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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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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雨宸是真的可怜,世人觉得他可怜,儿女觉得他可怜,就连他的“情敌”亦觉如此。
顾雨宸不傻,他只是被顾老爷保护得太好。
顾家头胎是个大姑娘,顾老爷封建顽固,死活还是想要个儿子。顾裕丰就是在顾夫人怀着顾雨宸时领回家的,她以为这是他在外面的私生子,顾老爷赶紧说明了来由,霎时没了气愤,对他反倒和颜悦色起来。
那之后,五岁的顾裕丰成了家里的二郎,大姐那时七岁,从小性格泼辣,一见到他就干脆把门一关,朝外大喊了一声:什么人啊都。
顾家里看人最准的就是顾家大姐,只可惜大家只觉得她还是太嫩,难当重任,说的话不可全信。
顾家人因为只想要个儿子,找了个所谓能准保证生儿子的江湖郎中。他开了几服药,让顾夫人一直从春喝到秋,结果却只对了一半。
顾家是生了个儿子,但只生了一半,还有剩下一半,是个姑娘。
顾裕丰记得那从屋内端出的一盆盆血水,和婴儿第一声吵闹的啼哭,他站在一边半天没说出一句,倒是孩子出生那时,身边的大姐终于开了口,说这祖宗可算降到世上来还债了。
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却有了反效果,这怪胎畸形在□□,男女器官各长了一个。接生婆抱出来的时候小心翼翼,告知顾老爷时他还不相信,直到掀开包袱给他看,他瞪大了眼睛,霎时也后悔莫及,却更已无法改变。
在顾裕丰眼里,这生孩子是喜事,可没想到这家人还是没福分,领回自己一个外债,还自己生了个缺货。
接生婆是外面请的,就算给了大把的封口费,不多久街头巷尾还是传遍了,顾家三儿子是个不男不女的畸形儿。
猜测的话也是此起彼伏,都猜这顾家不知道是不是祖上造了孽,只是在今天才显出威力。
这些闲话,顾老爷和夫人全是知道的,但他们顾家的医馆确实声名赫赫,根本无人敢得罪他们,更没人在他们面前直接瞎说。
只是明面上的还是已不能更改,守着这个有残缺的孩子,顾老爷和夫人痛定思痛,发誓接下来只要他们活着,就一定要小心呵护好小三儿,不让他们任何人苛责了去。
谁承想,平日里何事都不待见的顾玉笙,见到弟弟后竟然失了毒舌的本领。她逗着木床上的小孩子,还拉过一边明显不想靠近的顾裕丰一起看,指指顾雨宸的鼻子,又紧接着指指自己,瞧着这孩子稀罕:“你看看他,还是个高鼻梁,这是随了娘了。”
不得不说,顾裕丰对这婴孩儿无感,甚至他明明都乖巧过头,完全不哭不闹,他也觉得他甚是讨厌。
可这讨厌没有威慑之力,顾雨宸虽有缺憾但人健全。那些药破坏了阴阳,但没坏了他的脑子,只是他从小耐不住性子,不是坐在学堂里读书的料,聪明用在了除学习之外的地方。
他毫无防备,亲近每个人,唯独一个人,他单单用亲近不够生动,都得用依赖来形容。
父母姐姐都是亲人,是毋庸置疑会爱他的人,可这个自己依赖的人虽然也是他的亲人,但莫名的,他还是觉得他在心中最特别。
不是别人,就是是从小也算与他一起长起的顾裕丰。
他对自己总是不苟言笑,甚至有时候态度都不单单是冷漠,更像是发自内心的爱答不理。别家孩子见这架势,要是别人不喜欢自己,也就不向前再凑,可顾雨宸偏偏不会,无论顾裕丰什么样子,他总是会在他身边锲而不舍地跟着。
久而久之,人们见他可爱,又给他起了个外号,小拖油瓶。
