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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求收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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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童越依旧掐点起床,他特意绕到另一侧的楼梯上楼,为的就是能路过教室后门,再假装不经意的和刺儿头打个招呼…
没想到此文飞把后门给关上了。
一直到午休之前,童越观察到此文飞的课间生活都很枯燥,除了去厕所,就是坐在原地专注的刷题,午休更是找不到他在哪家餐馆吃饭。
童越观察的十分苦闷,本以为自己苦尽甘来,终于有了好兄弟,可几天下来,连个搭讪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某天一早,班主任的语文课上…
“大家假期有没有看我推荐的小说啊?这个史铁生啊…”
听到史铁生,童越就知道胖小儿又要开始了。
胖小儿是树仁中学的一股清流,当所有老师都以成绩为唯一的信条时,胖小儿却坚持要给大家讲各种文学作品,前至曹雪芹,后至金庸…
神奇的是,班里的语文成绩始终不错,就连童越也能及格。而胖小儿每堂课都要用四分之三的时间去讲,怎么感受文学,感受生活,等到剩下的四分之一…
“胖小儿,胖小儿嘿!”,童越敲了敲讲台,指向时钟:“还有十分钟就下课了嘿!”
胖小儿泪眼婆娑,抹了把脸:“哦..哦…来,大家,把卷子拿出来…”
等班里齐刷刷准备好卷子后,胖小儿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哎呦,我自己忘带了哈哈哈…”
速速对过答案后,胖小儿又喜上眉梢:“这次小考,关于《梦想》的作文呀…有两个同学写的非常不错!”
“一个是童越,写的很真情实感!”,胖小看向他:“老师坚信!你一定能成为大画家的!”
童越板正了身子,认真向他敬了个礼:“谢胖小儿!”
胖小儿板正了身子,也回了个敬礼。接着又道:“而另一个同学,每一段都写的极其标准!得了年级最高分。”
听到高分作文,班里一片哗然,童越心中却莫名的有了答案…
“此文飞!”
班主任摊手指向后门,恰巧下课铃响了,而胖小儿从不压堂:
“下节课,下节课再让文飞同学,给大家读读他的作文!”,班主任见班里没人起身,又道:“下课了,都出去玩呀!”,这才有人起了身。
童越面向后门瘫坐着,他发现今天去后门扔垃圾的人突然变多了,而讲台旁边的饮水机却无人光临。看来同样是被老师表扬的作文,大家更认同高分的。
童越查了查课表,下节语文课是明早……
明天?!他可等不了,又查了查,童越得意一笑,计上心头…
“午休前是体育课!”
体育课前,童越想了八百个开溜计划,可没想到真正上课时,体育老师直接让大家解散了,接着又拉了几个同学一块打球。
童越兴奋的要命,因为此文飞也被拉去了。
他小跑回到班级,直冲后门的课桌,桌上只有一支按动中性笔。
童越蹲了下来,一本本掏出抽屉里的书…《流星蝴蝶剑》、《天涯明月刀》、《天龙八部》、《射雕英雄传》……他看的一头雾水,最后在底下找到了那张考卷…
先令他震惊的是此文飞的字迹,通篇如机打般规整,竟缓和了童越的读字困难,让他不知不觉间就读完了此文飞的作文,直到最后一句: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童越嘴角不自觉的翘起,连连感叹道:“这作文,写的真好!真有劲儿啊!”
片刻后,眼前又是一亮:“啊!
原来胖小儿之前讲的古诗,是这个意思啊!”
童越咯咯傻乐,感叹于自己第一次透彻的理解了一段知识。只是好景不长…身后突然响起闻竞的叫声:“我找你半天了!你?…”
童越吓一哆嗦,猛地转身,而闻竞前面,还站着个此文飞。
此文飞抱着臂膀,正倚在后门看着他。
见这玩味的眼神,童越怀疑,此文飞已经来很久了。
还好闻竞开了话茬,她拿起桌上的那几本小说:“你也喜欢古龙?”
童越瞬间炸出一身冷汗,他腾的站起身,别过脸,却在玻璃的反射上,看到了此文飞在偷笑。
童越怯怯的转回身,此文飞要笑不笑的盯着童越,却回答闻竞道:“你喜欢哪部?”
闻竞指了指封面为紫雾碧山的那本。
此文飞这才回看闻竞,又道:“你喜欢教父?”
闻竞笑了,给了他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那你呢?喜欢科波拉吗?”
