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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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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蒲沧慢条斯理放下餐具,通知:“以后不要提前吃饭,和我一起吃。”
“今天的午饭做好送到公司,十二点司机来接你。”
为什么要和自己一起吃?而且金姐不是说中午都在公司吃不用自己操心吗?
问题在心里转了一圈,没问出来。
都是打工人,问这些问题显得自己好逸恶劳不敬业不愿意干活不说,还连累前辈金姐。
他忍辱负重:“好。”
蒲沧起身离开。
宴明舒落后一步,看着餐桌上干净的餐具,意识到自己昨天忘了问,保持厨房整洁是不是也是自己工作的一部分。
他斟酌片刻,伸手去拿杯碟。
算了,就当自己附赠的扫尾服务吧。
但刚拿起盘子,腕上的紫檀珠子撞到餐桌,发出咯哒一声响。
蒲沧跟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说:“放下,会有人收。”
宴明舒乐得轻松,飞快放下。看蒲沧回到主卧,他就上了四楼,再次敲响金姐王婆房间门。
金姐和王婆还没走,但房间已经收拾得很干净了,只剩下三个很大的行李箱还有两个背包放在房间门口,把路挡得严严实实。
王婆看到是宴明舒,客气的笑,招呼:“是明明。”
她弯腰把行李箱推开,让出位置让宴明舒进来。
看这么麻烦,宴明舒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但实在有些问题,所以还是从行李箱间挤进去,和金姐王婆打了招呼,问:“蒲先生在食物上是不是有点特殊的癖好,比如喜欢烧焦了的炙烤风味?”
王婆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苦恼:“这倒是没发现,请我们来就是做饭的,烧焦的东西怎么能送上雇主的餐桌呢?”
把所有东西都烧焦并且送上雇主餐桌的宴明舒:“……”
金姐注意到宴明舒的表情,轻咳了下,找补:“不过也有可能——蒲先生有说什么吗?”
宴明舒摇头:“没有。”
金姐:“那应该就没事。”
“他还让我中午做饭给他送到公司。”
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况的金姐短暂惊讶,不慌不忙应对:“可能是你做的饭很和蒲先生的胃口,他想多尝尝。”
宴明舒:“……”
毕竟是自己昨天告诉宴明舒中午不用管,金姐也有点不好意思,安抚:“一个人的饭也好做,毕竟蒲先生给的工资高,中午随便做一点也行。”
宴明舒知道是这个道理,毕竟蒲沧给的工资不是一般的高。只是事实和金姐说的不一样,他想知道为什么,才来问问问。
不过显然金姐也和自己一样惊讶。
这件事也得不到答案。宴明舒有些失落,但还没走,打算向明显很会做饭的金姐王婆寻求帮助。
可金姐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接通,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好,麻烦你等一下,我们……我等会儿再给你打过去。”
宴明舒意识到什么,问:“怎么了?”
“我们叫了车,他已经到了,司机打的电话。”
宴明舒让开:“那你们赶紧下去吧。”
金姐:“你是还有事吗?要不先把你的事情解决掉我们再下去。”
宴明舒是想让她俩教自己实操一遍。包括怎么调整火候,怎么判断食物生熟程度,调料加多少算合适。
但这件事显然耗时耗力,而现在金姐和王婆的车都已经到了……
他说:“没事。”
帮金姐王婆把行李拎下去,目送她们离开。
回头一看,发现现在才九点多。
他七点起床,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吃饭。
要不,精心给自己制作一份美味的早餐,顺便摸索到底怎样才能驯服厨房,等吃完早饭再给蒲沧做午饭?
说干就干。
宴明舒重新回到厨房,打开冰箱。
因为早上煎鸡蛋的惨状,他暂时不想吃煎制的任何东西,决定给自己煮一份奶油蘑菇汤,再做一份土豆泥沙拉当主食。
至于蒲沧的午饭,就给他做番茄意面。
宴明舒找出所有食材,开始前期处理。
……
十一点五十,司机开车驶入院子,下车按铃。两分钟后,门开了。
宴明舒眉毛上还带着薄薄一层面粉,看到门外的司机,有些心虚的把他引进来,从厨房拿出自己装备好的午饭。
保温袋里装了三个餐盒,看上去沉甸甸的。
他说:“做好了,麻烦您给蒲先生带过去吧。”
司机有些为难:“蒲先生让我来接您,要不您也跟着走一趟?”
