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语》秋实

8、我想听他告诉我

　　听到周飏在那边后，陈止渝很快就猜到卫芝静是被什么吓到了，然后二话不说就开始往那边跑。
　　高羽暖本来也想跟过去，但立马就被段图南拎小鸡仔似的拎了回来。
　　“你又凑什么热闹？”

　　高羽暖有些着急：“阿渝过去了，我得去看着她！”
　　段图南难得正经起来，问卫芝静：“周飏在打架？”
　　卫芝静木讷地点了点头。
　　段图南：“这家伙……”

　　高羽暖愣了片刻，又要往那边跑，结果又被段图南给拽了回来：“你在这待着，我过去。别等下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又大半夜吓得躲在被子里哭，我可不管你！”
　　走之前他又看向卫芝静，正色道：“麻烦帮我看着她，她胆子有点小。”
　　卫芝静继续点头，下一刻就十分负责地把高羽暖挽在了自己身边。

　　等陈止渝赶过去的时候，周飏那边已经结束了。
　　又是熟悉的场景和面孔，看到陈止渝后，原本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的周飏艰难地站起来，脸上还有几道血痕。
　　见陈止渝皱眉盯着他，又满脸无奈地举起一只手，另一只指了指同样躺在地上喘粗气的李裕鹏：“我自保，是这家伙先动手的。”

　　李裕鹏恹恹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想爬起来又实在没有力气一样。
　　除了他们俩，还有一个之前和她吃过一次饭的薛祺阳，以及一个被薛祺阳拦在一旁惶恐不安的女生。

　　陈止渝没来由地有些厌恶这样的场景，因为周飏的逞强，也因为他在这一刻给自己带来的恐惧。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把人打伤了、打残了，甚至是打死了，也是你自己要负责的事情。”
　　说完，她扭头就要走。

　　周飏舌尖舔了舔还渗着血的腮帮子，额角的青筋止不住地跳，一股燥郁缠上心头。
　　眼见着陈止渝就要走得不见人影了，周飏一咬牙又追上去把人拽了回来。
　　他还记得上次她被他轻轻一拽就出现红痕的手腕，所以即使陈止渝在挣扎，他也不敢太用力。
　　“周飏！你发什么疯！”

　　被他拽着走的陈止渝算是彻底生气了。要不是看周飏手上也受了伤，她甚至想直接在他手臂上咬一口。
　　周飏的脸色也不好看，薄唇紧抿，时常藏着笑的桃花眼此刻冷若寒星，神情凝重得像是能滴出墨来。
　　等把陈止渝拉到了那个惊恐女生的面前后，又语气冷硬地开口：“说！”

　　女生被吓得抖了一下，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我、我是尤乐彤，就是那个悠悠吃鱿鱼。对不起，我错、错了，我不应该在网上造谣你呜呜呜呜呜……”
　　她的话一说完，立马就旁若无人地哭了起来，周飏也在此时松开了抓着陈止渝的手。
　　“行了，走吧！”语气是极度的不耐烦。

　　明白了事情原委后的陈止渝，心情就像是一颗滚烫的火球被丢进水里，“刺啦”一声就没了声响和方才的焰焰火气。
　　周飏捡起丢在地上的书包和校服，大踏步头也不回地就往西门的方向走去。
　　薛祺阳神情尴尬地开口：“止渝，你这次真的误会周飏了……”
　　她当然知道。

　　她看了眼还想继续给他解释的薛祺阳，打断他：“不用了，我想听他告诉我。”
　　说罢，她就往周飏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两人都走了，薛祺阳自然也没什么理由再留在这里，看到被高羽暖天天念叨的段图南后，就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尤乐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才一点一点挪到李裕鹏身边。

　　她伸出想要去碰他，却被他轻巧地躲开。
　　李裕鹏艰难地爬起身后，看了眼蹲在地上掉眼泪的尤乐彤，冷冷开口：“一别两宽吧，我不欠你什么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拖着步子出了巷子，任凭尤乐彤在身后哭得再声嘶力竭喊他的名字，也没再回过头。

　　要说周飏这人走得也真是够快的，等陈止渝追上的时候已经累得喘起了粗气。
　　陈止渝抓住他的衣角不让他走。
　　周飏看了眼她抓着自己衣角的手，冷笑一声：“怎么？刚刚不是还对我避之不及吗？怎么现在又跟狗皮膏药似的自己贴上来了？”
　　陈止渝知道他在生气，也知道自己有错，所以即使他话说得再刻薄都是情有可原。

