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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捡到小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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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太冷了。
每一寸骨节像沁入刺骨的寒冰,往神经里钻动,体温快速下降,雨特别大,砸在脸上很疼,脑袋里嗡嗡作响,吵得他直想呕吐。
世界变成波涛汹涌的大海,变成漩涡,拖拽着他不断下陷,沉入漆黑不见底的海底。
但好像还有什么事没有完成,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就这么束手就擒,在海面拼命挣扎。
力量逐渐耗尽,黑暗淹过头顶。
“别死。”平稳柔软的女声在他耳畔响起,如丝般的鱼钩,将他从绝境中轻轻勾起,“能听见我说话吗?”
他用尽全身力气抓住那鱼钩,挣脱身上抓着他入地狱的恶鬼,勉强将眼睛睁开,周围一片寂静黑暗,他看见了天使在呼唤他,浑身散发着金灿灿的光。
他终于放松下来,彻底昏睡过去。
石岩镇小山村。
轰隆——!
一道滚雷炸响,顷刻间,暴风骤雨猛烈地袭击这每一寸土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描述的味道,腐烂味混杂着若隐若现的铁腥味,让人直犯呕。
在磅礴大雨下,一些身披蓑衣或撑着雨伞的人深色凝重地在野草丛生中匆匆穿行,人群中传出阵阵慌乱。
“医生和警察还没来吗?他看起来快不行了!”
“快了快了,我听到警笛声了!”
“看起来很年轻啊,死了就太可惜了。”
......
警笛声、救护车声呼啸而来,警察拦着村民给医护人员开辟出一条道,医护人员推着急救床冲上前去,把躺在坟山坡上,周身都是鲜血的男生抬上担架。
男生双眼紧闭,左脸颊一道伤口皮肉绽开,满脸鲜血看不清五官,依稀看出脸型流畅刚毅,鲜血混合雨水沿着脸庞湍急流下,被挺拔的鼻梁破开。
血液像蜿蜒的蛇,缠绕着脖子,沾染着黑色冲锋衣,黑衣服看不出暗红的颜色,再顺着他露在担架外骨节分明的手指淌下去,猩红地晕染开。
突如其来的命案让这个平静的小山村变成浇水的油锅炸开,在周遭一片沸腾中,夏知晴站在角落里,望着被抬走的男生,神情呆呆的,似乎吓着了。
她的头发随意束起,被雨水冲刷过的头发湿哒哒地粘在白皙的小脸上,眼珠黝黑明亮,看着就干干净净,乖巧又勾人,如果忽略身上的泥浆和鲜血,倒像是刚洗完澡出来。
在人群中特别显眼。
李大顺接到报警电话赶到现场就注意到了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待人抬走后,他问旁边的小警察,“报案人在哪?”
小警察指指前面的女孩,说道:“是那个女孩。”
李大顺再次看向她,外面雨势太大,不适合询问,随后便带着她一同上了警车。
派出所。
青灰色的天,雨淅沥沥下个不停,没有一丝停歇的迹象。
李大顺带着女孩走进大厅,进入候审室。饮水机旁一个警察正在接水,他望着女孩神情呆愣,水哗哗直流,直到溢出杯子。
“嘶!烫死我了。”他终于回过神来,惊呼出声。
同事听到惊呼,从一堵厚厚的文件墙后面伸出脖子调笑道:“你想什么呢,思春啦?”
“思你妹。”他吹着烫红的手指回怼,想起刚才看见的女孩,“你还记得前几年打架打得很凶的女孩吗?”
同事仰头思考,“昂,你说夏知情啊?那小女孩是挺厉害的,咋突然想起她来了?”
“我刚好像看见她了......”
“你看错了吧,她哪回打架被我们逮住过,每次都能在我们来之前溜走。”
候审室内。
女孩葱白的手指捧着冒着热气的纸杯,氤氲的水汽袅袅升起。
她抬眼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高个警察,小麦色的皮肤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泛着一层油光,手里拿着一支笔。
“姓名?”
“夏知情。”
高个警察写字的手一顿,有些意外:“嗯?你就是夏知情啊。”
“我们见过吗?”夏知情歪了歪头。
“见面倒是没见过,不过我听我同事说过你一点事迹,刚高考完吧。”
警察上下打量着她,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女孩外套穿得起球,蓝色牛仔裤被洗的泛白,裤腿上还有血迹和泥浆,如此穷酸的搭配在她身上也不显得狼狈。
脸上一副呆萌乖巧的摸样,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哪看得出来一点嚣张跋扈的样子,看来传闻也不太真实。
想到这,他缓和了一下面部表情,语气也变得柔和,“我叫李大顺,刚调过来的,你不用紧张,只是简单录个口供。”
夏知情:“......好的。”
李大顺:“是你报的警吧,你怎么发现的受害人?”
夏知情缓缓说道:“是我报的警,我家小白先发现的,跑回来叫我,我看它爪子上都是血,以为是什么动物受伤了,我跟过去看,没想到是个人,然后就报警了。”
李大顺闻言露出一口白牙,诧异道:“小白?是那条黑狗?”
