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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古希腊掌管破镜重圆的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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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北京时间23:50。
一个小时前,吴迪刚因为他那早晨四点睡晚上四点起的美国作息而惨遭陈默训斥。吴迪含泪向男朋友发誓:扑克脸你再信我一回,这次我十二点前一定睡觉!
在过去的一个小时中,吴迪心潮澎湃,连发三条朋友圈和四条q q 空间表明自己从此早睡早起的决心,还定了个十二点整的日程提醒自己到点睡觉。
这次一定不会熬夜了!吴迪和已经挺不住昏昏睡去的陈默都坚信。
可惜天不遂人愿,在吴迪恋恋不舍地准备用最后的珍贵十分钟玩手机时,一大堆群聊消息毫无预兆地就轰轰烈烈弹了出来。
群聊“某人爱情路上的铺路砖们(5)”有新的消息
吴迪眼前一亮,立刻点开,他艰难地翻过徐雨泽的疯狂吐槽和金锐的大呼小叫,又果断地摁掉了半路弹出的日程提醒,终于看到了汪洋发的消息。
大魔王:我有一个沉痛的消息
鸡窝头:有话快说
大魔王:他俩又分手了。
徐雨泽:嗯。我们正陪云霄喝酒呢,他又开始从他和金明的第一场比赛开始翻旧账了
鸡窝头:呵呵不出意外
鸡窝头:我现在已经穿好衣服准备去陪我哥喝两杯了,他也挺难受的
大魔王:老铺路砖的从容。
鸡窝头:?(◎?◎? )强壮
鸡窝头:打车太贵了,我借了邻居家三十年不用的二八大杠准备骑过去!
徐雨泽:邻居这么晚了不睡觉借自行车给你,难道他们也在深夜劝朋友分手应该体面谁都不要说抱歉吗?
鸡窝头: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大魔王:我服了。为了照顾云霄的情绪,我们在KTV没敢放任何情歌或者伤感的歌
大魔王:最后挑了半天挑出一首《精忠报国》
徐雨泽:那我就想问了云霄为什么连听精忠报国也在哭???
徐雨泽:来了不到半小时他擦眼泪用了半包纸,我犯鼻炎都没这么吓人啊!!
大魔王:我猜猜看,隔壁包厢有对夫妻在吵架,他该不是会代入了吧
大魔王:你把歌曲音量开大点
徐雨泽:遵命。以及下次这种活动我能不参加了吗。
大魔王:不行。全队上下一个都不能少。
徐雨泽:依我看干脆把这个两月一度陪云霄喝分手酒的活动发展成星海队团建得了
大魔王:好啊我批准了
大魔王:你去问问教练同不同意吧
徐雨泽:…队长我错了。
吴迪抱着手机笑得大脑都有点缺氧,立刻抛弃本来就不多的睡意,悍然加入了吃瓜的队列。
群聊“某人爱情路上的铺路砖们”是在金明和云霄第一次分手时组建的。
那个时候还叫“群聊(5)”。某两个人第一次分手时闹得相当难看,双方朋友们本来就关系一般,这么一闹更是怎么看对方怎么不顺眼。于是就有了这么个群,专门用来唇枪舌剑互喷口水,恩恩怨怨无穷尽也。
直到建群两个月后。
在一个美丽的傍晚,金锐和徐雨泽正在激烈争论“金明和云霄到底谁配不上谁”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而此时我们的汪洋,忍辱负重、静水深流地往群里甩了一张照片
——虽然这张照片早已过期被清理,但它的内容却永远烙印在了五个人的心中。
鸡窝头:你认真的吗?我哥哥配云霄八百个来回儿都带拐弯儿,他到底有什么好的??(;一_一)
徐雨泽:哥宝弟能不能别说话了?要不你跟你哥在一起吧
鸡窝头:不。我觉得即使是我也配不上我哥!
徐雨泽:啊?
