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草编兔子

3、风声

　　叶欢欣回到父亲老家的时候正值夏季，他们是在镇上下的车，到镇上的时候恰好赶上镇上的集市。

　　欢欣在这里看到了老爷爷骑着三轮车，三轮车上站着几头羊，集市上很多的人在摊位前吆喝，人很多，很热闹。

　　不过，集市前的空旷地带，有很多的垃圾，没吃完的食物扔在地上，被人踩成了粘状物，塑料袋各处都有，空气里还有湿垃圾存放几天的酸腐味。

　　欢欣没有闹着去集市看，一直紧紧的抓着爸爸的小拇指。

　　叶爸爸站在路口，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没一会，一位大爷骑着生锈的三轮车在欢欣身边停下，吆喝他们上车。

　　这位大爷瘦高黑，是叶爸爸的同学，同村的人。

　　按照当地的叫法，叶欢欣该叫他“大爷。”

　　大爷把他们送到叶家村的路口就着急忙慌的去赶陈屯集，欢欣一家站在道路口，脚踩在公路上。

　　这条公路将叶家村劈成两半，分成了家前家后，笔直的公路上有两道风景，一半是彼此挨靠的房子，一半是无际的庄稼。

　　这条通村的公路并不平整，这里一处坑，那里一处坑，公路表面的石子外露，像是癞蛤蟆凹凸不平的皮肤。

　　人走在上面，鞋底薄了，硌脚。

　　车走在上面，开的快快了，颠人。

　　庄稼地里，种的玉米，现在玉米长的也就比欢欣高上那么一点，村口有两棵百年的梧桐树，枝繁叶茂。

　　从镇上到叶家村，骑三轮车也要个半小时，现在太阳高照，空气干燥，气温炎热。

　　他们走到家门前，叶欢欣的脸上就有了薄汗，父亲更不用说，汗如雨下，妈妈来的时候穿的高跟鞋，脚走的痛，热了也饿了。

　　这个时候到了中午，该吃午饭了。

　　一路走来，叶欢欣发现这里的树很少，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让你直晃晃的晒到太阳，没有树荫，只有路上随处可见的饮料瓶和垃圾袋，有烦躁的蝉鸣和头顶的太阳。

　　父亲的老家也是欢欣从未见过的房子，一个平房，前一半是用的红砖，后一半是土墙，绿色的木制大门，上面贴着褪了色的春联，大门的中间有两个铜制的咬环狮头。

　　门的右边是一条沟，沟的右边堆放了两个丢弃的石制磨盘，磨盘的右边是排放整齐的红砖，再右边是用石条拦截的菜地，上面种着大葱。

　　叶爸爸拿起铜环往门上敲了几下，门内顿时响起狗叫声，接着，能听到里面的人急跑过来开门。

　　“来了来了。”

　　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和叶父很像，头发乌黑，也是个胖子，不过比叶父瘦点。

　　这是叶欢欣的爷爷，他笑呵呵的招呼着他们回屋：“快进屋，我买了酒，还杀了头羊，咱爷两喝顿。”

　　屋里的奶奶听见了动静，将桌上的菜摆好，用毛巾擦了擦手，出来迎接。

　　叶欢欣的奶奶穿着蓝色的碎花短袖，一头短发，将头发别到耳朵两边，再用黑色的发夹夹好，有点驼背。

　　奶奶拉着叶欢欣的小手往屋里牵，一只手显的更黑了，一只手显得更白了。

　　叶欢欣低头看这牵着她的手，表面的皮肤松弛，上面还有一些黑色斑点。

　　“不如妈妈牵着舒服，这只手有点刺。”叶欢欣心想。

　　进了屋，桌上摆了满满的菜，全是肉菜。

　　奶奶给他们搬来了马扎，叶欢欣坐在上面，奶奶又在满屋子的翻箱倒柜，把家里的所有吃的都摆在叶欢欣的身边。

　　奶奶告诉欢欣，这是麻花，这是糖角蜜，这是鸡蛋卷，玉米棒，馓子，甜瓜……还有别人送的老年奶。

　　那些面食，欢欣一个都没吃过，向奶奶道了谢，兴致勃勃的开始一个个的尝试。

　　糖角蜜，齁甜。

　　麻花，有点硬，有点油。

　　馓子，还行。

　　鸡蛋卷，好吃。

　　玉米棒，好干。

　　喝瓶牛奶，有点酸，叶欢欣又看了看牛奶的外包装，有点像纯牛奶。

　　再尝尝，叶欢欣：“……不好喝。”

　　叶欢欣尝了一遍，没有几个符合她的口味的。

　　爷爷给爸爸满上酒，两人就天南地北的聊，叶欢欣坐在妈妈旁边，欢欣的前面是满满的一碗羊肉汤，爷爷看她坐好了，从自己的碗里挑出一大块羊肉放在叶欢欣旁边的空碗里。

　　催促她尝尝：“这羊肉汤，老香了，大口吃，多吃点肉，这么瘦。”

　　叶欢欣低头看着那块肉，上面一小块瘦肉，灰色的，下面衔接着大块的肥肉，白花花的。

　　叶欢欣没吃过羊肉，觉得新奇，一嘴焖了，肥肉入口即化，像是喝了一勺的羊油，叶欢欣赶紧把嘴里的肉给吐了出来。

　　满嘴的羊骚味，她有点反胃，什么也不想吃，爷爷看她把肉给吐了，脸色一横，问她：“咋吐了，这么好的肉?”