　　这样宽慰完自己后，陈止渝深吸一口气：“对不起，还有……谢谢你。但如果你现在不想跟我说话，那我就先不说了。”
　　她知道正在气头上的人是怎样的，也知道他们会口不择言地说出多么让人难以接受的话。

　　所以为了避免周飏说出更多刻薄的话来往自己心上戳刀子，陈止渝决定还是等他冷静了之后再跟他沟通。
　　她刚松开手打算离开，一辆黑色大奔停在了路边。
　　李叔降下车窗喊他：“小飏，回去了。”

　　刚刚开着车过来的时候，李叔远远就看见了周飏脸上的伤，此刻也正皱眉看着他，思量着回去后方茹瑾估计又得生气了。
　　自上次周飏带伤回去后，为了避免周飏再出去闯祸，方茹瑾又开始让李叔每天按时接送他上下学。
　　但这本身也就是治标不治本的事情，方茹瑾这么做更多的还是求一个心安。

　　见有人来接他，陈止渝也不再停留，径自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周飏觉得胸口像是被人狠狠砸了几拳，一口气吊在那不上不下的，站在原地自我疏导了几分钟后，才总算把那口气咽下去。
　　他转头对李叔说：“李叔，您先去校门口等我一会儿，我还有点事。”
　　说完也没再等李叔答复就向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周飏真觉得遇上陈止渝之后，自己忍耐力的底线在一降再降，仅有的那点子脾气都快被她磨没了。
　　橘红色的天幕给大地盖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晚风温柔亦热烈，校园外洋溢的笑语欢声是当下风景中最生动的一环。
　　陈止渝刚打算带上蓝牙耳机听歌，耳畔又响起周飏的声音。

　　“你想跟我说什么？”
　　声音虽然还有点生硬，可比起刚刚那句字字是刀子的话已经好了太多。
　　陈止渝目光平移到他脸上，烂漫晴空下的少年，此刻温柔醉人。

　　她想到了第一次见他时，她和他一起开口制止的那场并非情投意合的表白……
　　一瞬间的清醒让陈止渝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偏见原来这么深。

　　她开口说出自己的推测：“和你打架的那个人喜欢尤乐彤，尤乐彤因为你而造谣我，喜欢尤乐彤的那个人看不过去，所以动手打了你？”
　　周飏略显意外地挑眉：“脑子终于转过来了？”
　　陈止渝：“嗯，刚刚是我太冲动了。”

　　“呵，”周飏总算咧嘴给出了个笑脸，“你对我什么时候不冲动过？”
　　陈止渝双瞳明亮地凝视着他：“以后不会了。”
　　认真的语气让周飏不禁想起了当初自己故意吓唬她，她向自己保证不会去败坏他名声时的场景。

　　少女的发丝在斜阳中飘荡，眸光潋滟，站姿英挺，沐浴在余晖下，周身像是渡上了一层光，明艳俏丽，又顾盼生辉。
　　两人面对面站在公交站，颜值气势均是势均力敌，惹得好些路过的一中学子频频侧目。

　　周飏突然觉得，如果面对的人是陈止渝，他是愿意退很多步的。
　　无他，只是觉得她偶尔在他面前肆意的样子，更得他心。
　　至此，周飏心里闷着的最后那点子气算是彻底平了。

　　陈止渝要等的那趟公交还没来，周飏就在一旁陪她一起等了会儿，顺便把刚刚的事情从头到尾和她说了一遍。
　　其实一开始周飏并不知道尤乐彤就是悠悠吃鱿鱼，他找的人也还没帮他找出悠悠吃鱿鱼是谁。
　　他和薛祺阳同样是在东门的小吃街逛完之后打算走小巷去西门，只是走到半路上就遇到了李裕鹏和尤乐彤。

　　本来也没什么的，只是尤乐彤一直在看周飏，李裕鹏气不过，直接就把尤乐彤做的事顶到了他面前。
　　后边两人打起来的时候，尤乐彤还在拉偏架帮周飏，李裕鹏下手就更狠了。
　　陈止渝听完语塞半晌，实在无法理解这两人的谜之操作……