顾裕丰天资不凡,六七岁便已将能将学过的知识领悟透彻,十二三便已能帮着顾老爷看账本。外人都知道顾裕丰不是亲生的,所以总在背后嘀咕他们家对这个养子过于上心,指不定以后财产都到了谁的手上。
顾裕丰对此也有耳闻,却也充耳不闻,要是被有心人逮住问起,他就会一丝不苟地表态:顾家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一辈子不会有二心。
顾雨宸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日日最喜欢跟私人先生学完功课,就在自己的院前站着,为了等也差不多学完下课的顾裕丰经过,然后给自己带东街上最好吃的糖葫芦。
顾裕丰学习的时候,顾雨宸绝不会去打扰他,甚至还会告诉身边人也都不许去,生怕他的裕丰哥哥学不好会被先生责罚。
只是顾裕丰不知道这些,更不知道他没再受过下人的怠慢,是因为顾雨宸强烈要求,才让他活得更加平稳。
顾裕丰受到顾老爷的重视,生活的顺遂,无一例外不是因为他是顾家二郎,更因为顾雨宸喜欢。
人们顺应他的心意,才施舍自己一份平稳。
顾裕丰十二岁时,顾雨宸六岁,顾老爷那时年事不高,却亲自把顾裕丰叫来了面前。顾裕丰跪得板正,肚子里的车轱辘话已经准备了个清楚,却不承想顾老爷让他起身靠近自己,反而对他语重心长。
“要是哪天我和你娘都走了,你可得照顾好小三儿,他谁的话都不听,只听你的。”
顾裕丰答应得没有异议,顺势想着照顾好,大概就是让顾雨宸吃穿不愁便好,可多年后,大雪纷飞,染白了一片之际,顾老爷奄奄一息,又再把二十四岁的顾裕丰叫来跟前时,那照顾好才有了切实地意思。
“我遗嘱已写,待我离去,你娶了小三儿,这个顾家……顾家……以后就是你们的了……咳咳……”
顾夫人前年走得,那时,顾家大姐已经嫁去了别的地方,嫁得人也势力不浅。顾老爷没把顾家的所有交给她继承,顾玉笙也早早看透了这一切,嫁人后更不常回娘家。
再不济,这顾家的东西也总该都在顾家人手上,没想到等顾老爷彻底离世,她再回来时,老管家把她拉到一边,告诉她,以后这顾家姓顾,恐怕也要不姓顾了。
顾玉笙反应过来得就是快,见到顾裕丰的第一面就指着他的鼻子,问他到底是何居心。顾裕丰坐在那张已传了数辈家主的木椅上,面不改色心不跳:“大姐,你别忘了,小三儿最喜欢的,还是我给他买的糖葫芦。”
“狗东西,你忘了你真正姓什么了?你姓冯!”
“您放心,我这辈子不会忘”,顾裕丰拿起茶杯,故意放回时重重敲在了桌面,杯碟裂出一道痕迹,顾玉笙也被他震了一下,激烈霎时戛然而止,“不然,你以为顾铮棠怎么死的?”
此话之后,果不其然是顾玉笙更疯狂的质问,甚至不顾一切也要手脚并用,可顾裕丰全然不惧,转而淡淡地看着这个被激怒的女人,冷笑一声:“可惜了,没人信我做了什么,因为就没人知道我做了什么。”
人人都知,顾老爷就是时候到了去世的,没有别的催促,更没人会挑顾裕丰的错。这无数个需要他尽孝的日子,他全都守在身边,顾雨宸想要来看他就会把他拦下,说这里只有自己就足够了。
顾玉笙怎么会没看懂这些小伎俩,越发觉得他面目可憎:“你故意不让小三儿去看爹娘,就是想他在外人面前落一个不孝子的称呼,你真是下贱!”
“大姐,这话我可没说,都是你说的。”
他挥挥手,让这些人把顾玉笙架出去,还说她是失了父母至今伤心过度,才会在此疯疯癫癫胡言乱语。
没人敢不听他的,因为按照顾老爷的意思,顾家以后就顾裕丰和顾雨宸二人,但顾雨宸才能不足,大概也就等于是顾裕丰一个人。
明眼人都知道顾裕丰要什么,偏偏顾雨宸又爱又傻,痴痴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