此文飞表情认真:“我喜欢杜琪峰。”
童越身上的冷汗消退,二人的对话听得他迷惑不解,他拿过那本紫雾碧山的小说打断道:“等等等等…你们在说啥?这本书不是叫《流星蝴蝶剑》吗?教父从哪来的?还有那个肚脐儿…蜂?是什么蜜蜂?”
童越一连串的问题逗笑了二人,此文飞看向闻竞问道:“你喜欢看电影?”
闻竞耸耸肩:“都是表演课上看的。”
童越总算能插上话茬,搂过闻竞道:“竞子在网上特火,网友都说她是未来的大青衣!到时候她考燕平市戏曲学院,我考燕平美院…”
闻竞抖了抖肩,翻了个白眼:“得了吧,就你?还美院…”
见闻竞打击他,童越挺直了腰板:“嘿?你总不能因为我是学渣,就否认我是画霸吧?”
闻竞被噎住,笑着打哈哈:“行行…那到时候咱们就相约燕平,还做拜把子的好兄弟…”
说完,她瞥见一旁的此文飞,问道:“你呢?大学霸,打算考哪里?”
此文飞垂眸:“随便吧…”
听到这回应,童越一怔,忙的站去他身边:“随便?你在厂一不是都能考到理综前十吗?怎么能随便呢?!”
话刚落下,闻竞脸色一变,童越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二人相视无言,却互相对了八百个眼神。
此文飞尽收眼底,却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不太擅长文科,英语没及格过,只有历史和语文还行。所以能考到哪就去哪吧…”
听到这话,闻竞一愣:“英语多简单啊,把题读两遍,答案不就出来了吗?”
闻竞很有语言天赋,光是靠看剧,就学会了好几个小语种。
可童越的注意力不在此,他见此文飞态度消极,赶忙问道:“那专业呢?”
此文飞挑眉一愣,童越凑得更近了:“你想学什么专业?或者…
你有什么梦想?”
此文飞双眼一空,接着又低下头,摩挲着手中的小说,迟迟没抬头。童越更加急切了:
“梦想…就像,闻竞是公认的大青衣脸,以后肯定要做专业演员的。我呢,我从小就喜欢画画,想成为大画家,你…”
“我的梦想就是考大学”,此文飞咬肌鼓起:
“哪里离家远,我就报考哪所学校。哪个专业能让我有饭吃,我就学哪个专业”,此文飞语气平静,依然摩挲着那本小说。
童越突感胸闷,定定的看着他,拿起他的考卷喊道:
“可你作文里不是这么写的啊!”
此文飞抬起头,眼神恢复了理智,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玩笑:
“因为这是考试啊。”
下课铃响了…走廊里传来了欢笑打闹的声音,童越犹如得到当头一棒。
闻竞哈哈大笑,拍了拍此文飞:
“兄弟,我懂你,就像我初中时,写了三年我爸,写他是个成功又顾家的商人。但实际上,他俩早离了,而那个成功的商人,其实是我妈。最好笑的是,我每次赞扬我爸或我爷,老师都会给我打A。只可惜,我随的是母姓。”
此文飞沉默的低下了头,童越也笑不出来。
闻竞感到尴尬,收起了笑意:“额…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离高考还有两年呢。”
此文飞苦笑:“没办法,我们这届考生有一千多万,复读生就占了三分之一。”
闻竞语塞,便说起她下午要飞去燕平市上台词课,向二人摆摆手就溜了。
此文飞也站起了身,童越回过神,跟了上去:“你去哪?”
“食堂,吃午饭”,此文飞收好课桌。
童越附和:“食堂?
啊,我也要吃饭,一起吧。”
此文飞没应答,童越默默跟在其后,可到了食堂他才发现,从不吃食堂的自己,压根就没有饭卡。
“你想吃什么?”,此文飞举着饭卡等在刷卡机前。
童越很不好意思:“啊...和你一样就行…”
食堂很小,树仁并不是封闭学校,来吃饭的学生也只有零星几位,远远地,童越看到了室友高自强。
这顿饭吃完后,二人又没了交集。
童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闷,回家过起中秋假期。
老妈那个酒鬼早早就飞去了澳门买醉,诺大的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独自窝在沙发里,一边默画着速写,一边回忆着关于此文飞的一切,那封监狱来信占据了脑海,童越起初不问,是因为恐惧,最近却隐隐担忧,想知道这封信和转学有什么关联。
但他铁了心不问,因为傻子都能猜到,此文飞一定有难言之隐,才会放弃擅长的理科,转来文科学校。
如果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去打探别人的伤口,童越认为这样很没教养。
他回过神来,看了看画本,才发现自己随意默画的速写人物,竟有几分像此文飞。
童越扑哧一笑,松了口气,终于想通…
交朋友嘛,简单一点,真心换真心,快乐就好。
临开学前,老妈发来短信,勒令童越带走一箱的月饼返校。
隔天中午童越点了一堆粤菜外卖,留着闻竞和此文飞在班里一块吃时,又拎出两大塑料兜的月饼分别送给他俩。
闻竞望着那花红柳绿的包装袋,嫌弃道:“果林糕点?…
不是吧?你自己穿限量版球鞋,就请好兄弟吃两块钱的本土月饼??我住在乡下的姥姥才吃这个…”
童越略显无奈:“没招儿啊,我妈非让我送给同学吃”,又慢半拍的反驳道:“不是,瞧不起谁呢?本土的月饼怎么了?乡下的又怎么了?很干净的好不?”
