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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玉衔疑 ...
据古神话道,相传凡尘中人日寿尽,故去后将与世别,临由牛头马面阴员手下任意二小鬼携至碧落地府,经黑白无常链锁魂牵引,迈过鬼门关,踏进黄泉路,下九重地,自此入阴冥,仙师无回魂之能。
黄泉路旁两侧盛开见花不见叶,行时十余里,至尽头见一混水,其源出地府,雾云灰蒙缭绕,近看其水皆血,猩红臭秽难近,俗世曰忘川。
川上架座石墩古桥,名奈何。桥面铺青石,登桥台阶五格,桥分上桥、中桥、下桥三座,皆险窄湿滑,日游、夜游二神轮昼夜而守,监察世间善恶。
桥下忘川血溢,诡虫异蛇攀缠,波翻涛腾,腥风铺面。生前善者、功者等得德行庇佑可安过上桥;善恶兼掺者行过中桥,魂数最多,过与不过数掺半,素无定数;全恶者诸如佞臣、凶徒、罪囚等魂鬼过下桥,多被卷入忘川污浊而融,遭铜蛇铁狗啃噬,魂灭魄销。
若魂魄前世执念不灭,手执铜币,币圆洞方,两币红线相系,由阴差验过,可留三昼,三昼后必得过桥,不过者剥轮回夺来世。
女滞桥西,男留桥东,行桥上,左行阴右走阳。以此桥为界,断前世,始为轮回。
然凡尘逝者无数,亡魂万千,恶魂侥幸过忘川、奈何者不在少数,仍需阴差押解,遭十殿阎王悉知详判,等候发落。
得幸行过奈何桥,对岸十殿阎王鬼差镇守候魂,据前世罪责押往各殿,路途方瞧一隆起土台,号望乡台,登台远眺,可见故乡旧人。
望乡台边建搭个破木亭子,上头牌匾洒墨写着三个诡谲大字:孟婆亭。
亭内阴使唤作孟婆,为神职之称,专司抹生魂前尘旧念一职,相貌外形时刻变换,忽男忽女忽老忽少,雌雄莫辨,幻的是众生万般相,端的是人世千般苦。
每一可过忘川之魂经十殿阎王分审定罪,熬经大地狱赎过,再判入十六小地狱,刑满方转解下一殿察核。
查有无别恶,再论罪判罪,发入各殿执掌大地狱受刑,转各殿下设十六小地狱受苦。
直至满期,押至十殿轮转王处,据第二殿至第九殿报告列罪,定命过金银玉石木竹六桥,分投于三恶三善轮回六道。
孟婆神造醧忘台,位十殿六桥之外,横亘阎王殿至川畔亭。高大似广厦,占地方丈,隔廊房一百零八间,中造狭道通东方,属其治下鬼差辖管。
孟婆神成日守候亭中无歇,采世俗药、忘川水、苦世泪制似酒非酒之汤,分甘、苦、酸、辛、碱五味,曰忘魂,世人称之孟婆汤、忘忧药。
将入轮回者皆由第十殿阴差押送至醧忘台各廊房中,各鬼灌下一圆口陶碗浑浊汤水,饮多饮少不论。
汤自口入,由天灵出。饮下之魂的旧忆随汤水涤尽,淌进忘川汇做万千年不涸之流。
忘川黑红腥水,皆为众生苦怨恨仇悲怒,掺以微芥喜乐,几欲难辨。
据传鸿蒙初开后,孟婆不过三重天一介散官,道是在由天界遭了叛,尝了苦,再不肯回天,取了生魂万千思绪、三情六欲熬炼出孟婆神忘魂汤引,常同不肯饮下汤的生魂劝些人死如云散、生死不相连,莫记阴阳恩怨的陈年。
转手教手下阴差勾刀绊魂,铜管戳喉逼其吞咽或拽头撬嘴灌进,免得生魂纠缠。得闲时也喝上一两碗稠汤,偏自个的恨与苦,喝了汤也难忘。
饮下孟婆汤遗忘上一世俗生曾历一切,喜忧哀愁乐哭悲欢,前尘往事本该再无干系,三生石偏仍以神通记载着前世今生来世因果注定,为因丝果缠的有缘人留一线可觅迹。
走完奈何桥,哀求鬼差,得允登望乡台上望望最后一眼人间,瞧瞧最为思恋的地、放不下的人;若得入轮回,喝碗忘川水煮的汤,落两滴浊泪,过了册定的六桥轮回,算是去了今生,奔赴来世。
