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谜》二饼鼠鼠

3、重逢

　　一夜无梦，木遥睡到下午两点才起来的，坐在床上哈气伸了个腰，感觉一把骨头都懒散了。
　　洗漱完后裹着件睡衣赤脚就下了楼，打算找点东西吃，这一下去，他便看见林瀚正坐在茶桌边看书，现在想上楼也晚了，对方已经放下书，举着茶杯淡淡抿了一口，抬眼看着自己。
　　压迫感如山，林瀚收回视线，什么也没有说，又继续看书，不怒自威。
　　这一眼看得叫人想逃离，木遥假装从容镇定地下楼，刚一坐到木椅上，肚子就发出“咕噜”的饥饿声，林瀚叹气：“王姨，麻烦你做几道菜吧。”
　　站在一旁的王姨道了声“好”钻进厨房里做饭去了，兴许是见木遥一句话也不说，他先开了口：“你不是要去美国找你哥吗？等明年二月就送你去，在此之前想做什么随你。”
　　木遥一愣，林瀚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凶。
　　他嗯了声，随后又开口：“我下午回学校一趟。”
　　林瀚这才放下书，正视自己的儿子，“怎么想回学校了？”
　　木遥眼珠子一转，找了个合理的答案：“见一见我的朋友呗。”
　　林瀚问他：“也好，是去找姜超那小子吗？”听到这话，木遥难掩眼中震惊，林瀚也知道林子沐和姜超走得近？
　　木遥淡定回答：“不是。”
　　林瀚：“什么样的人该接触，什么样的人不该接触，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木遥眼里闪过一丝狐疑，暗示得这么明显，难道是知道姜超有什么不对吗？
　　他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林瀚的手机忽然响起，木遥一瞥，是助理来电。
　　只见他拿起手机走到一旁低声应了几句，便书不看了，茶也不喝了，火急火燎地出去上了车。
　　王阿姨正好把饭菜做好端了上来，木遥瞧着对方离开的方向，好奇发问：“他平时都这么忙吗？”
　　王姨回答：“今天能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平时实在是忙，夫人倒是回来的更多一些。”
　　“唔......”木遥思考几秒，还是觉得奇怪，林瀚提醒自己儿子，恐怕是知道些什么。
　　想不出个所以然，他决定将事情先抛在脑后，夹起饭菜就开吃。
　　吃到一半忆起那个说林子沐是自杀的同学，立马掏出手机给柯莲发了条消息：“妈，你还记得是哪个同学说我自杀的吗？”
　　对方并没回消息，看来还在忙公务。
　　他放下筷子上楼换了身衣服，随后就去了一中。
　　路程有些远，大概要十五分钟左右才能到，木遥掏出手机点开和林湖的聊天界面，编辑消息发了过去：“爸妈同意我去美国了。”
　　此时曼哈顿正是凌晨，对方却几乎是秒回：“你做了什么？”
　　可怕的洞察力。
　　木遥大方回答：“选了个好看的湖跳了。”
　　这下对方不回消息了，界面陷入了沉默。
　　林湖站在落地窗边，瞧着华灯初上，灯火通明，纵横交错的街道上，路灯明如白昼，各式大楼亮着冷冽幽光。
　　冷夜映照在他的脸庞，和林子沐三分像的长相染上愤怒，拿着手机的左手不自觉微微用力，他缓缓叹出一口气，平复心情，发语音回道：“林子沐，不要做傻事，我明年四月要订婚了。”
　　订婚？这是好事情啊。
　　木遥真心祝福：“好，提前祝你订婚快乐。”
　　木遥似乎是觉得有一点敷衍，又道：“嫂子呢？”
　　林湖看着聊天界面，心里没由来的一阵酸楚，“嫂子是美国人，有机会带你看看。”
　　木遥简单回了个“好”。
　　车刚好到了一中校门口。
　　此时正巧学生们下午返校，校外人头攒动，各式小摊面前站满了人，排着队买小吃，有不少同学都是从校园内出来买东西的。
　　木遥心想自己运气真好，不然怎么一眼就瞧见了正在朝外走的时祁越呢。
　　他穿着宽大的校服外套，将略长的裤脚卷了起来，裹着条黑色围巾正朝校门口的超市走去。忽然往这边瞥了眼木遥。
　　被时祁越瞧见的人内心有一点激动，木遥还是第一次以这种视角看见自己的脸，鼻梁上压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神被镜片挡住，不要想都知道，肯定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秋风乍起，卷走了一丝温度，木遥瞬间拢了拢大衣，将下巴埋在围巾里朝时祁越的方向走去。