大魔王:都先别吵了。
大魔王:[图片]
大魔王:这两个人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 ^_^
那天吴迪睡了一下午,两眼一睁就开始看手机,机缘巧合下随手点开了汪洋发的那张图片。
然后他的手机就砸到了脸上,接着又滚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张照片看起来是随手拍的。
说实话,从艺术的角度上来讲还挺美,那是两个火热而赤诚的剪影轻轻靠在一起,中间夹着一抹烈烈西去的残阳,少年的每缕头发丝都飘扬着青春的美好,十指紧扣,热烈而朦胧。
当然了,如果这张照片的主角不是金明和云霄的话,一定会更美。
不过这些鉴赏性语言都是吴迪后来才表达出来的——毕竟他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就手抖摔了手机。他魂不守舍地捡起手机,魂不守舍地发现膜碎了,魂不守舍地来到楼下的手机贴膜小摊前,然后魂不守舍地发现排在他前面的顾客是陈默——当时刚刚和他交往的陈默。
他的魂儿终于回来了。从陈默的脸色不难猜出,他们刚刚遭到了同样的惊吓。
那一天,陈默、吴迪和金锐在街角一家烧烤店重聚,金锐之前吓得摔碎了他平生第三部手机,于是抢过吴迪的手机在群里连发八条六十秒语音吐槽小情侣的背刺行为。
吴迪叹为观止,只能说,当年金大队长舌战群儒的风范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在他弟弟身上重现了。
那一天,徐雨泽敲了两千字小作文控诉小情侣带给他的伤害,刻骨铭心,痛彻心扉,而拍下照片的汪洋只是一遍遍地重复“他们是谁啊”“我真的不认识他们”。
那一天,当队友们发疯的发疯、骂人的骂人、修手机的修手机时,金明和云霄认真地进行了交往以来最隆重的约会。
从那一天开始,这个群的性质彻底变了,它被用于□□——打赌小情侣什么时候分手又什么时候复合,它也被用于吐苦水——关于我为小情侣当铺路砖的二三事。在金明和云霄第三次复合后,刚刚劝过云霄分手劝了两个小时的汪洋悲愤交加地把群聊改名为“某人爱情路上的铺路砖们”,受到大家的强烈支持。
忆往昔峥嵘岁月,吴迪哭笑不得,忽然一阵窸窣响动,他猛地回过神来。
不是等会儿,我手机呢?
——陈默手里攥着他心爱的手机,一张脸比之前金明炒菜结果全炒糊了的那个锅底还黑。
哦,好像是吴迪笑得太大声把他吵醒了。
“…扑克脸,陈默,默默哥你听我狡辩啊!”
吴迪忙不迭地呼唤他的名字,试图唤起陈默的理智。
“嗯,你说。”陈默咬牙切齿地抱着胳膊。
“队长和云霄…”吴迪比比划划地解释。
“…又分手了?”
陈默捡起吴迪那个被倒扣在床上的手机,轻车熟路地滑动解锁并认真阅读起群聊消息。
吴迪心情复杂:“你解锁我手机的动作还真是熟练得令人心疼。”
八卦确实是一件解气的事情,陈默的起床气在群友控诉某对小情侣的激昂文字中渐消,他边划吴迪的手机边回答:“你要真心疼我,下次能不能早点睡觉?”
“谢谢扑克脸,现在不疼了。”吴迪眼见自己的手机被身边这人霸占,干脆拿陈默的手机继续看群聊消息。
徐雨泽:我要被云霄的怨鬼发言笑死了
汪洋:来听听他在说什么吧
汪洋:云霄说,金明我这么喜欢你,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徐雨泽:他哭得好伤心,我笑得好大声
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靠我受不了了
默:大魔王你能不能拍一张云霄现在的照片,我配这句话做成表情包!下次自大狂再让我加练我就把这张图发给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雨泽:?
汪洋:?
徐雨泽:陈默终于精神分裂了?
汪洋:@默 @Woody你们两个是不是交换手机了?
徐雨泽:?
徐雨泽:情侣能不能滚
吴迪不禁感叹汪洋真是比小棉袄还小棉袄,他正好就着这几句话夺回了自己的手机。
Woody:现在换回来啦!
??扑克脸:嗯。
大魔王:[图片]
大魔王:@Woody 我敢拍云霄,你敢发给金明吗?
??扑克脸:你要是真发给队长,恐怕就不是加练那么简单了。
鸡窝头:都别吵了!!我到了!
鸡窝头:我现在已经坐在我哥对面了
Woody:诶哟鸡窝头你骑挺快啊
徐雨泽:我的关注点是你邻居家的二八大杠都三十年不用了居然还那么结实。
鸡窝头:你是不梦着二八大杠了?