闻竞嘴上嫌弃,但还是收进了书包:“好好好,我替我姥姥谢谢你。”
童越看向此文飞,他咬了一大口,边咀嚼边点头:“还不错啊,料很足”
听到这个评价,童越高兴的又抓一把月饼给他,怎奈抓了太多,掉在地上一大半,二人赶快弯腰去捡…
月饼散落在此文飞脚边,他才发现,此文飞每天都穿的ALL STAR,裂口已经通向了鞋底。
童越缩了缩自己脚上的新球鞋。
一天结束,除了闻竞和此文飞,童越还给门卫大爷、高自强、胖小儿各分了一大兜,而那一箱月饼竟然还剩了一大兜。
放学后,闻竞叫他陪着走出校门。童越拎着剩下的月饼闲晃着,不知道还能送给谁时,几下汽车的鸣笛声打断他的思绪…
童越抬头望去,远处稳稳驶来一辆老旧却干净的黑色桑塔纳、
开车的男人细眼薄唇,气质俊雅凛然。就算不识货的人也能看得出,他身上那种质感的灰色衬衫,足以买下这辆二手轿车。
尽管童越感到诧异,但依旧兴奋的招手道:“君哥!”
闻竞不禁称赞道:“你哥好帅啊,好像倪永孝。”
童越没头没脑,却十分自豪:“倪永孝是哪个?我哥叫靳君!”
直至二人到达车边。副驾驶的窗户玻璃缓缓落下,童越喜上眉梢:“君哥!你怎么来啦?”
而靳君的目光,却绕过他落向闻竞。
闻竞也将目光回敬给靳君,但她没做停留,径直离开了。
童越窝进副驾驶,车子缓缓驶离,靳君透过后视镜,看向闻竞的背影,向童越问道:“早恋了?”
“闻竞?那是我铁哥们,她很漂亮吧!”,童越拉出安全带。
靳君笑而不语,缓缓:“她是你们画画的模特?”
童越停下动作:“才不是呢!君哥你也太小瞧她了!人家是正儿八经学表演的。”
靳君脸上的笑意消散:“她签公司了吗?”
“没啊,不过她在网上特有名。怎么了?”,童越终于插好安全带。
靳君笑意回返,难得玩笑道:“如果人家是明日之星,你可要趁早表白...”
听到这话,童越急切辩解道:“我对女生没兴趣啊!”
靳君猛的刹住了车。
瘫在副驾驶的童越差点被弹飞出去,他扭头看到靳君那错愕又复杂的神情时,童越揉了揉头,无奈道:
“拜托,我对男人也没兴趣啊...”
后方传来不满的鸣笛声,靳君收了收神,重启车子。
滨江路两侧琼楼玉宇,华灯明亮,流光溢彩映在黑色车身,却并不相容。童越坐在副驾驶好奇的左看右看,忍了许久,最终不禁问道:
“君哥,你的大G呢?”
靳君将车稳稳停到广式海鲜酒楼前,解下安全带:“卖了。”
“卖了?!”
靳君没再回应童越的反问,径直带他走进包间,转盘圆桌上摆的都是童越爱吃的菜,靳君坐上了主位...
童越见状,连酒楼小妹递来的湿毛巾都没接,直接划动转盘,胡吃海喝起来。
靳君盛了碗汤,推给他:
“我在隔壁省会城市,开了个卡丁车俱乐部。明天放学,你直接坐高铁过来,参加开业剪彩吧。”
正在嗦虾的童越一愣,他看着推来的那碗清汤,不禁思考起君哥的用意,迟迟没敢回应。
见童越不吃了,靳君又舀了根海参,添进童越的汤碗:“大哥也会来。”
童越硬咽下食物,惊呼道:“大哥回国了?!