都是打工人,总不能不配合。
宴明舒只好说:“那您稍等,我去……”
他想去换件合体一点的衣服,但转念一想,自己所有的衣服都在家里,被爷爷丢出来弄得脏兮兮的,根本也没拿。现在仅有的两套衣服,都是蓝白制服。
就连最后一点拖延的理由都没有了,宴明舒气馁:“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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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宴明舒下车,助理在等他,带他上总裁专用电梯,很快就到了蒲沧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往蒲沧办公室走时,宴明舒瞥到外面秘书处的办公室里,工作人员正在吃饭。大部分都是点的外卖,热气腾腾,起码看上去是好吃的。还有些小姑娘的桌上还有加满果肉的奶茶,以及香软的甜点。
这时候,助理推开蒲沧办公室的门
宴明舒硬着头皮走进去,和蒲沧打招呼:“久等了。”
他把保温袋放到沙发前的桌子上,面朝蒲沧彬彬有礼,“蒲先生,您的午饭在这里,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蒲沧:“一起吃。”
宴明舒脸上的笑容僵硬些许,客气:“我以为您是让我早上和您一起吃,所以刚刚,我已经吃过了。”
蒲沧深深的看着他,不置可否。
宴明舒有些心虚,但脸上一点没表露出来。
半晌,还是蒲沧先移开视线,打开保温袋,拿出里面的餐盒。
一盒里装着黑白相间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糊状物。
一盒装着淡黄、深黄、绿色相间的固装物。
一盒装着颜色诡异的固装糊状混合物。
蒲沧打开这些东西,拿起筷子和勺子。
他先用勺子舀了一勺第一盒里的糊状物。
蘑菇和虾仁炒糊了,仓促间宴明舒把辣椒粉当胡椒粉丢进去,辣椒和奶油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宴明舒光闻到都难受。
但蒲沧嚼碎炒焦后又被煮得软塌塌的蘑菇,咽下去。又用勺子挖了一勺三色混合的固装物。
是土豆沙拉,土豆泥加上水煮蛋以及青菜。
宴明舒本人是想给土豆泥里加上牛奶搅拌顺滑,再加上水煮蛋和青菜,用调料拌匀的。
但他捣土豆时才发现土豆只是外面熟了,里面还是硬心根本捣不碎,加上再多牛奶,也只是让土豆从泥变成稀泥。鸡蛋也没捣好,加上青菜混在一起,成品已经很恶心了,再加上调料,拌不匀就算了,食物样式还越拌越恶心,色香味弃权。
现在光看着蒲沧挖起,他都悄悄偏过头去,闭了闭眼。
再睁眼看过来时,蒲沧已经咽下去了,还拿起筷子,开始拌最后一盒的食物。
这是唯一能看出是什么东西的食物。
因为用筷子拌一下,就能看到被淹没在颜色诡异酱料下的意面。
宴明舒把肉酱炒糊了,自认唯一能吃的,就是自己参与度最少的纯意面。
但蒲沧认真搅拌,让意面裹满酱料,这才往嘴里送。
宴明舒充满敬佩的,看着他雨露匀沾,把这三盒难吃东西吃了个七七八八。
还剩下一点。
但蒲沧放下餐具,不吃了。
宴明舒松了口气,要把这些恶心东西倒掉,拿着餐具回家。
他刚要碰到餐盒,蒲沧拦住他。
手腕撞在一起,宴明舒感觉到他突起的骨骼,又硬又凉,像块石头。
蒲沧:“放下。”
宴明舒收了手,看他。
蒲沧:“我今晚有个应酬,晚饭不用做了,十点做好夜宵,我回去吃。”
宴明舒点头,等蒲沧的下一句指示。
比如让自己不要吃饭,等他一起。
但蒲沧说:“不用等我,你饿了就吃。”
宴明舒应:“那我回去了?”