??扑克脸:队长怎么样了?
鸡窝头:我怀疑哥哥已经喝醉了
鸡窝头:他一直看着手机相册发呆,还跟我说,他要是再喜欢云霄就跟我姓
Woody:不是,那不还姓金吗?
鸡窝头:要不我说他喝醉了呢,这说话都毫无逻辑可言了
大魔王: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不是胡言乱语,而是酒后吐真言呢
??扑克脸:是啊。根据逆否命题和原命题有相同真假性的原则,可得只要队长不改姓他就还喜欢云霄。
鸡窝头:陈默有话好好说别讲高中数学行不行
Woody:# 喜报!他超爱!
徐雨泽:我看云霄也超爱,他手机里那个日历上标红了一堆他跟金明的各种纪念日
徐雨泽:甚至包括第一次和金明同桌吃饭纪念日。这到底有什么可纪念的?
大魔王:上次金明问他他还说都不记得了
??扑克脸:……
鸡窝头:别争了,其实是我超爱
鸡窝头:我半夜蹬自行车蹬了十多里地就为了听哥哥的分手宣言
鸡窝头:我超爱!
Woody:???谈笑间蹬出十里地
大魔王:这么说我和徐雨泽也爱得深沉
徐雨泽:可不是么。今年我和队长陪云霄喝分手酒陪了三次,劝他分手劝了十一次
Woody:respect
Woody:你们不嫌累吗
大魔王:我们累啊,但问题是他和金明不嫌累。
徐雨泽:你以为“和不过两个月分不过两个月”是说着玩玩的?
Woody:算起来他俩开始谈恋爱的时间点是不是跟我和扑克脸差不多(〃?ω?)
鸡窝头:对对对。但哥哥和云霄已经分手七次了
大魔王:往事不堪回首 ^_^
徐雨泽:别提,提了生气
大魔王:有的情侣岁月静好,有的情侣七进七出。
Woody: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给我们大魔王都逼成吐槽役了
??扑克脸:等一下
??扑克脸:说到往事…我刚才想起一件事
鸡窝头:又怎么着了,这一晚上事儿真多
??扑克脸:你们还记得有一回全市大赛和双星队一起集训吗
Woody:…那印象可太深刻了
大魔王:你说的是不是他们队严教练下周过生日这事?
??扑克脸:对。我爸爸说他们打算就着这个机会让三个队再聚一次
大魔王:嗯,教练还说了
大魔王:谁都可以不去,但你和云霄必须去
??扑克脸:问题就出在这儿。云霄去了,那我们队长?
鸡窝头:我哥和白星都跟我提过这事,我哥说他无所谓,云霄不去他就去
Woody:那完了
Woody:我今天下午问我们周教练
Woody:他说当年烈火队参加过特训的一个都不能少,但凡少一个就要拿我是问≥﹏≤
陈默将信将疑地偏过头看吴迪:“…教练真是这么说的?”
吴迪嘿嘿一笑:“我编的,我想看戏。”
陈默:“……”
鸡窝头:那怎么办?
Woody:能怎么办!让他们都去呗
鸡窝头:我肯定劝不动我哥
徐雨泽:没关系,劝不动可以骗
徐雨泽:我刚才就跟云霄说金明肯定不去,我拿陈默的信誉担保。
??扑克脸:?
大魔王:你就跟金明说,云霄肯定不会去的
鸡窝头:行
吴迪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你看吧扑克脸,想看戏的不止我一个!”
鸡窝头:可是他不信
Woody:你也拿陈默的信誉担保!
??扑克脸:?
徐雨泽:?
一阵鸡飞狗跳,陈默怒视着嬉皮笑脸的吴迪。
盯了半天,又不能真的上手打他,陈默深思熟虑了足足半分钟,然后…
抬手掐了一把吴迪的脸颊。
伴随着吴迪小题大做的哀嚎,某对分手情侣几乎在同时给陈默发了消息。
金明队长:金锐让我问你,下周那个聚会云霄到底去不去?
云霄:下周金明去吗?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陈默迟疑地看着吴迪。
吴迪做作地捂着刚才被掐的那边脸,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反正按往年规律也快要和好了,你小小地骗一下他俩而已嘛。”
陈默实在受不了这含泪的凝视,昧着良心的发出两条:
“他不去。”
吴迪立刻不嚎了,大为满意地继续看手机。
鸡窝头:他信了。
Woody:我们扑克脸的公信力还是可以的!
