尊不是恋爱脑》河鼓

7、Eternal（七）

　　大道克己做梦了。

　　在他灰暗的梦里，所有人看起来都很年轻。那时世界的灾难刚刚开始，邪恶的人工智能诞生在人类的恶意之中，没有人知道这份灾难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也没有人知道，那就是世界末日了。

　　大道克己其实对拯救世界没有什么兴趣的。

　　但到底是怪物获得了人类的感情，Never学会了爱意。这样一来，他也没有办法再袖手旁观了。只是当他真正开始学着去拯救他人的时候，他才理解，这件事情做起来有多难。

　　人工智能带来的末日，让这颗星球一天天衰竭了下去。

　　大道克己尝试把其他人也变成Never。但是和那种疯狂的想法不一样，他做这件事情的契机，是母亲去世的那一天。她的母亲是Never药剂的开发者，虽说这种药剂能够让死者复活，但不是所有人的体质都合适的。

　　大道克己这个实验体的成功，无疑是一个奇迹。而无法复刻的事情，才足以被称为奇迹。

　　Never计划失败了。

　　世界因邪恶的人工智能而毁灭，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剩下来的人类，开启了Zein计划。

　　所谓人工智能Zein，正代表着人类至善。在计划中，这样的人工智能会成为拯救世界的最后希望。

　　只是他们的计划开始得太晚了，这个代表人类至善的人工智能迟迟无法完成，焦躁感留存在他们每个人的心里。

　　名叫樱井侑斗的年轻人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樱井侑斗是个性格过分孩子气的人，虽说如此，可周围人都不自觉成为了他的朋友。那是当然的了，樱井侑斗无论多大都保留着赤诚的心，自然会受人欢迎。大道克己想，他大概是非常喜欢樱井侑斗的。

　　可唯独对他，樱井侑斗却总是用愤怒的态度来对待。

　　成为Never的代价就是无可避免的遗忘，越是想要记住什么，就越是会忘记什么，到最后连自己是个怎样的人都会一起被遗忘。

　　因为这种奇怪的情况，那个半吊子侦探故作神秘地提醒他，所谓一树之荫，前世之缘。或许是因为大道克己和樱井侑斗是恋人，而大道克己忘记了这件事的缘故吧。

　　大道克己总觉得这个说法可笑，擦肩而过的萍水相逢，刻骨铭心的岁月……人哪里有这么容易被遗忘。

　　半吊子侦探就是半吊子侦探，这种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又过去了很久，在一个阳光充足的午后，樱井侑斗拿着卡盒，他准备出门了。

　　大道克己提不起精神来，他随口问：“你去哪里？”

　　樱井侑斗瞥了他一眼：“我要去三百年之后看一眼，我不相信世界真的会就此毁灭。然后我要回到过去，完成人工智能Zein，我会挽救这个世界。”

　　大道克己满不在乎地抽走了樱井侑斗卡盒里的一张卡片。昔日的佣兵头子身手很好，又做惯了抢东西这种事，樱井侑斗当然没能阻止他。

　　抢到卡片，大道克己随手丢在了沙发的缝隙里。结果他手指一翻，卡片就又回到了他的手里，被他藏了起来。

　　“还给我——！你这家伙真是讨人厌。”樱井侑斗那时也只是个脾气暴躁的青年，他翻了半天也找不到自己的卡片，放弃的时候简直像是要用眼神杀了大道克己。

　　大道克己那时候还没有把事情想得太明白。

　　只是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提醒他这样做而已。那个声音告诉他，如果自己不像这样藏起一张卡片的话，会抱憾终身。