蒲沧:“回去吧。”
宴明舒就走了。回去路上琢磨着蒲沧口中十点要吃的夜宵,没想出夜宵要做什么,反而越想越奇怪。
蒲沧说晚上不吃,十点要吃夜宵不就好了,干嘛还要和自己说晚上有应酬。而且不用等他饿了就吃这种理所当然的话干嘛还说,难道自己还会饿了不吃非等他回来再一起吃吗。
弄得好像在报备行程一样,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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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助理去茶水间吃了点小面包垫肚子,随后去总裁办公室,打算提醒蒲沧晚上有饭局,提前吃些东西,喝酒才不会难受。
虽然他之前每次提醒,蒲沧也都不会吃东西,但他每次还是走流程的关心一下。
推开门发现蒲沧没在办公桌前坐着,而是在门口隔开的小型茶水间里,正在吃饭。
餐盒里是一坨看不出什么东西,但形状奇怪会让人想歪的恶心东西。蒲沧面不改色,用勺子挖着一口口吃下。而柜子上的微波炉正在工作,里面还有一个餐盒。
他看过去时,微波炉“叮”一声。蒲沧拿出餐盒,并把另一个餐盒送进去加热。
而这个已经热好的餐盒里,是黑白相间的糊糊,在助理好奇又敬畏的目光下,糊糊还在噗呲呲冒泡,像动画片里女巫用金鱼眼、青蛙腿煮出来的魔药。
助理:“……”
蒲沧似乎完全不觉得这个会因为加热而冒泡的糊糊有什么问题,用勺子舀起送到嘴里。
过于惊讶,助理都忘了说话。
直到蒲沧等到不耐烦,看了他一眼。助理这才想到自己的来意,提醒:“蒲总,六点和傅总有饭局。”
“既然你已经在吃饭,那就……”
说话间,微波炉又“叮”了一声,蒲沧把最后一个餐盒也拿出来,接着吃。
助理看着他面前这三个完全看不出装了什么东西的餐盒,干巴巴:“那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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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宴明舒接到了爸爸的电话。
爸爸的精神更好了,正在吃饭。是煮得软烂的鸡肉、用鸡汤煮的面条,面条里有鲍鱼、虾仁、绿油油的小青菜,还卧着一颗刚刚好的煎蛋。
宴明舒看着爸爸桌子上的饭菜,肚子咕噜噜直叫唤。
早上煎焦的东西都给了蒲沧,中午想给自己做饭,也都做坏了,他一并拿给蒲沧当午饭了。
十二点从蒲沧公司回来后,实在是太饿了,给自己煮了两个水煮蛋和一碟水煮虾,想给自己调个料汁沾着吃,但尝了一口还不如生吃。他就那么生吃了,但即使鸡蛋再新鲜,虾再鲜甜,没味道就是没味道,吃完肚子还是空落落的。过了几个小时,现在看爸爸正在吃的饭,馋虫都被勾起来了。
爸爸正在吃的鸡汤面,光是鸡汤就需要熬上三个多小时,现在是做不成了。不过可以吃个低配版。
宴明舒翻出冰箱里的手工面,还有鸡胸肉,又拿出两枚鸡蛋,决心汲取早上的经验,精心烹制做出美味的鸡丝面!
……
饭局提前结束,蒲沧到家时才九点。
司机和助理都回去了,他推开门独自走进来。
负责打扫卫生和维护设备的工作人员只在白天他不在家时工作,现在早就回到二楼的佣人间休息,轻易不会出来。但一楼并不像往常一样一片空荡,餐厅的灯打开了,给客厅都照出一片明亮。
蒲沧循着这道光走过去。
宴明舒坐在餐厅的椅子上,正在奋力……
把水煮好的鸡胸肉撕成条。
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盆和一个装满鸡丝的碟子,碟子底下是沾满红油的鸡丝,上面摞着一层完全没沾到任何调料的鸡丝。
很明显。底下那层是宴明舒一开始做给自己吃的。
可实在是太难吃了。
他自己不会做辣椒油,从厨房翻出的灌装辣椒油,辣味很足,香味也足,就是没办法很好的和鸡丝融合在一起,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放少了,又多加了一勺,结果很辣,味道还是很分裂。
干脆就给蒲沧吃吧。
他把鸡胸肉撕成铅笔芯一样粗细的肉丝,用筷子拌开。
虽然还是不好吃,但总算不是焦黑的了。
大功告成。
之后只需要把面条煮好,一顿夜宵就这么结束了。
拿着空空如也的小盆,他打算回厨房煮面。一抬头,对上蒲沧无机质的那双眼,心脏漏跳一拍。
怎么回来了一点声音也不出,就这么站着,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宴明舒很快缓过来,问:“十点了吗?”
