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君两意春不归》逐玉云舟

5、同游

　　随着战事的平定和谈判的成功，北疆附近的旗人全部撤离，来自南方的商人都纷纷来到朝桦做起生意或者经过槐岭出关去往异域经商。
　　南来北往的商户让城里相比以往热闹繁华了许多，随处可见一群人卖力地吆喝着，摊位上都是秦梦瑶在朝桦极少见到的稀奇玩意儿。
　　秦梦瑶一会儿拿着南方碎玉装饰的簪子往自己头上比划，一会儿又挑中一串矿石做的手串……经过每个小摊都要精挑细选半天，最后在摊主的夸赞声中买下一堆东西。
　　陆怀瑾在身后跟着的时候只有一个想法——财神爷都要让她三分，完完全全的散财童子，这怕是路过的狗都会被她塞一堆钱。自己已经后悔带她出来了，什么都没买上，反被秦梦瑶强往头上插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木头发簪，手里全是秦梦瑶买的东西。
　　正当陆怀瑾想着怎么把头上那根没插好的发簪取下来的时候，就听见阿梅大声喊着秦梦瑶的名字，一问才知道，秦梦瑶不在了。
　　“小姐刚刚还在的，我帮她付买镯子的钱的时候，她把镯子带我手上，结果扭头就不见了。呜呜呜呜……要是小姐出了什么岔子我也不活了……呜呜呜”
　　看着哭哭啼啼的阿梅，再抱着怀里小山一样的盒子，陆怀瑾头更痛了，只觉得更加验证了自己的想法——就不该带她出来。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安慰道：“不会有事的，你家小姐，放心我们一起找。”
　　说罢便和阿梅分开去找秦梦瑶了。
　　陆怀瑾在人堆里挤了半天，手里的东西也没掉，伸着脑袋东望西望，终于在一个画糖人的阿翁摊前看到了秦梦瑶。
　　他快步走上前去：“秦小姐！”
　　看得正认真的秦梦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转头就看到陆怀瑾抱着自己的东西，头发被一根白色发带扎着有些凌乱，还突兀地插着自己送的发簪。
　　“陆大人！”秦梦瑶站起身，刚想叫陆怀瑾一起过来看糖人，却看到眼前人略显凌乱和狼狈的样子，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忘记了跟阿梅和他说自己去哪儿了。
　　伸出来打招呼的手也只能尴尬地收回来，望向陆怀瑾略带责备的眼神时眼里少有地流露出几分躲闪和羞愧，声音也不自觉越来越小：“陆大人……内个……要不要过来一起看画糖人？”
　　看着眼前人不为所动，秦梦瑶只能干笑几声，用手轻轻拉着陆怀瑾的袖口晃着：“嘿嘿，这个阿翁画得可好了，你来看嘛……”
　　陆怀瑾拿她没办法，摇了摇头，把东西放到一旁的地上，和秦梦瑶一起蹲在路边看起画糖人来。
　　看着一旁画好的一堆兔子和小花，陆怀瑾挑了挑眉，试探地问道：“都是你的？”
　　听到他这么一问，旁边的秦梦瑶拿起一个兔子放到自己面前左右晃着，语气里是忍不住的夸赞和喜爱：“对呀对呀，你看看是不是特别像！”
　　眼前少女似乎为了今天晚上的出行费了心思打扮，一身黄绿相间的冬裙衬得她更加明媚，一张笑得天真的小脸被一圈雪白的绒毛围着，显得像一只小兔儿一样，可爱极了。
　　此时“这只兔儿”正眉眼弯弯，一双明亮又清澈的眸子直直地望向他，平白让他消了几分怨气，语气也软了几分：“确实像。”
　　秦梦瑶看着陆怀瑾似乎是消了气，顿时放松了下来，眼睛盯着他像是想到什么开心事儿，笑得眯成一条缝：“陆大人，为了给你赔礼道歉，我也给你画一个，保准像你。”
　　没等他回答，秦梦瑶就凑到那个阿翁耳旁，嘀嘀咕咕说了点儿什么，还时不时偷偷瞥了他几眼。
　　果然没好事儿。
　　这是陆怀瑾拿到那个“保准像他”的糖人时想到的。
　　手中的糖画竟是一只狐狸，还被画得尖嘴猴腮的，怎么看都不好看。
　　“秦小姐，这就是……你说的？”陆怀瑾捏着糖画转了又转，一脸无语的表情惹得秦梦瑶在一旁笑弯了腰。
　　“哈哈哈哈，陆大人不像你吗？我觉得像极了哈哈哈哈！”秦梦瑶站直身，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泪，盯着陆怀瑾打趣地回答。
