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尔繁芜常胜春》Renaissance0313

3、“没事没事，抱一下吧”

　　2021年的11月18日，这是许芜在很多年以后都会想起的日子。进入新学校的第一次期中考试，斩获年级第一，她心中油然而生出的喜悦掺了一丝杂质——晏繁年级第二，她的分数优势不算很大，最终也就算是险胜吧，她心里不由地有所介怀。
　　至于晏繁本人，一如既往，时不时来许芜面前晃悠一下：“哇，你好厉害呀。”“谢谢，你也是。”“你这个人还真是和传闻中一样啊，人狠话不多。”晏繁留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留下一个人在原地的许芜。
　　其实这个年级第一也不是特别顺利，不知道是不是这所学校的传统，成绩不是一次性发布，阅卷老师改完一科发一科，吊人胃口，先是语数外三科，许芜压倒式第一，420总分，她401，空前绝后。刚接到分数通知的时候，她因病请假在家，发烧带来的灼热感混着惊喜和兴奋，让她平日里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只是很浅。目光向下，略过几个人，找到了她想找的那个名字，晏繁——年纪第四。“不过如此嘛。”
　　接着就是体测成绩，许芜18分，刚刚及格。“你这个体育成绩还真是令人头疼啊，别看你文化课年级第一，加上体育分大概率就在晏繁后面了。”体育老师数落道。“是是是，我这体育还真的要努力了。”许芜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还有政史成绩没加呢，结果未必怎么样，她还有翻盘的可能。
　　政治成绩先出来了，她73，晏繁77，这下彻底完了，大三门的那点优势却没了，晏繁当然也关注着成绩的变动：“没事，你考得已经很好啦。”很好一词的意思就是很不错，但不如自己，这是许芜对于这个词语独特的理解。“谢谢，你也是。”永远是不咸不淡的回答，惜字如金。
　　好在最后历史成绩救了许芜，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把历史当成自己的救命恩人。“我都想给历史老师磕一个。”许芜打趣地和同桌余婧说。而对方给她的回应是：“那可不行啊，跪天跪地跪父母。”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其实许芜也没有那么无趣，只是慢热。
　　最后许芜还是守住了她的年级第一，而晏繁也凭借着体育和政史的优势成了第二名，两人的分数咬的很紧。班主任按照惯例发布奖状，许芜拿到了五六张，但她向来不乐意太出挑，优秀学生合照的时候，五六张也就合在一起，从照片上看就像一张一样，而晏繁就不一样了，三张奖状错开放，笑得一脸灿烂。“就显着她了。”许芜在内心嘀咕。这是她们之间的第一张合照。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会注意着晏繁，更不明白自己想来为人和气，为什么对晏繁的恶意那么大。她把前一点理解为对于竞争者的警惕，后一点则是好学生之间的暗暗较劲。只是从小到大都优异的她，身边自然不缺对手，可为什么偏偏对这个晏繁感觉不一样呢。
　　这次考试奠定了许芜好学生的基调，优等生的人设彻底立住了，她自己也很争气，接下来大大小小的考试次次稳居前三，对于她来说第一肯定是最好的结果，但如果不是，至少要在晏繁上面，对于第二点，她一次也没有失过手。
　　直到2022年3月份，数学成了她的一个小坎儿。连着三次没考好，百分制，86，82，75，一次不如一次，当然那段时间大家考得都不太好，晏繁也是，但比许芜好一点。这让许芜格外头疼。
　　“走吧，一起回家。”许芜背着书包站在蒋莹颖的座位旁，这是她为数不多能聊的来的同学，性格和她很像，慢热内敛，成绩优异。“哦哦，等我收拾一下。”然后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次数学你考得怎么样？”
　　“别提了，一塌糊涂”“我也是，估计又要创历史新低了。”
　　“我刚才去办公室看到你的试卷了，82分。”许芜不用转身就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不过一瞬间涌入脑海的，不是对晏繁的反感，而是委屈，不知从何而来的委屈和难过被她含在眼眶里，转过身，泪眼朦胧中还没看清对面的人，就被拉进一个怀抱里：“没事没事，抱一下吧，别难过啦。”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是一种宽慰，然后用手拍了拍她的头，那样一个瞬间，许芜不得不承认，她终于在晏繁的怀抱里放下了戒备，她身上的香气成为了后来很多年里，许芜寻寻觅觅却再未拥有的安心和踏实。
　　“晏繁好像考了85分，她知道你比她考得差的时候，都是笑着回来的。”韩希在后来几天曾和许芜这样说过，她和许芜一样，都不太喜欢晏繁的性格。许芜笑笑不说话。
　　许芜对此没有很意外，晏繁就算再大大咧咧许芜也看得出来她的锋芒毕露，甚至她更有勇气大声宣战，然后愿赌服输，野心写在脸上，喜怒哀乐也写在脸上，这点让许芜着实佩服。因为许芜恰恰相反，她隐藏真实的自己，活在厚厚的躯壳下，有这连她自己都认同的虚伪。
　　可是无论是当时还是后来，许芜都会感谢那个阴雨连绵的下午，晏繁给予她的那个拥抱，无论处于什么目的，是单纯的安慰，还是示好，或者幸灾乐祸，都没关系，何必想那么多呢，因为至少在这一次，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一个人在她失利以后，不再用带刺的言语和讽刺砸向她，不在用冷漠让她独自反省，也是从那时许芜渐渐明白，原来没考好换来的也可以是一个拥抱。
　　“谢谢你让我明白，原来错误与失败的尽头不一定是责备，也可能是一个暖暖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