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复生 ...
-
断生崖云雾缭绕,仙气弥漫。
无尽渊底灵气充裕,滋养万物,仙草遍地又有灵兽出没,然千百年来却无修仙者敢踏足此地。
云殊在千年前因病避世来此,便施下禁制以阻隔凡人修士误入。
冰魄莲惧光怕热,生长在极阴之地,三百年萌芽,一千年开花。
生长不易,寻之更不容易。
是以云殊来到这无尽渊千余年,才在断生崖壁上找到了一株。
寻到冰魄莲的时候,才刚生出嫩芽。
等待了一千余年,终于要开花了。
届时只需用自己的鲜血灌溉冰魄莲,精心养护一段时日,待莲子成熟后服下,他体内的寒毒便能压制住了。
至于夙灵邪火,心里思量着,云殊的脚步也不由得慢了下来。
无尽渊底灵气充沛,云殊抬头向崖上望去,穿过雾气缭绕的云层,云殊看到了他等待已久的花,即将成熟。
晶莹剔透宛若透明的莲瓣撑开束缚,层层叠叠的花瓣慢慢向外舒展,漏出中间雪色的莲子,冰魄莲脱落崖壁,飘洒下来,在夕阳的折射下摇曳生姿。
云殊伸出五指,修长细瘦的指节根根分明,手中仙力汇聚,将冰魄莲稳稳托在掌心。
他微微勾唇,还未来得及细细观赏,只听“轰”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从崖上掉下来了,血溅三尺。
待尘土散尽,云殊的笑容逐渐凝固,嘴角隐隐抽动。
眼下似乎有什么湿润的痕迹,伸手抹开,是血。
低头一看,他雪白的衣衫,无端沾上了点点血迹,仿若清霜之上落了几瓣红梅,云殊平素那张冷静自持的脸逐渐龟裂。
更糟糕的还是发生了,手中的冰魄莲也染上了血迹。
冰魄莲吸收了血滴,逐渐有闭合的趋势,云殊见状立刻施法阻止,却无济于补。
云殊眼睁睁地看着冰魄莲滴血认主,紧紧合上莲瓣,赤色瞳孔瞬间冷了下去。
他上前走了两步,蹙起眉头,俯视着地上这个血肉模糊的女子。
胸口有个巨大的血窟窿,身体被割出数不清的伤口,不停向外渗血,似乎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四肢的血顺着地势已经流到了他的脚边。
云殊抬头望向崖上,抚摸着手中已经闭合的花,冷笑:“看这样子,的确挺招人恨的。”
他等了整整一千年的花,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这个女子毁了,真是死了也不肯放过他。
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云殊抱臂沉默半晌,认命般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你还真是命大啊……”
弦月高悬,不一会儿却被乌云层层遮住。
站在凉月宫门口苦苦等待了一整天的松夷,被忽然吹来的一阵冷风打了个寒战。
自千年前随玉泽仙君下凡来无尽渊养伤,他再也没有迈出过凉月宫的殿门,平日里还要受这位坏脾气仙君的差遣和折磨。
终于啊,他要摆脱这该死的药童身份了。
只要这次宫主大人拿到冰魄莲,压制住体内的寒毒,他就可以重新获得自由身了。
回想当初,若不是莫名其妙被某人缔结了灵契,又强迫他给这位高高在上的宫主大人治病调养,他一个千年松树精又怎会被困死在这渊底!
正想入非非,松夷猛然惊掉了下巴。
只因他看见他家宫主大人臭着一张脸回来了,怀里还抱了个血淋淋的人,松夷定睛一看,居然还是个女子!
松夷算是看着他家宫主大人长大的,这一千多年以来,云殊除了隔几日就要去看看他的宝贝冰魄莲,基本闭门不出,静心养病。
接触过的女子寥寥无几,这怎么突然抱了个女人回来,而且还是他不认识的。
强烈的八卦,不,背叛感深深袭来。
松夷连冰魄莲都没顾得上,正准备追问云殊这女子是谁,便被塞了个人在怀里。
“治好她。”语气不容质疑,眉间隐隐含有一丝不耐烦。
云殊提步向里走去,想了想又折返,面无表情看着松夷:“否则唯你是问。”
而后便自顾自地跑去换干净衣服了。
松夷:???