忘川河岸边焦土嵌着颗枯槁硬皮石,已有万年,传是娲皇娘娘补天后残余碎石。娲皇和泥造人,造一人累一粒沙作计。至世上人数千万万,累沙粒积碎石凝成一硕大石块,称作三命石。
娲皇将其立于西天灵河畔,观众生万相。后因此石始于天地初辟,天地灵养、日月精润,渐生灵识。后万千春秋载过,硕石直插云霄,竟有破天之意。
天赋生有两条神纹,分石为三段,吞由天,噬地和,侵阴冥。
此前,阴冥、地和、由天三域界彼此隔断,除至主大能无有可通者。然三生石破天后三界通贯,下界可擅入上天,生人得闯阴冥,因果更紊。
东庭至神见状,与娲皇协力施魄灵符封石安灾,而阴冥、地和、由天三界因果再难隔断。
恰逢姻缘神量劫中神职大损,轮回姻缘神权漏缺,东庭念及自娲皇造人之祖始,人灵似沙,积沙成石,灵沙皆聚于三命石躯内,故可感人生三世轮回,与娲皇商定,赐名此石三生,赐其三生诀。
三段石分名前世、今生、来世,由东庭至神添上一笔姻缘红线,系前世今生、延今生来世,量劫平息后丢掷于鬼门后忘川河畔,掌管三世姻缘轮回。
上述种种,到底不过人口相传的闻言,写书人笔下的撰想,确亦有阴冥实凭真据可证,亦非秘隐事。
而今阴冥大界,忘川河畔,风彻雷骤,黄泉水沸,百鬼佞乱。忘川水沸,十阎骤乱,大帝踪失,不得安宁。
此刻那唤作三生的石,因吸足阴冥灵气和忘川魂流万精,近百年才堪堪化了形,还是副幼童的稚嫩模样,一惯调皮地绕缠着忘川河畔腿脚不便的无名阴差,央他讲个可趣儿的陈事。
粉雕玉琢的幼童仰着脸,额前一抹红意耀目,殷色胜彼岸花海红艳,当真如那至神一笔姻缘红线。孩童墨黑的大眼凝满了不可置信,细柔的眉蹙着,显然全然不信男子讲的人间旧事。
“咦,阿衔你瞎扯淡,我才不是什么娲皇娘娘造人的灵石,我连这忘川焦土都闯不出,如何吞噬由天、地和与阴冥三大界。”
话落,似是想起甚生趣的乐事,顾自痴笑起来。
被唤作阿衔的男子收拢指尖微茫,微蹙眉川稍显出不解。他于阴冥司的职乃是寻迷失于彼岸花海的残魂碎魄,近些日子十川常缠扰他,央他讲些新鲜故事,今日兴起非要听地和界的众生如何道写阴冥。
他凭长年所听的说书、阅过的籍典与来往过路阴差、生魂的叙说,已然讲得委婉。人世间的生人对阴冥的惧恐源于身死和离别,臆想与渴盼则来于今生的脱苦与来世的享福,构写幻绘多是地和俗世未曾修行的凡胎所作。
地和虽凡胎数多,其诸多界域当中,如横墟、千宁、封境等分界中,些许修行高深者,生亦可入阴冥,自是知晓阴冥真貌。
众生纵使饮过孟婆汤,仍约莫知晓阴冥真貌,代代传撰,加以加章着色、臆想构思,添了些虚有的笔墨,增些趣味,也是屡见不鲜的。
那三生石所化的孩童十川倚着他的腿身,把弄着阴冥主燕显早前从人间带回的绣锦滚球,连连地摇头,对他方才讲的故事并不大起疑,只对三生石由来的那篇不信。
“娲皇娘娘想来定是位至高至强的大神,只可惜我不曾得幸见过。”十川紧紧地抱着绣着龙虎斗的滚球,拨弄着球面缀着的红流苏,抬头自顾地辩。
“我虽年幼,修为低微道行浅薄,却也知道,我十川是阿衔看护了八百年,是孟婆婆照应着,自小长在这阴冥的顽石头。”
“十川。”玉衡衔温声地唤了他一声,温静地瞧着稚童垂髫系的红绳金玲,心知稚子眷恋的心思,并不恼十川的驳辩。
他一向是阴冥阎王、阴差等恶鬼中最为温煦的,自是不会同心智浅嫩的十川计较些无端无用的对错是非,抚上他的发髻,耐性地同十川释道:“人世的话本编书总要添些虚撰的篇章,勾栏瓦舍间演的戏本更是需揽客讨赏,传言相较于实事总有些许的偏差。”
“好十川,不必在意。”
