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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路见不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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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晌午刚过,长安城外一处装饰颇有些排面的两层酒楼内,年长的掌柜正在用他粗短的小胖手不断拨弄着柜台上一把老旧的朱红色算盘,在一阵霹雳吧啦的拨打声中,一对吊稍眉越发皱成了个包子,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伙计正坐在廊下百无聊赖的打着瞌睡,酒楼的大厅和二楼各自三三两两的坐着几桌食客,似乎都已酒足饭饱此刻只是坐着喝茶休息。
此时大厅正中突然发出一阵不合时宜的哄笑。正打瞌睡的小二立时惊醒,有些懵懂的向大厅望去,只见四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似乎正在争执,为首的锦衣男子见其他食客都投来异样的目光,顿时目露得意之色,故意拔高声调道:“方不凡,我们说好轮流作东,怎么到你付账时,你就丢了银子,你说说你怎能如此厚颜无耻,当真是侮辱斯文!”
其他两个男子也跟着一起附和:“就是,我看你就是想跟着我们混吃混喝!”
周围的食客都向方不凡投来鄙夷的目光,方不凡此时已急的满头大汗,他不断在自己已洗的有些发白的青衫中上下翻找,口中喃喃自语:“我明明记得就放在袖中,怎么会不见呢?”
锦衣男子冷哼一声:“你也不用再装模作样演戏,没银子就别说你请客,真真让人作呕!”
“我真的有银子,我没有骗你们!”
方不凡的声音都在颤抖!
“有银子那就付账呗,赖在这里演什么猴戏!”同桌的另外两名男子互相对视了一眼,继续嘲讽道。
“我……我……晋安兄,少普兄,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是丢了钱袋,刚刚进店时,我还特意查看过衣袖,钱袋明明在的,那本是我娘给我买纸砚的,我知道我家里穷,你们常嘲笑我跟你们白吃白喝,就想着这次我一定要回请你们,不成想,不成想……竟,竟丢了!”
方不凡满脸诚恳,语调中已带了哭腔,周围的几个食客听了都有些动容,二楼中一个轻纱遮面,一身白衣江湖打扮的女子见此却冷哼出声。
“方公子不必伤心,这是你几位朋友与你开玩笑呢?”
一声温和的男声突然响起。
白衣女子这才注意到坐在大厅门口的一对主仆。
看似主人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一身淡蓝色外衫,墨发半束,形貌颇为英朗。此时他已朝方不凡走去,身后年纪略长看似仆人打扮的男子则是一脸不满之色,他上前一步轻拽蓝衣男子的衣襟小声提醒道:“常菩萨,闲事莫管!我们还要赶路!”
蓝衣男子回身朝他轻笑道:“阿海,你放心,这回不会耽搁太久!”
被唤作阿海的男子满脸不悦在他耳边提醒道:“常笑!你看对面那三个书生都是一身锦衣华服,盛气凌人的样子,这一看都是难缠的主,你不要再给我惹麻烦了!”
常笑轻轻拍了下阿海的肩膀一本正经安慰道:“不怕,他们肯定打不过你!”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在那里嘀嘀咕咕什么?”为首的锦衣公子方晋安见这两人一唱一和似在讽刺他们不禁怒问道。
常笑做势朝他拱了拱手道:“在下青州画师常笑,见过几位公子,幸会幸会!”
“青州常笑!没听过,你刚才什么意思?”方晋安不屑道。
“哦!难道几位方才不是在表演戏法吗?”常笑故作一脸疑惑道。
“什么,什么变戏法?”方晋安下首的一名矮胖公子方少普一脸紧张,结结巴巴道。
常笑上前几步,指着方少普道:“我方才明明看到,你趁这位方不凡公子向你敬酒之时拿走了他衣袖里的钱袋,难道你们不是在表演变戏法?”
方不凡闻言大吃一惊,指着方少普道:“少普兄,你为何要拿走我的钱袋?”
“谁拿你钱袋?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方少普慌忙辩解。
方不凡看向常笑,一脸疑惑。
方晋安突然开口:“常笑是吧!你说少普拿了方不凡的钱袋,可有凭据,莫不是信口开河?”
“我自然有凭据!”常笑淡笑道。
“有,有何凭据?”方少普更加慌乱。
“掌柜!你看你这道红烧鲤鱼,汤汁委实太多了!”
常笑突然指着桌上的一道菜对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酒楼掌柜道。
掌柜看了一眼连忙作揖道歉道:“是,是,是,这汤汁确实多了些,小店以后一定改进。”
“恩,知错就改是个好掌柜!”常笑打趣道,而后突然转向方少普道:“你还不知错吗?”
“知什么错!你到底什么意思!”方少普急了。
“哼!这还不够明显吗?”
常笑身后的阿海突然轻哼一声道:“方不凡因为袖中有钱袋,夹菜时衣袖不小心沾到了面前的鱼汁,而你在拿他钱袋时衣袖上自然也会蹭到了他衣袖上的鱼汁,你没发现吗?”
方少普闻言立即上下翻看自己的衣袖,常笑忍不住就朝凌海鼓掌道:“阿海,不错嘛,有进步!”
凌海自豪道:“那是,跟着你管了一路闲事,我多少也学了些!”
“哪有鱼汁?我衣袖上没有鱼汁!”
方少普抬起衣袖高兴的叫道,却突然看到方晋安铁青的脸,他心下一惊,遭了!上当了!