未央阁,偏殿内。
松夷好不容易替阮清芜接好断掉的骨头,就从宫主冰冷的嘴里得知了冰魄莲意外认他人为主,这个对他来说堪称晴天霹雳的消息。
这意味着他还要继续在这侍奉宫主,直到云殊能再次压制寒毒。
松夷腿一软,差点站不稳。
在听说了床上这位姑娘是罪魁祸首以后,又想把她打骨折一遍了。
不过碍于宫主大人锋利的眼刀,他还是没敢实施,只敢在心里偷偷记仇。
在床边默默矗立已久,云殊终于开口:“她如何了?”
“回宫主大人的话,我已替这位姑娘接好了断骨,用法术修复了她的经脉和外伤。”
松夷顿了顿, “只不过她伤势实在过重,已伤及心脉,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若不是您及时用仙力护住了她最后一丝魂魄,只怕她早已咽气。但是即便治好了,只怕……也会失去神志。”
云殊垂下眼睫,潋去眸中情绪,静静望着床上的少女。
他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还真会给我找麻烦。”
若不是冰魄莲只能以活人之血吸食,他倒是直接想放干她的血来浇花。
“也不知这姑娘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仇家竟恨她至此。”松夷小声嘀咕,“你看这伤,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的。”
云殊淡淡扫了少女一眼,不发一语。
回到主殿后,云殊画了几张阵法图交给了松夷,嘱咐他在月圆之夜前将阵法布置好。
月色如水,皎洁如银。
缥缈的画卷徐徐展开,被仙雾笼罩的殿宇只漏出一角,两只仙鹤冲破祥云,向海面飞去。
古树参天而上,琉璃瓦熠熠生辉,掩映在黑夜中,恍若人间仙境。
凉月宫的主人正站在院中,神色凛然,静候子时到来,如此泰然自若的做派,谁也看不出竟是要施展禁术。
云殊不过抬手间,乌云便四散开来,圆月如镜。
月辉倾泻在法阵上方,悬浮于半空中的女子身上,只见她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云殊指尖向月,凭空画出几张奇特诡异的符篆,地上法阵慕然亮起巨大的光芒,不断吸收着月之精华。
月亮瞬时暗淡,逐渐变成血红。
云殊迅速双手结印,转动法阵,将月辉源源不断地输送至女子体内,修复她的神魂,把散尽的魂魄重新聚合。
良久,女子羽睫轻颤,唇上终于恢复了血色。
云殊偏头吐出一大口鲜血,原本暗红色的眸子,此刻亮了起来,猩红一片。
“我就说不让你用这禁术吧!现在好了,不但受其反噬,内伤还复发了。”松夷在旁忍不住插嘴,“况且就算你救了她,那冰魄莲也只能为其主所用。”
云殊拭去嘴角血渍,对松夷道:“我知道,因此只能让她与我魂血相融。”
云殊单手幻化出一个玉碗,划破指尖,血滴坠落其中。
他递给松夷,“让她同药喝下。”
云殊血脉的秘密松夷是知道的。
如此珍贵的神血说给就给,平时他想讨几滴都没门,真是可恶!
“我去汤泉,她就交给你了。”
到最后还不是得我来给你收拾烂摊子,松夷暗自腹诽。
无人发现这样一个平淡的晚上,截获了一个生魂。
取出法器后,月夜归于寂静。
“啊!”阮清芜骤然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阮清芜慢慢抚上胸口,听见心跳的声音才呼吸渐稳。
我还活着?
可她分明记得自己被人推到水里淹死了。
脑海里不属于她的记忆汹涌而来。
原来之前被人追杀不是梦!