鸡窝头:陈默对不起。
??扑克脸:…没关系
大魔王:金明要是问起来不要提我和徐雨泽,谢谢
大魔王:我和徐雨泽只看戏,一切都是你们队内的事。
鸡窝头:跑挺快啊你俩
Woody:我和金锐只看戏,一切都是扑克脸的事(≧▽≦)
吴迪的另一边脸也被掐了一下,比上次还疼。
陈默抬头看表,已经凌晨三点了。
下次一定早睡,下次一定。
***
一周后。
金明走到酒店门口时,心里还在想,云霄纯是那种一吵架就翻旧账的精神病。
虽然金明嘴特别快,但架不住云霄是真记仇——毕竟他俩的旧账那真是太有得可翻了。
首先,从他俩第一场比赛时金明说的话开始…那时候他们两个的年龄加起来也才二十出头吧?!
然后到集训同住时的恩怨纠葛…都多久以前的事儿了,而且明明被蜘蛛吓得半死的是他金明好吗?
接着轮到五年前金明把云霄的情书误当成威胁信差点报警那件破事儿…谁家情书用红笔写?他真的以为那是血书的威胁信来的,对不起。
到这个时候云霄一定会声泪俱下地控诉这件事。他们一年多以前刚刚正式在一起,就在南环租了个房子,有次金明尝试下厨,结果差点烧了厨房,赔了房东大几千…明明他平时很会做饭的,真的,至少金锐一直这么说。
最后,云霄以一周前金明失手打碎了花瓶这件事为结尾…云霄非说他是故意砸东西,实际上,就以金明的经济水平,他就算再生气也不会祸害东西好吗!摔坏了还要再买,北/京的物价都快贵死了!
金明瞬间联想到自己从小就爱吃的那家小吃摊的糖油饼最近涨价了三块钱,心情更差了。
今天是给别人过寿,不能一副厉鬼索命般的神态…金明对着走廊消火栓箱子上那块玻璃比划了半天,终于勉强摆出了一个还算喜庆的表情。
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中,他就顶着这个表情在各种陌生长辈面前转了好几圈,脸都快笑僵了。万幸,周教练终于大发慈悲,高抬贵手放他重返自由。
那时金明神清气爽地走出包厢,以为自己终于解脱了。
可惜只是他以为。
黑星着急忙慌地把他领到楼下时,他抬头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人。
而这个人也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刚准备和黑星说他不想和这个人坐在一起,可是忙得像陀螺般的黑星已经转到别的地方了。
这人谁啊?
这个人每缕头发丝都和他前男友一模一样,这个人的眉眼他曾在深夜里细细描摹过许多次,甚至连这个人的嘴唇,他都曾亲吻过无数遍。
他可以负责任地说,这个人就是云霄本人。
金明特别后悔,刚才在走廊照镜子时应该把头发也梳一下的,还有出门前应该熨一下衬衫的领口。
不对,他根本就不该来。
这桌上的另外两个人是汪洋和原来双星队的余小帅,汪洋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余小帅则埋头认真搂席,仿佛对这种诡异的氛围毫无察觉。
“…陈默和吴迪呢?”金明的嘴唇有点发抖。
汪洋依旧巧笑倩兮(?):“金明,你是不是醉了?”
“?”金明感觉全世界都疯了,“不是,我才刚来,我甚至都还没坐下!”
“那你坐啊。我只是觉得你醉了。”汪洋把他摁到椅子上,甚至给他夹了块排骨。
“不是,我再问一遍,我队友呢??”
一阵面面相觑的沉默——
“他们两个五分钟前手牵手往东边露台走了。”
回答这个问题的竟然是云霄。
他飞快地说完这句话,面无表情地指指门外,然后就低下头认真地抿啤酒…一口酒分八口喝是为什么?显他嘴小吗?!