他不是明年才毕业吗?怎么没和你一起来接我?!”
靳君冷冽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神情:“大哥舟车劳顿,还在我家休息。明天你就能见到他了。”
童越向来不藏情绪,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不一会,又凑到靳君身旁,疑惑道:“君哥,你怎么突然做起卡丁车的生意了?”
靳君笑容优雅:“你猜猜看。”
童越思索片刻,坏笑道:“啊哈~我知道了。升叔不给你接手KTV,所以你就另辟疆土!”
见靳君表情未变,童越直言道:
“要我说啊,君哥你就是太急于接手财产了,升叔那么神秘,哪知道他还有没有别的孩子?如果我是你,我就放掉ktv,专注扩展卡丁车生意,等日后站稳了,再将两门生意融为一体,搞个垄断式的娱乐一条龙!我…”
童越住了嘴,因为转头就看到了面色冷下来的靳君,他心里打起了鼓,自省着是不是说错话了...
家人的沉默时常会让他感到不安。
靳君拿起茶杯,平静的道:“KTV的生意,在娱乐行业里,赚的只是钢镚。”
童越屏住了呼吸,他看不透,君哥是否有一棵狼子野心…
回想第一次见到君哥的场景,是老妈丧偶的一年后,升叔住进了他们家,大哥因此闹个不停,童越怎么都哄不好。某天,大哥放学回家带了个浑身是血的流浪儿,大哥给他洗好身子后,却发现他身上一个伤口都没有,靳司升见状,当机立断,收养了这流浪儿,并给他起名为‘君’。
三人在这个复杂的家庭里一起长大,童越信任大哥,因为大哥总是带他闯祸玩闹。惧怕君哥,因为君哥对他更严厉。
家人的沉默总会让童越感到不安,好在他早已学会退让...
吃完饭后,靳君照例开去了国贸商场,童越直奔ALL STAR柜台,逛了一圈却也没找到灰色的款式…
“灰色?官方没出灰色的款式,那种是假货吧,隔壁的批发市场没准有卖的”,店员撇嘴笑道。
童越一怔,想了想,转而拿了黑色,店员又问:“要多大码的?”
童越又是一怔,他不知道此文飞的鞋码。
“45码”,君哥一边掏卡,一边对店员道。
童越连忙打断:“不用了君哥,改天去批发市场吧,我还是想要灰色的。”
转而换成靳君一愣。
靳君把他送到学校后街就走了,童越站在原地目送,直到看不见车的身影,他才离开。
这是他的习惯,送别时会站在原地,等看不到对方的身影,自己再离开。而被送时,童越也会期待有人能像他一样,等在原地。
只是从未有人回头,看见还在原地的他。也从未有人,为他等在原地。
大哥如此,君哥也是如此,升叔、老妈…都是留他一人,头都不回的就走了。
但他并没放弃,依然还会等待。
他哼着小曲往回走,隔着围栏向校内看,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宿舍关门了!
童越慌了神,连忙打给高自强,高自强却告诉他:
“阿姨今晚没查寝,也不知道你没回来,如果你现在求阿姨给开门,铁定会被扣分。”
童越一听,高自强说的有道理。他赶忙打给君哥,结果连打几个都无人接听。
就在童越一筹莫展的蹲在马路牙子边时,此文飞从学校后门翻了出来…
童越见他孤身一人:“刺儿头…?”
此文飞也是一愣:“你不是住校吗?”
童越站起身,先是六神无主的说出了来龙去脉,又讲起君哥无视他画作的事情。
此文飞听后略显无语:“那你打算去哪过一夜?网吧?汗蒸馆?”
童越皱起鼻子摆摆手:“太臭了,这些地方都太臭了…我光是想想就已经想‘yue’了!”
转瞬,他突然双眼放光,如同看到救世主般拉起此文飞:“刺儿头!?…刺儿头!你收留我一晚吧,行不?”
此文飞立刻拒绝,转身就走。童越没放弃,拽着他的手臂拖着他:“求你了刺儿头!求你了求你了!”
见此文飞被拖慢了步伐,童越摇着他的手臂,赖叽道:“文飞葛格~”
这招果真奏效,童越竟瞬间感触到了他手臂上凸起的鸡皮疙瘩。
此文飞停了下来,嫌弃的抽回手,看了看童越,又低头看了看手表,和前前后后的街道…
高三都已经放学了,身后的教学楼漆黑一片,街上连出租车都没有几辆,江风吹到身上很是刺骨…
此文飞踌躇片刻: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