　　“欢迎光临。”超市迎客门铃响起。
　　穿着灰色大衣的男孩从置物架上挑了一瓶矿泉水，悄无声息地走到收银台将矿泉水放在上面，屋内温暖，兴许是裹着围巾觉得有些热，他伸手将围巾拉松了些，随后拿出手机扫了扫二维码，支付两块。
　　时祁越手上拿着一本练习册，轻声询问：“老板，多少钱？”
　　中年发福的老板坐在椅子上看了眼时祁越，淡淡道：“56。”
　　木遥拿着矿泉水刚打开准备喝一口，听到这话嘴角一抽，立马将瓶盖子盖上，见时祁越把练习册放下，他拿过练习册，端起笑容和老板好商好量：“老板，这就不行啊，这本练习册这么薄，还是个杂牌，你咋卖这么贵？”
　　时祁越一顿，视线停留在木遥身上良久，眼神克制又灼热，仿佛要将人盯穿了他才善罢甘休。
　　只听老板不悦地说：“爱买不买，别耽误我做生意。”
　　木遥将矿泉水往旁边一放，滔滔不绝：“不是我说，老板，我家就是做生意的，一本这样的练习册进价顶多也就20块，你看人家一个学生，卖56块，你这实在是太欺负人了，我去网上买都只要三十几块，你这多出二十来块，我看我们还不如去网上买。”
　　老板欲言又止，见那灰色大衣男孩正准备开口，抢先一步，“行行行，45块拿去，不能再低了！”
　　木遥眉头一皱：“45？还是太高了，一口价35卖给我，以后买书都从你这，一劳永逸，我看老板富贵命也不缺这几块钱，对吧？”
　　说完后还朝时祁越眨了眨眼，又问老板：“怎么样？35块。”
　　时祁越暗笑，附和：“35吧。”
　　超市老板见状，实在没辙，只好大手一挥，装作大方的样子。
　　“35就35吧，扫码。”
　　木遥莞尔，眼尖瞧见身边的人准备掏现金，便抢先一步扫码付了钱，收钱声音响起，时祁越刚从口袋拿着钱的手又松开，不动声色看了眼练习册，转身准备离开。
　　没来得及迈出步子就先被木遥拉了出去，对方将练习册往他坏里一塞，还不忘调侃：“35而已，就当你欠我个人情，钱不用还啦，去教室吧，别迟到了。”
　　时祁越站着不动，抬眸看着木遥，略一迟疑，轻声道：“联系方式。”
　　“哦哦哦。”木遥笑着掏出手机点开二维码后才发觉时祁越并没有带手机，心里有点失落，问：“你有带笔吗？”
　　话音刚落，时祁越就掏出一支笔递了过来，顺便把练习册第一页翻开，木遥接过笔习惯性在练习册上写下大大的“木遥”两个字，后面跟了一串电话号码。
　　“木遥。”时祁越喊了一声。
　　冷不丁听见自己的名字，木遥吓了一跳，立刻用笔划掉那两个字和一串号码。在后面写上“林子沐”以及一串刚刚打开手机找到的属于林子沐的电话号码。
　　时祁越安静地看着木遥手忙脚乱，目光如炬，道了句谢谢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对方离开后，木遥长长舒出一口气。
　　他站在超市门口瞧着时祁越的背影，感叹自己原来高一时期的自己即使身体还没长开，那也是清瘦，如拔地而起的青竹般挺拔，极其好看的，只不过那双眼似乎染上了一点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一辆通体黑色的奔驰忽然停在木遥旁边，身穿便服的男人下车朝他走来，手上拎着个小纸袋子，驻足在木遥一米开外。
　　木遥看过去时，对方头顶上顶着个大大的“姜子浩”三个字。
　　这姜子浩来找林子沐做什么。
　　刚想到这里，对方就开口了：“出院礼物。”随后面带微笑将袋子递给了木遥。
　　木遥接过袋子往里面一看，是个黑色的优盘，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姜子浩驱车走了。
　　这个优盘里内容是什么？
　　不可抑制的好奇心促使木遥立刻就回了别墅。
　　带着棒球帽的少年指间夹着一支烟，看着木遥离开后，将烟递到嘴边，深吸一口，吐出，烟雾萦绕，看不清的眼底掠过一丝阴骘，随后将烟丢在一边，狠狠踩了一脚。
　　木遥回来时，柯莲和林瀚都不在屋内，此时还在公司忙着事情。
　　进了林子沐房间，他迫不及待插入优盘，打开电脑，里面只有一个未备注的相册。
　　点进去看见内容后，木遥缓缓睁大了双眼，惊讶于里面的照片，绝大部分都是林湖，各种角度都有，有寥寥几张是林子沐，其中就有一张很奇怪，是那张李朝找时祁越要联系方式时拍下的，和林子沐电脑里的第三张照片一模一样。