“嗯,它的肚子上有一小块白毛。”
夏知情也笑笑,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属于少女的气息变得浓郁起来,左脸颊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李大顺一愣,猛地捂嘴咳嗽两声,随机回归正题,“当时你有在现场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吗?”
夏知情脑海中瞬间闪过男生脖子上挂着的怀表,她偷偷拿走了。
低头思索片刻,夏知情抬头说:“当时下着雨,周围太暗,没太注意。”
半小时后,夏知情抿了口水,李大顺正记着口供,停笔的间隙手指有轻微的抖动,一般下了重力肌肉会持续性颤抖。
夏知情睁着大眼睛,不经意地问:“那个男生,他怎么样了?”
李大顺说:“这个点还在手术室没出来呢,你有点担心?”
夏知情柔弱怯懦地说:“我没见过死人,如果他死了会给我留下终生阴影的。”
李大顺一听,声音都放低了几分:“你别怕,刚才那边说人不会死,只是还没过危险期,有问题就找我。”
“谢谢警察叔叔,但是他的伤势看起来好重,等他醒了我可以去看一眼吗?”似乎想起那个场面,夏知情低着头十分配合地哆嗦两下,演技拙劣,但效果显著。
李大顺脑子一热:“下次醒了我带你去看看。”
夏知情从候审室出来的时候窗外已经黑了,大厅里吵吵闹闹,一堆人靠墙站着,发色能凑出一道彩虹,闹哄哄一片。
“我们没打架,警察叔叔,我们在探讨人生哲理。”一个莫约十七八岁的黄毛闭着眼陶醉道。
“对啊,凭什么关我们啊。”
“哟。”女警拿着警棍敲了敲门,冷哼一声,“这么友好啊,那我也想跟你们探讨一下‘人生哲理’,是不是需要用警棍敲你们?”
黄毛被警棍打过,有些怵。
坐在凳子上的白毛男生嘴里嚼着泡泡糖,笑得一脸欠揍样,“姐姐,我们真没有打架,不信你问问他们。”
说完,指了指对面几个脸上青紫的人,对面被他一指,打了个哆嗦,不敢噤声,有了老大发话,跟班们又闹起来。
夏知情听见熟悉的声音停顿一会,准备默默走开,白发男生下意识一撇,看到夏知情神色一变,泡泡糖嘭的炸开,糊得满嘴都是。
原本吵闹的一群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一个个低着头扣扣凳子,看看指甲,眼神乱瞟。
只有不不知情的黄毛看见夏知情,吹了声口哨。
黄毛兴奋道:“老大,你们镇上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看的人了?”
没人吭声,有人拉了拉他。
黄毛没有注意到这不同寻常的沉默,又不想错过这么好看的小姐姐,连忙冲夏知情留个联系方式。
夏知情抬眸,上下打量对方,冲白毛甜甜一笑:“赵雷,你腰伤好了?”
白毛身体一震:“......”浑身又感觉隐隐作痛。
黄毛被女孩的笑容晃花了眼,不自觉涨红了脸:“能给我你的微信——”
停得突然。
女孩指节微微一动,白皙的手腕抬起来,束起一根手指,手指纤细修长。
可惜竖的是中指,竖完转身离去。
黄毛脸色一僵,面子有点挂不住,在后面大喊。
身上的衣服半湿半干,门口吹过一阵风,冷得夏知晴打了个寒颤,配合着黄毛嚣张的喊叫,衬得格外可怜兮兮。
李大顺拿着文件出来就看见这一幕,他用文件拍拍桌子:“吵什么吵?一人罚抄10遍保证书!看把人家小姑娘吓成什么样子了!”
“?”
黄毛目瞪口呆。
另一个跟班反应过来赶紧拉着他,神色紧张,“你知道她是谁吗就开始撩?”
黄毛挣开他的手,不满道:“不知道啊,咋地,她还能得过我啊?”
“她不仅能过打你,还能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他凑到黄毛耳朵边压着嗓音小声说:“她就是上回把我们老大打进医院的那个人,你刚来不知道,别去招惹她。”
“??”
这个世界终于颠成他陌生的样子了。
警局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红色三轮车,周身的漆都快掉完了,露出里面银黑色的铁皮,像一堆破烂组合在一起的产物,是邻居罗大妈的车。
驾驶位置上并不是罗大妈,而是一个戴着老花镜的银发老太太,远处看,像戴个墨镜,身穿红色绒线衫,搭配绿色大喇叭裤,裤子上印着几朵巨大的牡丹花,这红配绿的颜色十分扎眼,看得夏知晴眼皮突突直跳。
夏知情上了车:“夏春华女士,巴黎时装秀不请你去是他们的损失。”
夏老太太从老花镜里撇她一眼,冷酷地扭钥匙点火,一脚油门踩上去三轮车窜出老远,浑身透着干练。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夏春花这才说:“我也觉得,我今天穿出去回头率老高了。”
又接着说:“警察找你没什么事吧?”
夏知情将身子往后靠,很随意地回答:“问了一下经过,就没我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