玉衡衔顺着十川的意,不言凿亦不否疑。他望着目前烂漫的幼子,心底尚存舔犊之情。
三生石坠掉入阴冥焦土归于静默,沉寂九千一百年的硕石一朝暴起,不安分地横冲直撞,撞得忘川黄泉激荡、桥亭地狱崩裂,厉鬼恶魂趁机逃散,无数低阶鬼差湮灭于重压之下。
燕显头回出殿现身见他,将硕石镇压在忘川河旁,距他不过咫尺,以彼岸花精滋护,借忘川水魂养润,又请他看护这蛮横的硕石。
亦是那日,燕显直称他为“玉衡衔”,还遣了阎罗王执掌生死簿的判官将这三字写在阴冥焦土之上。
而后这一看护便是近八百年。
十川化形当日,玉衡衔曾目睹顽石裂崩,耀茫大绽,碎石满地,一如白脂玉琢雕出的稚童蜷缩其间,如婴孩在亲母腹中之态,却非婴孩样貌,而是已有幼童三四岁的模样。
稚童的后背确有两道繁复神纹,自后颈发里蜿蜒至隐秘不见,同他额前的姻缘红一同熠熠生辉。玉衡衔替他幻化出衣裳,与孟婆商量着,为他取名为十川。
取意十劫八苦,七魄三魂,归于忘川。
在燕显那做过记,点上一盏长明灯,又同十殿阎王皆道明,轮转阴阳卷刻上名,得允才算是认了他。
阴冥鬼差阴官、冥神阎王皆各司其职,阴冥虽是死地,却繁忙的很,由天和地和的魂不断涌进,为维持地和由天生死序则,无人得闲。玉衡衔亦有不足道的微职,加之腿脚不便,难以看护顽皮的十川。
唯独孟婆神的亭子离忘川岸近些,也肯照拂十川一二,十川便由孟婆领着,帮做些取材熬水、舀汤劝饮的小事。
言罢,玉衡衔遥闻孟婆呼声,扬手袖摆,银白茫粒随起,大片如血鲜红间一袭雪纱缈烟衣拢勾纤长身姿:“快些回孟婆亭。”
“孟婆婆在寻你。”
星辰般的光粒将十川围绕包裹,轻泠地飘出几丈,落进一片殷色。十川猛地挣出,梳扎的两垂发髻散出几缕,顶着满头红瓣,气的颊面涨红,揣着怀里的绣滚球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回玉衡衔身侧。
“我不回,寻我也不回。”稚子噘嘴,竟耍起无赖。
“桥上净是些苦情人,堵得奈何难行,十殿判过后又死活不肯入轮回,围得醧忘台、孟婆亭不通,非得我狠狠敲他们的脑袋。”十川恼愠地骂咧,念叨不停。
“这群死魂就知情爱,瞧见我像是凶兽见了腥肉,逮着我就要问什么前世今生,这分明是月老的活计,我怎晓得。”
滚球的红流苏缠金丝线,十川轻靠着玉衡衔,一丝丝地抽着祥云纹的金线。
“都怪那老棺材,孟婆婆瞅见那些个死心眼的魂就暗地伤神,听了他们的恩怨故事更是难过,还耽误我熬汤。”
“那些痴男怨女手里的铜币定是月老那老头给的,看那中间系的红线就晓得,我和孟婆婆顶厌烦这类魂,总哭着怨着不肯喝汤过桥投胎去。”
金丝绕缠在十指间,横纵交错杂乱,十川直率脾性顾不得细细捋开,索性揉团一丢。
“也就孟婆婆脾气好,教鬼差们灌一碗便罢,换做我,定要狠狠灌那些个魂三大碗,不,灌个十几碗。”小儿愤愤地鼓囊其玉琢般白皙的圆脸,挥舞着手中的绣球,摇头晃脑、金铃作响。
“要管着万万人的前世今生来世已是累得要瘫了,还得应付月老那老头子在现世乱牵红线欠下的旧债,想想就生气。”
那汤里,据孟婆神说,是掺了人泪、鬼魂和俗世的苦药。
“不过有些魂也着实可怜,他手里那铜钱系着的红线是断的,铜币也碎了,分明是姻缘生变,遭了负心人了。”
稚童的面色更甚六月天多变,话里也没个由头,想到何处便是何处。
“前些日子狰狞和赤发锁了只红袍鬼,说这新郎官孽事做尽,欺男霸女,成亲时被偏缘毒死,得押到二殿楚江王司掌的剥衣亭寒冰地狱里去受罚。”
“但听说俗世里的红白事都是吹吹打打,十分热闹,都很是好玩的。可惜阴冥又看不着,还得收拾烂摊子,全都怪那老头!”