金明挣脱了汪洋那过于强硬的挽留,转身气势汹汹地正要走,然而,就在这颇具戏剧性的一刻,他却听得从各种菜色间缓缓抬起头来的余小帅边嚼干煸豆角边说:
“他们情侣去露台,金队长你要不别去了…你要跟云霄亲热也别跟他们抢地方啊,诶我看南边儿那个凉亭也不错。”
语不惊人死不休。
“噗——”云霄一口酒全喷在了汪洋袖子上,呛得惊天动地,汪洋手一哆嗦碰掉了两个碟子,金明一不小心带倒了自己刚才坐的椅子,连带着桌子都震了两震,这几声过后,全场的青年朋友们都安静如鸡。
大家在令人头皮发麻的寂静中沉浸了大概半分钟,黑星风风火火地从门口冲进来:
“怎么了怎么了?有人打起来了吗?”
没人敢回答,只有白星跃跃欲试,幸好被金锐死命摁了回去。
金明感觉自己气得牙都在哆嗦,他艰难地开口,咬牙切齿地跟黑星说:“…没事。”
“…哦哦哦好的你们吃得开心啊!”黑星又火急火燎地冲出了门,或许黑星本质上是一颗流星,他真的太忙了。
大厅里又恢复成一片鸦雀无声。余小帅不知所措:“我说错话了?”
云霄不自觉把拳头攥得咯咯响,“没有,没有。你继续吃。”
余小帅有点不太敢吃,因为这话听起来不像是“你继续吃”,而像“我早晚吃了你”。
他犹豫片刻,最终在害怕和吃中间选择了害怕地吃。
金明清晰地体验着血压升高带来的晕眩和耳鸣。
“我先走了。”云霄实在待不下去,哐地把筷子一搁——他还是不太喜欢用勺子。
“我也走了,金队长吃得开心。”汪洋拎着云霄忘带的外套,速度之快竟只留下一道残影,邻桌的徐雨泽也紧跟着迅速闪到门外,到头来只剩金明和余小帅面对面风中凌乱,一个完全没有食欲,一个…那食欲多少旺盛了点吧。
金锐早就邀请了白星去金家做客,所以金明要想打道回府,还得等到整场生日宴的主要负责人黑星忙完。所幸金明到场时这场聚会就已经接近尾声,他艰难地看着余小帅在面前做了半小时的吃播,黑星终于跌跌撞撞地回来了,累得一头栽倒到白星身上。
到家时已经将近晚上十点,黑星脱力地瘫在金明家的沙发上。金锐开玩笑地说他组织能力这么强,要是有朝一日周教练结婚了,一定请他去做策划。黑星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累得睡了过去,连梦话都没力气说了——不幸中的万幸,大概他们有生之年都不会看到周教练结婚的那一天了。
白星无奈地往哥哥身上披了件外套,然后就和金锐打起了联机游戏,金明则百无聊赖地扒拉着手机。
已经好久没人能让他这么尴尬了,如果他家不是平房,金明恐怕就要尴尬得从楼顶一跃而下了。
不行。我得找点事做,金明想。
——于是本着这个想法,他一口气给金锐和白星切了四个果盘,翻出一张金锐没写完的作业算了两道高中代数题,心不在焉地把家里的窗户全擦了,又拎着扫帚把半个胡同都扫了一遍——受到了邻居的真诚夸赞。
最后他踱进屋里,在阳台边擦了八遍眼镜,窗外的槐花在夜空中轻轻摇曳着莹白,莫名地让他想起某个人那沾了热酒的嘴唇。
反应过来时,早已情不自禁地傻笑了很久。
满树槐花簌簌地发抖,仿佛正在嘲笑他那些难以自抑的心思。
正当他深感羞愤地准备擦第九遍眼镜时,手机响了。
居然是汪洋。
金明敏锐地感觉到,汪洋大半夜给他打电话,一准儿没什么好事。
……而且很大概率,还跟那个人有关。
果不其然。就在二十秒后,金明咬牙切齿的质问打断了客厅里两个年轻人的游戏语音,以至于吓得金锐差点摔碎了他的第四部手机。
“你让我去接云霄?你疯了还是我疯了??”金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不难看出他真的很想顺着移动电话系统过去把汪洋掐死。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我也不想打扰你,实在是他醉了,非要见你。”汪洋无奈地叙述事情经过,“麻烦你过来一下吧,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
金明气笑了:“你跟我熟吗?你在我这儿有什么面子可言吗?”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今天就算云霄酒精中毒猝死了也和他没关系,嗯。
…三分钟后,金明已经收拾整齐站在了门口,嗯,现在是凌晨零点零二分,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拉开门,“金锐啊,你照顾好客人,哥去接个朋友。”
金锐默默地点头,什么也没问。
恰在此时,黑星喃喃地梦呓道:“去吧,皮卡丘!”