　　“哦？在秦小姐眼里，我就是一个阴险狡诈，还尖嘴猴腮的形象？”陆怀瑾挑了挑眉，语气却像是也被逗笑了。
　　秦梦瑶摇晃着手指，一脸正色地走到陆怀瑾身边，一边假意左右打量着他，嘴里还一边说：“这就是陆大人误会了！你看看这狐狸向来都是貌美的象征，我看陆大人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甚是相配。且狐狸怎么就叫狡诈了？只是太聪明，我这是觉得陆大人机智灵敏呢！”
　　看着眼前的少女一脸正经地胡说八道，陆怀瑾只觉得头痛，同时又佩服她怎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些话来。可秦梦瑶的话他也无法反驳，只好无奈摇头：“那陆某便多谢秦小姐夸奖了。”
　　秦梦瑶一看陆怀瑾吃瘪，心情大好，付给阿翁糖人的钱后，便又和陆怀瑾一起去找阿梅去了。
　　过了半晌，三个人才终于聚到一起。阿梅一看到秦梦瑶就直直扑上前去抱着：“小姐！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了呜呜呜呜……小姐以后不要丢下奴婢”
　　秦梦瑶看着眼前哭红了眼的阿梅顿时心里觉得愧疚又心疼，伸手在阿梅的后背拍了拍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该乱跑的。我以后不会丢下你的，我们一直在一起。”
　　一旁的陆怀瑾有些惊讶，他之前从未见过主仆之间这样的相处，心里顿时感慨万分，看向二人的眼光又多了几分羡慕。
　　不知两个人抱在一起安慰了多久，就看到人群都在往不远处的地方聚集，秦梦瑶仔细一听，才发现那是她心心念念的杂耍团。
　　于是又一次，秦梦瑶丢下了阿梅和陆怀瑾二人，飞快地跑向了人群之中。
　　正当二人愣神之时，秦梦瑶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边跑边回头：“你们快来呀！杂耍！杂耍！”
　　陆怀瑾看着阿梅僵住的双手，和远处跑得快没影的秦梦瑶，摇了摇头，还是转身跟上了。
　　只留才反应过来的阿梅在原地嚎啕大哭：“小姐！！！”
　　人群把杂耍团围得水泄不通，秦梦瑶却硬生生地靠着自己挤到前排，甚至还带着陆怀瑾。
　　没过多久，演出就开始了。的确很精彩，演出和节目都是秦梦瑶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每一次都会惹得她连声叫好。
　　一旁的陆怀瑾倒没怎么看演出，基本上在京里都看过，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默默地扭过头盯着旁边的秦梦瑶偷偷打量起来，看着她开心地笑，他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看着她因为特技被吓到而欢呼他也被一同牵动着。
　　发现她被后面的人推得站不稳，陆怀瑾便默默用自己的身体将后面的人隔开，怀里满是少女好闻地香气，后面的人推得他几次险些和秦梦瑶贴在一起，惹得他不敢乱动，偏偏秦梦瑶还时不时转头过来跟他说几句话，冲他笑得灿烂，他却什么也没听清，一直僵硬地护着到结束。
　　后来演出结束，回府的路上秦梦瑶还在激动地向阿梅讲述着她刚刚看到的表演，边讲边挥舞着手臂比划起来：“那个火焰，又这这这这么高！还有那个人居然可以控制蛇跳舞！简直不可思议……”
　　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反应，秦梦瑶却一路兴奋，一直没停过，话多得让陆怀瑾大开眼界。
　　说着说着三个人就到了陆怀瑾的院墙外，往日要是翻进去总比翻出来难，可今日有陆怀瑾的帮忙倒也轻松。
　　正当秦梦瑶还在讲述时却发现阿梅情绪低落，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又丢下阿梅自己去看了杂耍，阿梅却没能挤进去，只能在最外面等他们，手里还抱着一大堆她买的东西。
　　转头又看到陆怀瑾一副你终于发现的表情，更心虚了。