她居然穿成了和自己同名同姓的阮清芜。
不过这姑娘倒是和她一样惨,都躲不过被人杀死的命运。
别人穿越,不是金手指就是有系统加持,反观自己,什么都没有就算了,还开局就被杀。
不过,她阮清芜向来不是听天由命之人。
沉思半晌,她终于接受了自己死后穿越到仙侠世界的这个事实。
按理来说她早已粉身碎骨,但如此大费周章救一个濒死之人,究竟是为何。
自从上辈子被人背叛以后,她再也不信世上会有不求回报的好心之人。
此人竟有能力让她起死回生,实力绝不可小觑。
至于这个世界的阮清芜,为情爱所困,愚蠢至极。
身体的疼痛仿佛还历历在目,她对穆冉的恨倒是分毫未改。
既然侥幸活下来,那么这笔账她会一笔一笔和穆冉清算。
阮清芜翻转手腕,竟光洁如初,脚踝亦连疤痕也没有留下。
指尖触及身下的玉床,阮清芜端详起这间卧房,摆件陈设精致,素雅而不失奢华,倒不似寻常。
“吱呀”一声门开了,阮清芜和松夷的目光对上,二人皆是一愣。
“这么快就醒了?”松夷快步跑到床边,将药碗搁置。
“你是?”阮清芜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个清秀的少年。
“老夫还想问你呢!” 松夷提起这个就来气,愤愤控诉阮清芜着的罪行,“就是因为你,害得老夫的退休日又得延期了!”
阮清芜看向面前这个至多不过十五六岁光景的少年,一口一个“老夫”的称呼他自己,怎么看怎么诡异。
松夷也不管阮清芜有没有回应,继续自顾自地说着,“你说说你,怎么就掉的那么准,不偏不倚血还溅到那朵莲上……”
目光移到这个滔滔不绝的少年身上,不过他似乎对自己很不满。
“是你救了我?”阮清芜眸子微眯,有些迟疑。
松夷终于停下:“那倒不是,是我们宫主救的你。”
“公主?”阮清芜暗自思躇。
这渊底居然住的还有公主,仙侠世界果真古怪。
不知是何许人也,有如此本事救她,若能笼络一二,想来对自己不无好处。
“不过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满身是伤的摔落崖下?”松夷将药碗递给阮清芜。
阮清芜接过药碗的手一顿,垂下羽睫泫然欲泣。
虽说松夷救了自己,但阮清芜可不想在第一面就将自己的底细轻易告知他人。
“你,你别哭呀。”松夷没怎么跟女孩子接触过,以为触及了她的伤心事,顿时手足无措。
“我......我不知道。”
阮清芜抬眸偷偷打量松夷,见他并未起疑,抬手拭泪,“只模糊记得被人追杀,而后便一无所知”。
“那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也一概不知?”松夷不由得抱臂,上下将其打量一番。
难不成掉下来时脑子摔坏失忆了?
只见阮清芜轻轻摇了摇头,曲起双膝环抱,好似一朵在雨中飘零的小白花,却不堪折。
“也罢,你且先安心住着。这凉月宫里只老夫和宫主二人,不必拘束。”
阮清芜道:“还得多谢你们相救。如若今后有需要我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这个嘛,倒是不急。”松夷想到冰魄莲,“你刚醒养好身体才要紧,快趁热把药喝了。”
阮清芜端起药碗,还未入口便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皱眉看向松夷。
“药材中有星萝草。”松夷又补充,“仙草就是这样的,嗯。”
说谎这事他真的不擅长啊!
见阮清芜忍着苦腥喝完,松夷转身欲走。
“那个,可否让我见见你们公主,我想亲自向她道谢。”
她很想会会这位令她起死回生的人,说不定对付仇人能有帮助。
松夷在想用什么话敷衍比较好,他家宫主大人因为这位姑娘可没少遭罪,他怕人一去,承受不住云殊的怒火就灰飞烟灭了。
“这样吧,你先到后山去泡个温泉,那里的仙泉疗养功效极好,是从天宫的九清池引溯而来,对你的伤恢复有奇效。”
仙泉?天宫?莫非这座宫殿的主人是神仙?
松夷递给阮清芜一套洁净的衣服,“我们宫中未曾有过女子,这是宫主没穿过的,先委屈你穿一下。”
“没关系的,多谢你。”阮清芜莞尔一笑,朝松夷松夷投去感激的目光。
她虽疑惑松夷为何要阻拦她见公主,表面却滴水不漏。
见阮清芜不再提要去见宫主大人,松夷欣慰自己转移话题的能力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