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落月升》犁其夏

18、墓洞

　　太阳倾斜到一定角度，一行人排着单队进了兽洞。说是兽洞，其实里面根本感觉不到活物的气息。这是张亭落的小白蛇传递给他的信息，而他又把这个信息分享给队伍里的众人。越往里走，路越宽阔，最后甚至都能容纳两个人并排行走。

　　不过正如李棉所说，里面叉路很多，幸好有张一阳留下的记号，都不需要张亭落确认，看到一个简笔画的太阳中间加了一横，赵禾迈就知道是张一阳的大作了。在他留下记号的地方，青鸟又在旁边补上了一个专属白家的羽毛印记。

　　另外，再加上蔡籍进来过一趟，他有认路的好习惯，而且读书时，他就是个过目不忘的好学生。所以，这一路，她们走的还算顺利。走到蔡籍说的那扇石门的时候，借着手电筒的光，赵禾迈看了眼手表，五点五十。

　　拦住试图打开门的蔡籍，张亭落说，“以防万一，还是禾迈姐来吧。”

　　“哎呀，你没听蔡籍说嘛，有缘人都能开，上次就是人家蔡籍开的，我觉得这次还是应该他来开。”说着，青鸟拉开挡在前面的张亭落。

　　蔡籍把选择权交到赵禾迈手上。赵禾迈两手一摊，“我无所谓。”

　　蔡籍走了上去，推开石门。石门以中轴线为基准，转动九十度，朝外打开，这是一个两头都能推开的转动门。

　　强烈的日光刺了进来。已经是夏末了，傍晚六点钟不可能再有这样的太阳。赵禾迈明白，不受时间的限制，意味着他们进了真正的青龟山。她一眼扫过去，众人都一脸沉重。只有李棉，指着石门外惊奇地问道，“哇，这是哪里？不会是桃花源吧？”

　　赵禾迈有些头疼，答应带李棉进山本来就是她鬼迷心窍。现在，身处青龟山内，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万一遇到危险，众人葬身深山。李棉怎么办？这是四家的事情，把她扯进来，是不是不太公平？赵禾迈在考虑要不要劝李棉出去，可是，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赵禾迈狠不下心。

　　没有得到期望的回应，李棉回头看了眼赵禾迈，发现后者正忧心忡忡地望着她。似乎看破她的担忧，李棉走到赵禾迈身边，牵起她的左手，轻轻地捏着她的手掌骨节，慢慢地说：“我是自愿进来的。”见她还是不放心，李棉叹了口气，“放心吧，我有自保的能力。”扣了扣她的手心，乘着众人不注意，又贴在她的耳边，悄悄地说，“当然，还有保护你的能力。”

　　赵禾迈心想，这里几个人，可能最不会受到伤害的应该就是我了，而最容易受到伤害的应该就是你了。可是，李棉说要保护她，赵禾迈握紧李棉的手，心说，那就互相保护吧。她开口，“那你记得不要和我离太远。”李棉笑着点头答应。

　　青鸟接过白郁晨递给她的一支红色羽毛，在石门上画着复杂的符。等她画完，用过的羽毛交到白郁晨手里，她拍了拍手，介绍说，这是她们白家特有的求生符，每代青鸟都有三个。

　　“禾迈姐，你是知道的，我们家的传承是靠吞食心脏，但是你可能不知道，前任家主还会留下三根尾羽，伴随着青鸟羽化发热，家主身上的羽毛就会掉落，掉到最后只留下尾巴上的三根，这个时候，也就是青鸟要吞食家主心脏成为下一任家主的时候了。你知道最离谱的是什么吗？”

　　青鸟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地说，“现任家主要亲手拔下她仅剩的三根尾羽，用它们刺破自己的胸膛，掏出自己的心脏，供下一任家主吞食。而那三根尾羽就会留给下一任青鸟，用来求生。”
　　“也就是说，我的这三根尾羽，和我妈吞食过的心脏，它们都是来自我妈的上一任家主的。”

　　赵禾迈想提醒她画符的时候专心一点，这些是可以不用交代的。就听见青鸟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大家看我画的符专业吗？第一次画可能画的不好，大家多担待哦。”

　　“那这个符，它画不好会怎么样啊？”李棉好奇地问。

　　“不会怎么样啊，只要是使用尾羽，我妈能感知到就行了啊。”青鸟答复道。

　　“那你画了这么长时间？”李棉又问。看着她皱了下眉，赵禾迈低笑一声，她知道李棉的话外音是还画的那么丑。

　　“那我不是看你和禾迈姐在聊天，我无聊嘛。”

　　赵禾迈插了一嘴，“那这个尾羽现在应该是只有青鸟你才能使用吧。”

　　“那是当然，按我妈说的，我本身就是尾羽的颜料，只要我想，能够用它在任何地方画符，但是别人拿着它，根本一点用都没有好吧。”青鸟摇晃着脑袋，得意地说。

　　“那就好。”