　　“所以是尤乐彤自己喜欢的你，李裕鹏追人不成就找你撒气了？”
　　周飏无奈地耸了耸肩，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无辜”两个大字。

　　他这样子，让陈止渝一时觉得好笑：“不过这两人也算是一路人，都那么热衷于给人造谣。”
　　过了那么几秒，周飏才想到她说的是李裕鹏在暑假给他造谣的事。
　　想到江烁给他看的李裕鹏在网上发的那些关于他的话，周飏哼笑一声，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其实他在网上说我的那些……也不全是假的。”

　　后边那句被一辆疾驰而过的汽车带起的风吹散，没有落到陈止渝耳朵里。
　　等风停止了她才问：“你刚刚说什么？”
　　周飏对着她笑了笑：“没什么。”

　　理智压制住了刚刚的头脑发热，让周飏止住了话题。
　　那些不堪的过往，最起码现在他还不想让陈止渝知道。
　　过去，他在很多人的脸上都看到过因他而生的恐惧和厌恶，就像刚刚陈止渝看他时脸上出现的表情。

　　虽说也不至于就到了要把他拖回到过去的程度，但总归是不好受的。
　　陈止渝低头整理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无意瞥到了他手上的伤：“你身上的伤口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脸上还好，又是上次受过伤的唇角青了一块，只是这胳膊肘上的伤……估计是摔到地上的时候擦到了，一整块血淋淋的，还有些细沙黏在上面。

　　周飏不甚在意地看了眼，摇头：“现在怎么处理？等回去再说吧，反正都是皮外伤。”
　　陈止渝盯着那块触目惊心的伤看了会儿，转头从包里掏出一片湿纸巾递过去。
　　“先将就擦擦吧。”
　　周飏看向她拿着湿纸巾的手，目光上挪一小寸到她手腕……
　　啧，怎么还是红了，明明他也没怎么使劲了啊。

　　陈止渝见他不拿，又劝了句：“伤口上都是沙子，容易感染，而且下周就月考了，你伤的还是右手。”
　　周飏收回眼，并不去接她的湿纸巾，反而抬了抬胳膊，语气有点欠：“唉，我这也不方便啊。”
　　眼见着陈止渝看向她的目光渐渐冷淡，周飏才要妥协，就听到陈止渝语气寡淡地开口：“手抬高点。”
　　周飏微微张着嘴，停顿两秒后“哦”了一声，乖乖把手抬到适合的高度。

　　陈止渝撕开湿纸巾的包装，白嫩的指尖捏着棉片轻轻在伤口上帮他擦拭。
　　有些沙子已经黏在上面了，陈止渝也不敢太用力，所以擦不下来。
　　她看了眼周飏手里拿着的水，伸出手：“水给我，帮你冲一下。”
　　周飏顺从地把水递给她。

　　冲之前，陈止渝有些担心地提醒他：“有点疼，你忍一下。”
　　水冲下去的那一刻，周飏倒没觉得有多疼，只是这样的陈止渝属实少见，让他难得脑袋宕机了一下。

　　冲完之后，陈止渝又拆了一片新的湿纸巾帮他擦了一下，擦着擦着，下意识就吹了一下……
　　“嘶……”
　　陈止渝顿住：“疼？”
　　周飏默默收回手臂：“没，痒。”

　　一股燥热的风吹过，陈止渝捏紧了一下手中的湿纸巾，然后起身把垃圾都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回来后，两人都默契的没再开口。
　　等了半分钟，周飏看了眼自己手上被她简单处理过的伤口，唇角浅浅地勾起一抹弧度。
　　没多久，又想到了点什么，重新打破沉默：“你上次的伤都好了没？”

　　陈止渝点头：“结痂了。”
　　周飏扫了眼她之前受伤的膝盖，默默收回眼。
　　又等了几分钟，陈止渝等的那趟公交才到。
　　目送着陈止渝上了公交，周飏才重新走到校门口上了车。

　　刚刚公交站发生的一切，李叔都看在眼里。
　　周飏上车后，李叔一路鼻观眼眼观心，最后实在憋不住了才浅浅地暗示性问了句：“小飏又交到好朋友了啊？”
　　正在刷手机的周飏随意应了句：“嗯，我新同桌。”
　　李叔松了口气。

　　同桌啊，那关系好点也正常，不是小女朋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