双腿僵直的男子面容生的精妙,垂眼望着十川,盯得十川脊背隐隐发凉,蓦然想起阴冥主燕显曾背着玉衡衔同众鬼差、阴官和阎王道说玉衡衔心思缜密深沉,勘不透他心中思绪。
阴冥近千年前,奈何桥过、忘川河畔沙华焦土遍地间,不知何日何时,茕茕独一人静立于此,其身犹如星源银辉所铸般,美彻入骨。
“月老的铜钱红线并非唯一缘故,孽缘恨债多是自身的造化。”他抚过十川的发顶,捏取下勾挂在鬓边的殷瓣,对十川的怨怼听若未闻,“姻缘神通再广大,也无法操控三界众生的所有缘结。”
“谁能避命定,谁能控因果。”玉衡衔轻推十川发髻系缀的金铃,金珠撞壁脆跃,“孟婆婆辛苦,十川便多替孟婆婆多分担些。”
“那是自然,”十川搂住玉衡衔垂至脚踝的如瀑长发,满不在乎地嘟囔道,“倒是阿衔,你何必刁难自己,我寻思着那横墟的徐虚不赶急,阿衔先歇个几昼星不耽搁事。”
“寻残魂碎魄可是桩苦差事,也就阿衔你心软,旁的阴官好话求你,你便皆应下。”
他轻拍开十川嬉玩的小爪,将散发拢至一侧。披散的长发丝缕,遥然若瀑间水流泻而下,他自个常嫌发长繁赘,奈何阴冥无人可理,倒是颇得十川中意绕弄。
玉衡衔内觉十川小儿的话着实在理,识海内的灵息也已殆尽枯竭,姑且闭目小歇养神也好。
“阿衔莫急,把这八百里一寸寸的搜罗过去,总归会寻着,我就不信那残魂能藏哪儿去。”
“实在不成,我同孟婆婆帮你一起寻。”
十川自顾嗫嚅,恶狠狠地咬断金丝,怀臂中绣滚球滚落,只三两步跑开,捡回抱在怀里,见玉衡衔闭目不敢搅扰,放轻脚慢慢凑近,仰头凝视他好半晌才回过了神儿般,巴眨着眼说:“阿衔,我好似在哪儿见过你,不在阴冥,在旁的地界。”
自十川化形后,阴冥每昼星,玉衡衔皆闻十川道此言数次,近百年间,十川已对他说过不下千遍。
他见惯不怪,睁眼学着十川懵懂的样子眨眨眼,晓得十川话端总起的不讲由头,先前还在谈事,后又转至旁的事。玉衡衔早熟稔十川这话,抿唇莞尔着,温慈地看他,等他的下话,等他说说他的前尘
三生石灵识清开不过百年,他初来阴冥时,还不过是块枯皮硬石,石身除姻缘一笔与两道神纹,遍是生人三世缘情载记。
那日十川初化形,口无遮拦地道了秦广王的前世姻缘,玉衡衔届时生趣,也凑到那三生石前,问了几问。十殿阎王皆道他堕入阴冥前将前尘割舍得干净,再如何铭心刻骨、淡平无奇,皆随大川流水而逝。
既全然忘却,也不怪心生稀奇,若是可当故事瞧一瞧倒也无妨,全当笑话。然灵验的三生石却在他掌心覆上的一瞬黯淡,无一字指引。
拥围硕石的鬼魂问的,无非是与已纠葛之人,或正缘在何处,赎过罪的来世可否再续前缘等疑问,三生石公允,不论喜悲幸霉,一概直言,任凭魂魄哭嚎或兴高,若是图轮回后生,做人做畜,一碗孟婆汤下肚,无人可将未卜先知之缘携入人世。
多阴德大缺,恶事做尽的,多成了奈何桥下蛇虫的口粮和焦土彼岸的养料,侥幸过桥的,早煎熬在十殿阎王的各宫地狱里受刑,不得超生,少数教阴官、十殿阎王看重,引荐补了鬼差的缺的,更遑论提尘世情缘。
偏偏三生石神力非常,鬼差阴官、阎王大帝的前世也胆敢记写,唯独对他之问无应。