　　于是她走上前，把阿梅手里的东西放到一旁，又拉起她的手：“对不起啊，阿梅。我又食言了。”
　　阿梅气鼓鼓地，垂头掩饰刚刚哭红的眼眶：“小姐开心最好，奴婢不打紧。”
　　眼见哄不好，秦梦瑶转头拿起手边食岳坊的餐盒递到阿梅手里：“是我不对，我专门买了你爱吃的梅子膏。”
　　阿梅抬起头来，满眼惊喜：“小姐！！你居然记得我喜欢什么……”
　　秦梦瑶弯了弯眼睛，真诚又有些自得：“那是必然！”看着阿梅惊喜的样子，心里的愧疚也一扫而空，于是安排阿梅先回去，她有些事等会儿回。
　　在阿梅走后，秦梦瑶看向倚靠在柱子旁，一直在看她的陆怀瑾，笑嘻嘻地走上前去，递给他一盒薄荷酥：“听沈睿说陆大人不喜欢甜食，想着食岳坊的薄荷酥应该会合你胃口。算是我今天晚上的谢礼，谢谢陆大人带我出去玩！”
　　陆怀瑾没想到自己还能收到礼物，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还有我的？那便谢谢秦小姐了。”
　　“不用谢！！那既然无事，我就先走啦，陆大人再见”秦梦瑶看着他收下后，便蹦蹦跳跳地离开了，临走时还趴在门框上，俏皮地眨了眨眼，语气开朗：“记得配牛乳哦，更好吃”，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她走后，陆怀瑾打开盒子尝了尝，竟意外觉得不错，想再吃一块像是想到什么笑话，合上了盖子，进屋休息了。
　　陆怀瑾心想：“但愿她明天还能这么对他好”
　　第二日，秦梦瑶是被秦母的怒火烧醒的。
　　“给我起来！秦梦瑶，我是不是宠坏你了，学会撒谎了是吧？还翻墙出去被陆公子撞见？丢不丢人！”
　　一睁眼看到眼前怒气冲冲的秦母和身后表情严肃但透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秦父和哥哥，还有一旁小心翼翼的阿梅阿黎，秦梦瑶就知道自己被卖了，而卖她的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就是——陆！怀！瑾！
　　于是在鸡飞狗跳的院内，秦梦瑶被秦母追得满院跑时，亦或者后来被禁足罚抄时，秦梦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陆怀瑾这个小人！此仇不报非梦瑶！来日方长！
　　自那之后秦梦瑶看到陆怀瑾就像炸了毛的小猫，绝对不给好脸色。也给陆怀瑾下了不少绊子：
　　比如在陆怀瑾的补汤里加黄连，还要一脸关切地问他合不合胃口；
　　又在被发现后，被秦母领着去道歉赔礼的时候，一脸真诚的看着陆怀瑾，双手呈上自己精挑细选的最酸的橙子：“陆大人我知错了，这是我精心挑选的橙子，你就收下吧！”；
　　又或者在路上碰见时“不小心”把手里的糖黏到陆怀瑾的毛领上，然后又在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混着自己掉色的裙子，把雪白的毛领染成彩色……
　　后来陆怀瑾是真的怕了，起初还想着找秦母“主持公道”，后面却发现越是如此，秦梦瑶越是能用尽全部力气和手段在想不到的地方捉弄他，简直是防不胜防。
　　他只好躲着秦梦瑶不见，可长期躲在小院里也不是办法，自己都要憋出问题了。陆怀瑾揉着额头，眼下的乌青是前几日被秦梦瑶戳破窗纸半夜冻醒的杰作。终于他忍无可忍，向家里姐妹众多的沈睿求助。
　　“沈睿，怎么才能让秦梦瑶不折腾我了？”
　　看着憔悴的陆怀瑾，沈睿竟噗嗤一声笑出来，被陆怀瑾一记眼刀恐吓后，才正色回答：“我听闻，在过几日便是秦小姐的及笄礼。大人，剩下的小的不多说，您也懂。”沈睿咳了咳，看向若有所思的陆怀瑾，也没多说。
　　半晌，屋内没有任何动静。就当沈睿以为陆怀瑾因为太过憔悴所以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见陆怀瑾站起身，走到院子里很是熟练地翻墙出去了。
　　沈睿大喊：“大人走门啊！”
　　陆怀瑾头也不回：“今日秦梦瑶在前厅学茶艺”
　　沈睿反应过来，是有这么一回事，随即大笑出声。
　　天不怕地不怕的陆怀瑾也有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