“九点。”
原来是提前回来,不是自己做晚了。
宴明舒拿着盆起身:“那你现在吃夜宵吗?”
“吃。”
“清汤面好不好?”
“好。”
都是肯定的答案,但宴明舒反而更心虚了。
他拿着盆到了厨房,十分钟后,端着满满一碗清汤面出来了。
不用他动手的成品手工面和水灵灵的小青菜看上去倒是不错,只是上面焦黑的两个煎蛋破坏了美感和食欲。
如果说早上给蒲沧吃这种东西时,宴明舒还非常局促想要逃避事实,那经过这一天的锻炼,他已经能过比较自然的把这碗东西放到蒲沧面前了。
只是依旧不好意思,放下后就退到一边,因为有话要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蒲沧:“你的呢?”
他的那一份面吃了两口就倒掉了,煎蛋光看到成品就不想吃,现在在蒲沧碗里呢。
自己做的饭自己都不吃,说出来也挺心酸。
宴明舒说:“我吃过了。”
或许是中午就说过晚上不用等他饿了就先吃,这次蒲沧没说什么,得到答案就低头吃饭。
宴明舒给自己煮面时煮了三分钟,吃的时候发现有股生粉味,再加上汤底酱油味很突兀,实在吃不下。所以给蒲沧煮时,汲取教训,煮了整整六分钟,还没放酱油,只放了一点盐。
他确信这一碗面条一定煮熟了。
但似乎有点熟过头了。
蒲沧刚拿筷子一夹,面条就断成两截滑下去,溅起面汤。
宴明舒:“……”
他体贴拿来勺子。
蒲沧接过勺子,配着他做的凉拌鸡丝,开始一勺一勺的吃面条。
宴明舒看他吃饭的侧脸,提出需求:“今天的工资能不能提前预支,我要买点东西。”
蒲沧:“买什么?”
“衣服。”
蒲沧看他,目光在蓝白制服上扫过。
宴明舒:“工作期间我会穿工作服的,但我需要其他衣服。”
为了让自己的需求显得更加合理,他补充,“我现在连睡衣和内裤都没有,今天洗完澡就要裸睡了。”
他甚至没有足够包裹整个身体的浴巾,昨天晚上洗完澡只能用小毛巾一点点擦干,然后用洗衣机把内裤洗好烘干,才能保证有干净又干燥的内裤穿。
正在吃面条的蒲沧突然被呛到,偏过头去咳嗽。
是不是鸡丝里的辣椒太辣辣到了?还是鸡蛋糊得太厉害卡到了?或者是面条太烂呛到气管了?
宴明舒上前去拍他的后背:“怎么了?”
隔着衣物,手心能摸到蒲沧的每一块骨头,瘦伶伶的突出来。宴明舒的动作越来越轻,生怕力气大一点就会把这个没有肌肉支撑的骨架排散。
好在蒲沧只咳了两声,很快平复好呼吸。
宴明舒收手,问:“可以吗。”
蒲沧:“不可以。”
宴明舒:“……”
他后悔自己用询问的语气了。现在强调:“可我真的没有衣服穿。”
蒲沧无声加快吃饭速度:“等着。”
宴明舒:“……”
等什么等,等会儿就给我预支薪水了?
不过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他就坐下等着,看蒲沧一口面条一口鸡丝,大口大口吃饭。
蒲沧的手很大,手指修长,因为太瘦骨节明显,而手背和手指上,有些深褐暗红的痕迹。
?
宴明舒认得这个痕迹,是冻疮。
冬天太冷生了冻疮,冻得太厉害,溃烂流脓,就算开了春天气暖和起来,手上生过冻疮的地方还是会有这样的痕迹。
他没长过,身边也没人长过。
第一次知道冻疮这东西,是十八岁被爷爷丢去山里支教,从山里小孩口中得知的。
实在是太陌生,知道时过于震惊,所以一直到现在都印象深刻。
不过蒲沧不是蒲家的人吗,怎么还会有冻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