或许并非无应答,而是他本就未曾有过前世。玉衡衔思及此,一双透亮的眼眸黯沉下来几分,添了些不明晦意。
“许是你三生石的特质,可测万世间的前缘,才在万千浮世间瞧见了我的前生。”他道,再度闭眼入定冥想。
“也是,我这测验三生的本事可是十殿阎王也比不得的。”十川略显自得,昂扬起头,见玉衡衔入定,乖顺地盘膝坐下。
冥想不过几息,阔放的灵息遥捉到外界生人脚踏黄泉焦土,玉衡衔立断了思绪,倏得睁眼朝望,熟悉身影晃入眼帘。
来人正是十川方谈及的寻魂不赶急的徐虚,同往常般嘴边噙抹无害的笑,生人却如阴鬼,步履稳妥地挪近。
“小十川这么说话,不怕闪了舌头?”徐虚矮身拾起滚至脚旁的绣滚球,接着道,“阴冥十殿阎王听了你这番话,怒气怕是要沸煮黄泉水忘川河。”
而后讨好似的,拿着滚球递送给十川。
小鬼头素与其交道甚少,却尤为不喜徐虚,夺过滚球进怀,飞似的奔至玉衡衔身后躲起,尖利的齿牙仍怼不饶人:“你好好一个生人,不守着你的横墟,怎个又来阴冥。”
“小心我叫冥官把你的魂打出体去,教你再回不去现世,到时有你哭的。”
“这不是有事需请人、求人办。”活了千年的徐虚未怀与一介初开灵识的小儿计较的心思,收敛戏谑眉眼与玉衡衔互瞧一眼,后者会意摇头。
“果真是不好寻。”许是已料到,徐虚未有明现遗憾不甘,不过理整衣袍递上一玉雕的册子,作上一揖,请玉衡衔再多出些气力。
“这阳卷或载了那残魂前两世的生平,我特地请轮转王自阴阳卷上拓印得来的。您细瞅瞅,看能否帮上些小忙。”
足下钻心疼痛,玉衡衔行不便也不上去客套阻拦徐虚行礼,护住身后藏着的小儿,接过玉册垂目略看向,其中名姓却被抹去,生平载的亦是些无关紧要的琐碎,心下闪过一丝怪异,也只淡淡说:“我尽力而为。”
“如此,在下明个阴冥昼星再来叨扰。”又一深揖,徐虚站直身子,仍是稳妥地踏走黄泉焦土欲离。
“你怎个如此闲,横墟的事儿你都不用管的?”十川见大着胆子探出头,见徐虚吃瘪更是来劲,一听他又得来扰人,口没得个遮拦,喉间的字眼往外迸,“阴冥与你有何干系,你倒好,跟自家人似的来去自如,还总来烦扰阿衔。”
“我家阿衔可忙着呢。”
闻此言,徐虚身形一顿停步,须臾转过身,狭长凤眼直勾勾地盯着十川的脸,敛去温笑,阴鸷的很。
不等十川反应,却转瞬化为吟笑,教十川怀疑自个眼神出岔子,浑身一颤又躲。
“十川。”玉衡衔连遮住十川尖牙利嘴,转头朝徐虚道:“小儿口无遮拦,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徐虚恍若未闻,绕行至玉衡衔身后,俯身对着十川道:“孟离娄既还活着,横墟自当归还原主。至于阴冥与我何干系,小娃娃又怎会晓得十殿阎王里的诸位,可是有我不少,大恩人呐。”
短短两句话,徐虚一字较一字重,斑驳的眼暗沉如渊,生生要将人生吞。十川听至大恩人三字已浑身止不住战栗,险些仰倒,拽着玉衡衔的衣角才免于出大丑。
“小娃娃,我告诉你,我啊……”徐虚步步逼近,面上黑云更甚。