　　“各位哥哥姐姐，聊够了的话，我们就进去吧。”背后传来张亭落冷冰冰地声音。

　　“进去吧。”赵禾迈对众人说。

　　这是一片很空旷的山坡，蟋蟀伏在草丛底下鸣叫，群雁排成长行在空中歌唱。蔡籍手指前方，告诉众人墓洞就在那里。

　　走到他所指的地方，荒草丛生，土块杂堆。赵禾迈、青鸟、白郁晨检查周边环境，蔡籍和张亭落在找进墓的通道。至于李棉，她正拿着手机拍照。

　　五分钟后，众人交换信息，得出一个结论，里面确实存在一个墓洞墓洞。但是因为被炸毁过，蔡、张二人没有找到进墓的通道。但是张亭落坚信他哥就在这附近，他直言，“我闻到我哥的气味了。”

　　“你是狗鼻子吗？还能闻到气味？”青鸟甩着衣袖，好奇地说。张亭落在探索进墓的暗道，并未搭言。

　　“我靠，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信号没有就算了，怎么连照片都存不下来啊。”赵禾迈听到李棉的惊叹，向左前方走去，拿过她举着的手机。图册界面一片空白。

　　赵禾迈连着往左滑了几下，空白连着空白。退到小图模式，最近的一张照片是张她的背影，李棉偷拍的坐在山崖边的她。赵禾迈把手机塞回李棉手里。“你可以简单把这里理解为一个异空间。”

　　“哇，这么神奇？”风吹拂面庞，李棉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道，“那这里会有些什么好玩的东西？”

　　“没什么好玩的。”赵禾迈回答。又不忍心李棉失望，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如果实在说要有什么好玩的，一条零冰廊还不错，滑冰挺好玩的。”

　　“滑冰好玩，我想玩。”闪闪的阳光像金色的缎子一样，映在李棉的眼睛里，折射出明晃晃的亮光。看着她额发间细小的绒毛，赵禾迈感觉到太阳穴在跳动，她偏过头，望向远处。无边的旷野一片苍茫。

　　赵禾迈沉思了一下，慢慢开口道，“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陪你去玩。”李棉心满意足的地笑了。

　　赵禾迈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清楚，应该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机会去零冰廊滑冰。不过，她转念又想，外面肯定也能找得到不比零冰廊差的滑冰场。这样一想，她就觉得自己也不算食言了。阳光喷射大地，妄想在此刻也能变成希翼。

　　青鸟过来招呼她俩过去，张亭落摸索到一个开关，打开了个暗道。赵禾迈并没有在这条暗道旁边看到张一阳留下的记号，事实上，从进入这片荒原开始，就再也没有见到张一阳的记号了。只是，张亭落执意要进暗道，众人也就只能跟着他，匍匐前进。

　　约莫半个小时后，暗道变宽，他们也能直起腰了。有一排向下的台阶，上面都是经年的青苔。顺着台阶往下，道路越走越宽。

　　赵禾迈听见李棉在数走过的台阶数，到她数到“七百七十七”的时候，张亭落停在一个分岔路口。青鸟差一点撞上他的后背，白郁晨扶住她，让她站稳。

　　“怎么了？地下氧气不够，你的鼻子不管用了？”青鸟问张亭落。

　　“这两条路上，都有我哥的气味。”

　　“这有啥的，那就都走一遍嘛。”李棉站在后面提议道。

　　“禾迈姐姐，你帮我看看吧。”张亭落露出圆圆的眼睛，乖巧地朝赵禾迈说。

　　又来了，赵禾迈暗自嘀咕，这个小屁孩也太会伪装自己拿捏人的心思了。关键是他透亮的眼珠，白净的皮肤，以及真诚的语调，即使你知道他在故意利用你，你还是会不由自主的相信他，甚至还会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我要怎么做？”赵禾迈问。

　　“我不知道，山里的事不是应该你最清楚吗？赵家姐姐，帮我看看我哥在哪儿吧。”

　　闭着的嘴巴扯成一条直线，鼻子里呼出一条长气。赵禾迈转动眼珠，转向蔡籍，“你说说吧，怎么办？”

　　蔡籍指了指左边，张亭落领着众人走向右边的道路。众人表示无语，却也只能跟着他走。

　　雾气在慢慢腾升，湿气越来越重。连着数到一千，李棉停了下来。漫不经心地对赵禾迈说，“感觉你们之间，还挺刀光剑影的。”

　　“你不也乐得其中吗？”

　　“好玩是确实好玩。”她转过头来，赵禾迈怀疑她长长的睫毛沾染了雾气，才会连带着她的眼睛都波光潋滟。“不过，没你的话，可能我也不会牵涉进来。”

　　赵禾迈眼皮跳了一下，只低下头盯着脚下的台阶，紧紧握着手电筒，小声地反驳她，“昨天你说的是，有好玩的却不带你，明明你是因为好玩才进来的。”

　　“是啊，我说的是要你带上我一起啊。”李棉也陪她低头走路，在赵禾迈的眼尾的视线里，她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飞舞。

　　赵禾迈还是自顾自的低着头走路，脚下一个个台阶上的青苔越来越厚。原来在足够潮湿的地方，青苔也能铺成一片薄薄的草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