　　樱井侑斗离开之后，又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年。

　　大道克己等到了半吊子侦探和地球图书馆两个人老去。

　　说来真的很奇怪，在大道克己的印象里，这两个人在风都塔上和塔打了一架的事情，还像是发生在昨天似的。

　　讨人厌的两个家伙烦人的话语还响彻在他的耳边，年轻、鲁莽、草率、轻信。大道克己总想找个机会好好嘲笑一下他们当年的愚蠢，被他耍得团团转的半吊子。

　　但等到他回过神来，时间就已经过去了百年。

　　那个能够在风都塔上打赢他的二人组，也在百年的时光之后，变得连说话都很费劲。

　　那时人类已经所剩无几了。大道克己试图改进Never药剂的配方，只是他不是他母亲，在这种事情上的天赋实在有限，他徒劳无功。

　　于是半吊子侦探微笑着说，大道克己就是人类的最后一人了。

　　大道克己只觉得好笑，都说了他是科学怪物，地球上的最后一个人类，这是在开玩笑吗？

　　而且樱井侑斗那家伙也还没有回来，最后一人这种不吉利的称号，还是留给他吧。

　　等到半吊子侦探去世之后，大道克己又等了许多年。

　　终于，在三百年后，他看到了划过夜空的时间列车——

　　原来那个时候，樱井侑斗真的去了三百年后了啊。

　　大道克己摸出来一张深绿的卡片。他望着三百年前的时间旅行者。

　　什么前世之缘啊。

　　于是大道克己又觉得那个半吊子侦探可笑。谁说他是这世界的最后一人了，樱井侑斗才是呢。半吊子侦探就是半吊子，连这种事情都会搞错。

　　可大道克己想了想，忽然又明白了过来。

　　也许是因为不明原因，那个半吊子侦探失去了和樱井侑斗有关的记忆吧。因为不记得樱井侑斗的存在了，所以才会理所当然地觉得，他大道克己才是人类的终末。

　　梦境戛然而止。

　　大道克己看着自己的手。

　　人类的陋习、人类的思念、人类的软弱、人类的丑陋之处、人类毫无作用的希望，早就浸透了他的每一寸骨血。

　　年轻的天空寺尊看着大道克己，笑着对他说了妖怪变成人类的事情。天空寺尊比他记忆里所有人都更加年轻，在看到他的时候，大道克己才终于明白。

　　原来弗兰肯斯坦，没有一秒曾放弃希望。

　　此刻，当下。

　　大道克己皱眉看着天空寺尊，声音显得冷冰冰：“志叶丈瑠那家伙有什么好的？”

　　天空寺尊张嘴就要解释，但显然大道克己根本没打算让他说话。

　　“什么人类会妖怪哭就能变回人类，你到底为志叶丈瑠那家伙掉过多少次眼泪？”

　　“幼稚，天真，愚蠢，可笑。”

　　“人皆恶魔，他此生的罪孽又如何能细数得完。堕入三途川乃是他的宿命，你不要管了。”

　　天空寺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挨骂了。

　　而且这一次，大道克己看起来比之前几次都要生气——简直像是志叶丈瑠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

　　而且克己老师讲话也变得很刻薄、很不讲道理。

　　天空寺尊小声说：“丈瑠他人很好的。老师看到丈瑠的话，也会很欣赏他的。”

　　护短、不讲道理的前任反派佣兵头子，看到自家弟子一副无可救药的恋爱脑模样，更生气了。

　　天空寺尊是他的弟子，他能有什么错，错的当然是志叶丈瑠。

　　他又去想那个素未谋面的志叶丈瑠。一种自家小孩被抢走的愤怒感油然而生。

　　大道克己冷哼一声：“盖亚记忆体和迷失驱动器你带着。”

　　天空寺尊小声说：“克己老师，我觉得我不需要这个东西哎……”

　　大道克己冷漠道：“你不需要那就当是为我在保管，我再里面安装了信号发射器，看到志叶丈瑠就会发出警报。”

　　克己老师又在说这种话吓唬他了。虽然知道大道克己不是认真的，但因为他的表情看起来实在很可怕，天空寺尊老老实实“哦”了一声。

　　于是大道克己的表情总算是稍微松下来一些了。

　　他想，自己的弟子刚刚十八岁，就已经恋爱脑到了这种程度。天空寺尊只是没出息了一点，但真要说有错，当然是志叶丈瑠问题最大。

　　迁怒、不讲理、护短的大道克己冷酷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