“徐尊主,我想问个缘由,却一直未来得及,如今得机,问上一问。”玉衡衔见事不对,出言断徐虚下言,朝身后一捞将十川抱入怀中拂背连连安抚,“您究竟要寻谁,阳卷上的名姓都已抹去了,单凭一缕已干涸的灵息确实难寻。”
“若是真的这般不可为人知,我力孱才薄,难堪此大任,尊主不如直接去请轮转王和阎罗王两位阎王寻,或许更快些。”
“我也不知。”徐虚倒也不卖关子,拢了拢宽长的袖袍,直言道:“这世间,恐怕无人知晓他的真实名姓。”
“为何要寻此人的魂。”玉衡衔闻此,心下怪异感更甚。
“我原本是无所事事闲人一个,”徐虚见状,略一挑眉,直起身子收了骇人的神通,“求人寻魂,也不过是想了却一桩因果。”
玉衡衔只觉疑云遮目,拧眉又问:“是何因果。”
“世间因果说到底不过是因谁欠了谁,而要谁还了谁,起了因便定需果来结,若是诸多因果交汇成结,便为异点。”
徐虚不怪玉衡衔打断他后话,移步徘徊,续续而道:“我求你寻的便是那异点。”
“不光是我,参了这场局的众人,既都各取所需,便都欠了他。结下此番因,必得偿其果。”
“早还,晚还,都是要还的,而今不过是先由我,先开条道罢了。横墟、千宁、封境乃至现世的人都在等他,他不能再躲下去。”
“待我了却这番因果,我便不会再来。”徐虚言间,不自觉地拂过掩在宽袍长袖下的腕间,一枚由红线捆系,色沉千疮的圆铜钱币。
“眼下我受限于人,只能遮遮掩掩,说些不着边际的,其余的也不便再多说。”
十川鬼头见有玉衡衔袒护,窝在玉衡衔怀中胆子又重壮了些,高声讽道:“你个老妖魔,活了三千年也不见个有缘人,还都在等,怕是你惹了人家坏了事,了却不了因果,不得不来阴冥吧,你不妨问问我,我帮你查查你的前缘后姻?”
徐虚闻言不怒,反而眉梢柔柔含笑回道:“前缘我倒是不曾有过,好不如我去问问月老商参,到时候我也替你和你的阿衔求一段十世纠缠的好姻缘,如何?”
“呸,”谈及月老商参,十川来气地啐了一口唾沫,“谁要那负心汉乱凑的姻缘,都怪他乱给铜钱、乱牵红线,尽给阴冥添乱,当真晦气!”
“十川,莫要胡言。”玉衡衔终是阴郁下脸,颠颠怀中的十川,不轻不重地刮了两下那张无遮拦的小嘴,教训一番,“无稽之谈怎可乱语,长辈面前,又怎能这般无礼。”
玉衡衔下手知得轻重,巴掌落在嘴上不见得伤痕却疼得一时,恼的十川以为是玉衡衔心有偏袒,无端受罚,气鼓鼓地捂嘴别过脸去不理会他。
“罢了罢了。”见状的徐虚忙挥手打圆场,“一个灵识初开的幼子,何必一般见识。”
徐虚嘴上是如此讲叨,望着玉衡衔与他持距生分的刻意,心底半分信了燕显的话。
坠入阴冥前,这缕残魂缺灵果真依照灵源所嘱,将前尘舍弃得一干二净。
①阴冥三生石、奈何桥、忘川、孟婆、六桥等诸描述参考书目:《宣室志》《西游记》《酆都宗教习俗调查》《中国民间传说》《十王告简全集》等及个人臆想与民间传说;
②三魂:胎光(天魂)、爽灵(地魂)、幽精(人魂)
七魄: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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