　　姜子浩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
　　他把这些给林子沐看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木遥恍然间发觉，姜子浩当时把袋子递给自己时，说的“出院礼物”。他知道林子沐住院的事情？不，应该是，他知道林子沐跳湖没死。
　　姜超的事情，林子沐肯定在暗中调查，并且正在补充证据，姜子浩不知道这件事情吗？不，姜子浩如果不知道，又为何要给林子沐优盘？
　　他为何会知道林子沐住院的事情？
　　要么是姜超告诉他的，要么是他是林子沐跳湖的策划者，要么是林子沐的朋友告诉他的。
　　想要知道林子沐住院的事情并不困难，说林子沐自杀的那个同学很有可能把这件事情散播出去。
　　木遥怎么想都想不通，姜超肯定和林子沐关系不怎么样，到底是表面关系就不好了，还是林子沐在维系表面友好的关系，实则背后在暗中调查？
　　想来想去，想不出结果，总觉得缺少了什么，木遥此时恨不得自己继承了林子沐的记忆。
　　他烦躁地打开手机，忽然看到和薛婷的对话框，愣了一下，喃喃自语：“如果那个说林子沐是自杀的同学真的散播了，那和林子沐同班的薛婷怎么不知道？”
　　并且，薛婷问林子沐是不是和姜超吵架了，看来至少在跳湖之前他们关系看似不错。
　　如果姜超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薛婷他什么都不知道，而是选择闭口不谈？
　　“嘟嘟嘟......”一阵电话铃声将木遥拉回现实，他看着未知来电，犹豫一秒，接起了电话，对面先开了口：“林子沐。”
　　随后陷入沉默，似乎在等另一方说话，不过五秒，木遥冷冷开口：“你是谁？”
　　他答非所问：“照片看到了吗？”
　　木遥瞳孔骤缩，看着照片的眼神锐利如刀，有些自嘲，要是再看不出照片是威胁，那就真是个傻子了，他开口：“威胁我？”
　　“哈哈哈哈，”对方笑了，陡然放缓语气：“不是威胁，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交易而已。”
　　木遥：“说。”
　　那人忽然插了一个题外话：“相比之前，我还是更喜欢你现在的沉稳，即使你没能死在湖里......”似乎还要继续说什么，来不及开口就被木遥打断：
　　“不说我就挂了。”
　　这话刚说出口，木遥就听见对方笑了：“你不会挂的。”
　　这是事实，木遥不打算挂掉电话的。
　　但听到对方一这样说，莫名生出全身反骨，他便皱着眉直接挂了电话，还在心里问候了下对方祖宗十八代。
　　另一边，男人似乎没料到木遥真的直接挂了电话，看着手机界面罕见地陷入了沉思，但也不过只有几秒，因为他又打了过去。
　　“好好好，我说。”
　　主动权莫名其妙被木遥掌握，他开口：“什么交易。”
　　对方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自顾自地说：“我承认你胆子比之前大了一些。”
　　木遥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怒笑道：“是啊，毕竟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对方正欲开口，木遥又道：“还有，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样奇怪，很像霸道总裁文里没脑子的霸总。”
　　“谢谢夸奖。”
　　木遥再次翻了个白眼，对方终于开始说正事：“如你所见，我现在有你哥哥的动向，以及你，跳湖这种事情，如果你不想发生第二次，就停止你那无聊的调查。”
　　木遥一语道破：“我停止了调查，你就会放过我吗，还有，你是姜子浩吧。”
　　姜子浩似乎是陷入了思考：“唔......确实不会放过你，而且我知道，你不会报警的。”
　　木遥冷笑：“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报警？”
　　姜子浩：“第一，你没有足够的证据；第二，你不会想让你家人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第三，你觉得是警察快，还是你哥哥更快出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