风风火火走出门后,金明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他若有所思地站在了院门口。
他发现这个点儿的打车钱够他连买半个月糖油饼,走过去又太远,思来想去,干脆借了那位看他扫了半天胡同的邻居家里的自行车,杀气腾腾地一路蹬到汪洋共享过来的地址。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汪洋一看到他高兴得连面相都变了,疲惫的眼睛中迸发出如蒙大赦的欣喜。
“先说好,你们快把账结了,我只负责把云霄弄走。”
汪洋连付钱的动作都洋溢着快乐,而他身边的徐雨泽神志恍惚地端详着金明停在一边的自行车:“这就是你邻居家三十年不用的二八大杠吗?”
金明:“?”
汪洋深表歉意,一把拽走了醉心自行车无法自拔的徐雨泽:“我得把徐雨泽送回去,里面那位就交给你了。”
金明强作潇洒地扭头进屋。
在最昏暗的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潜藏在一排空啤酒瓶的后面,趴在桌上枕着手臂。
金明自顾自地在他对面坐下。按说这仨人连半听啤酒都没喝完,云霄怎么也不至于醉得不省人事啊。
“云霄,首先我必须要强调一下,是汪洋求我来的,我只负责你的生命安全,不兼顾精神卫生。”
没有回答。
“其次,不要消极抵抗,你应该配合我的工作,有什么话快交代…不对,告诉我。”
还是没有回答。
“最后…”
金明最后不下去了,他用力地戳了戳云霄的肩膀:“您能不能别装死?我大老远过来不是来听白噪音的,多少说句话行不行啊?”
云霄还是不说话,只是肩膀不停颤抖,像是想要抬头,最后却又垂下。静谧中流淌出一声细微的啜泣,显得格外清晰。
金明彻底噎住了,三句话就说得人家潸然泪下,他什么时候比苯氯乙酮型□□还管用了?
他尴尬得手足无措。凉凉的晚风把店里的串珠门帘吹得叮当响,像是某种无形的指示和催促。
回忆像一桶水兜头浇下,打湿了金明的眼角,他犹豫地张开嘴,像是要咬住生平唯一一次爱情般地,一字一顿地说:
“其实…也没必要闹成这样。”
“你知道我其实对你还有感情…”
金明的后鼻音还没发完,一片冷黑的早餐店突然唰地亮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才看见邻桌站起来的三个人竟然正是陈默、吴迪和金锐,白星扶着昏昏欲睡的黑星从收银台底下钻出来,汪洋推着半梦半醒的徐雨泽从后厨走了出来,脸上还挂着一种“我早知如此”的笑容。
在今天之前,金明很难想象在一天之内能发生这么多让他头皮发麻的破事。恰在此时一直趴在桌上的那位爷一脸不知所措地抬起头,眼里盛着同金明一样的茫然。
一不做二不休,金明以壮士断腕的悲壮决心缓缓拉起云霄搁在桌上的手——有点冰,所以他握得更紧——手牵手,在灼灼的目光里尴尬地走向门外。
门外是一个冷调的良夜。
金明一言不发地跨上了那辆久经沙场的二八大杠,愣了一秒,抬眼示意云霄坐在后座。
云霄也迟疑了一下,接着乖乖坐在后座上…
然后很不乖地搂住了金明的腰。
他的手很凉,凉得金明在前座抖了一下。
为了逃离身后朋友的目光,金明硬着头皮往自家的方向骑去。
周遭的一切流动起来,路灯,车窗,街边小卖部窗玻璃里透出的一点暖黄的光亮,全都清波般地潺潺流淌着,两个人和一辆自行车,搅碎了这个深潭般的静夜。
只有云霄的胳膊,好像亘古不变地搂着爱人的腰。
爱人啊。
云霄缓缓把头靠在金明的肩膀上,轻轻地说:
“你刚说的话,还算数吗?”
金明抿紧嘴不回答,过了三个红绿灯,一片槐树映入云霄因失望而低垂的眼帘。
正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句话:
“算数。”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