　　叶妈妈笑着解释：“欢欣第一次吃羊肉，可能有点不习惯。”

　　爷爷听完，又挑了一块肉给欢欣：“那就多吃点，吃多了就习惯了。”

　　叶欢欣看着碗里的肉，死活不吃，说啥也不吃了，把爷爷气的够呛，一口气把杯子里的白酒喝了干净。

　　红这个脸，筷子一拍，脸一横，声如洪钟的命令叶欢欣：“赶紧吃了。”

　　把叶欢欣吓的一愣一愣的，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边哭边抓着妈妈，让她带欢欣回家。

　　爷爷看欢欣哭了，看向叶爸爸，说：“胆咋这么小，这也太不经吓了。”

　　后续便是叶欢欣离得饭桌远远的，自己坐在小马扎上，怀里抱着个鸡蛋卷，小声抽噎，小口的吃。

　　爷爷奶奶在家前住，不住在这个房子，最近奶奶要帮妈妈熟悉这里的一切，因此天天来这里。

　　欢欣跟着妈妈去看了厨房，也是个土房子，里面一个土炕，上面放着一个大铁锅，土炕旁边有一堆玉米秸秆和棉花枝，墙上贴着灶神，黑白的线条，年画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叶欢欣就看了一眼，就赶忙移开视线。

　　有点吓人。

　　叶妈妈在这里和叶欢欣一样难以适应，叶欢欣不习惯吃馒头，她觉得馒头又干又难咬，她也不喜欢吃他们做的菜。

　　爷爷，奶奶，杀一头羊，会把这头羊的血做成羊血，从羊的内脏附近和皮下收集脂肪组织，炼成羊油，羊皮剥下，找个时间到集市上卖给收羊皮的小贩，羊肉做成汤，做成菜。

　　老人家做的菜全是用的羊油，肉也全是羊肉，叶欢欣现在吃饭靠嘬，一小口一小口的嘬着吃。

　　还有厕所，叶欢欣害怕上这里的厕所，这个厕所用红砖围上，露天，下面挖了个大土坑，土坑的中间放着两条长石条，夏天，苍蝇飞舞，白蛆乱爬，两条腿踩在石条上，没踩好的话石条还会动，并且对于叶欢欣来说，这两条石条的距离太大了，她每次蹲坑总会使劲的迈开两条腿，一动也不敢动，害怕石条滚动，她害怕掉下去。

　　叶妈妈考虑的就很多了，叶家村整个村只有两个小卖部，一个偏向熟食，一个偏向小孩的零食，从家走路去要十几分钟，最近的超市，骑电动车去要十几分钟，从家到镇上，骑电动车要半个多小时，叶家村离哪里都远。

　　这里很不放便，路修的也很差劲，坑坑洼洼的，家里也没有电动车，只有一辆不知道是多少年的大自行车。

　　叶妈妈讨厌这个脏极的厕所，她不习惯这里的天气，也听不懂这里人说的话，当然这里的人也不大能听懂叶妈妈说的话。

　　这栋房子所有的灯都是铜丝小灯泡，开关是条绳，灯光较暗，家里还有老鼠，夜晚还会听见吱吱的叫。

　　这栋房子没有浴室，叶妈妈是个极爱干净的人，没有办法，她骑着自行车，蹬了十几分钟，到了最近的超市，想买个大桶，发现这个超市东西种类少，没有她要的，没有办法，叶妈妈又狂蹬一个小时的自行车，到了镇里，终于买到了一个能容纳小孩的白色塑料桶。

　　叶妈妈一手拿着桶，单手骑车，回到的家，一回到家，叶妈妈就给叶欢欣洗了个澡，再把自己给洗了一遍，这才感觉到清爽。

　　总之，在叶欢欣的印象里，来到这里，妈妈和爸爸已经吵了好几回的架了，妈妈好像每天都因为各种原因在生气。

　　不过这里能看到满天的繁星，叶欢欣在父母吵架的时候，总会自己一个人蹲在外面，吹着晚风，仰头看夜空。

　　小家伙心里怎样想的，怕是只有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