“你衣袖上当然没有鱼汁,不仅你没有,方公子也没有!不过阿海刚刚说方不凡衣袖上沾了鱼汁时你为何那么着急查看你的衣袖?你既然没有拿他钱袋,就算他衣袖沾了鱼汁你也不可能会蹭到。而且当阿海说这句话时我们所有人都是先看向方不凡的衣袖,只有你先翻看你自己的,否则你就会发现阿海实际是在诓你!”
店中众人听到这里不禁都齐齐鼓起掌来。
“好!说的好!”
“你,你们!”
方少普气结却又无法争辩,于是只好朝方晋安投去求救的眼神。
方晋安狠狠蹬了他一眼,而后朝常笑斥道:“好一对奸诈的主仆!你既说是少普偷了不凡的钱袋,所谓捉贼捉赃,那钱袋如今在哪里?”
常笑闻言看向众人故作吃惊道:“钱袋在哪里?晋安兄难道不知道?我方才明明看到方少普趁我说话时偷偷把钱袋拿给你了,一个黑色的钱袋,上面还绣了一个红色的“凡”字,你刚还假装没站稳弯腰放进你所穿的皮靴中了!你要不要现在掀开衣襟露出皮靴给大家看看?”
方晋安脸色瞬间涨的通红,看常笑的眼神又惊又怕,他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可能?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刚跟你提过,我是个画师,小时候师傅为了教我学画,在米粒上作画让我日夜临摹,久而久之就练成了这特殊的目力,我也很苦恼,总是看到一些不想看到的事情!”
常笑一脸无奈似乎当真为此烦恼至极。
方晋安目光如刀般狠狠瞪着常笑,不过稍顷之后,他却突然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弯腰从皮靴中拿出钱袋双手递给方不凡,朝他温言道:“不凡,我们几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你不会也当真了吧?”
“无耻!”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骂出声。
方晋安充耳不闻继续朝方不凡惺惺作态道:“不凡,我们本都是同宗的兄弟,偶尔玩笑一下,你可莫生大哥的气呀!”
方不凡呆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这还是那个眼高于顶,向来对他颐指气使的金陵公子方晋安吗?”
“同宗兄弟!方才几位可不是这么说的呀!”阿海嗤笑道。
“我方才如果没有听错,刚刚几位公子可是说这位方公子是……什么来着?”
“骗吃骗喝,厚颜无耻,有辱斯文!”
一旁看热闹的几个食客在旁边扳着手指接话道。
“演猴戏!”
“没钱还装模作样,让人作呕!”
……
酒楼里陆续有人重复起刚刚方晋安他们的话。
常笑朝众人连连点头。
“是啊,几位公子刚刚的话可都很不好听啊!阿海,你精通律法,我问问你!这偷盗他人钱财罪名大不大?还有这有功名在身的士子犯法是不是还要从重处罚?”
“那当然,就算交银逃过牢狱之灾,这功名肯定是保不住了!”
凌海立即幸灾乐祸道。
方少普脸色已然煞白,他求助般看向方晋安,见他根本不理会,立即向前几步跪倒在方不凡面前哭求道:“不凡,你可不能告我呀!你知道的,我考了三次才中了个秀才,我错了,不凡,你原谅我吧!”
方不凡有些不知所措,忙扶方少普道:“少普,你别这样!男儿膝下有黄金!”
方晋安见此也上前拉起方少普道:“少普你这是干什么?不凡是我们的兄弟怎么可能因你一个玩笑就去衙门告你,是吧,不凡!哦,我刚忘了跟你说,我娘让我转告你,明日族里的家宴,你和你娘也一起来。”
方不凡顿时一脸喜色道:“真的吗?我娘也可以一起去吗?”
方晋安连连点头,故作一脸诚恳道:“是的,我娘求了族长很久他才同意的。”
“太好了,晋安!谢谢你和老夫人!”
方不凡喜不自胜。
“客气什么!我们都是好兄弟嘛。”
方晋安拍了拍方不凡的肩膀笑道。
方不凡一脸受宠若惊。
“是,我们是好兄弟!”
方晋安给方少普和另一名男子使了眼色,他们连忙上前一起朝方不凡道:“不凡,感谢你今天的盛情款待,我们一会儿还有功课就先告辞了,下次我们再聚!”
说完和方晋安一起朝方不凡拱手道:“不凡,下次再约!”
“好!下次,下次再约!”
方不凡连忙回礼。而后方晋安一行人一溜烟就离开了客栈,直到他们走远,方不凡都还有些懵。
常笑见此和凌海对视一眼,均是一脸无奈。
凌海讥讽道:“都让你别多管闲事了,你看现在人家兄友弟恭的,你呢?里外不是人!”
常笑无语般摊了摊手道:“君子行事,但求无愧于心!”
说完两人就准备离开酒楼,却被方不凡叫住。
“常公子,谢谢你!”
方不凡面朝常笑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常笑忙扶住他道:“方公子不必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君子之风。”
凌海闻言小声嘀咕道:“还拔刀相助!你会用刀吗?每次还不是靠我!”
“常公子磊落坦荡真让人羡慕!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方不凡一脸自卑之色。
“怎么会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无奈,但求无愧于心就好!”常笑安慰道。
“其实我知道,他们是怕我告他们才那么说的,他们根本不会真当我是兄弟,可是我爹早逝,我们孤儿寡母想在族里立足实在太难了!所以我只有依附他们,想尽办法讨他们欢心,希望能跟他们做朋友,可是他们为什么总是戏弄我?羞辱我?”
方不凡不禁悲从心来。
常笑见此想了想,在方不凡身边坐下,正色问道:“方公子以为什么是朋友?”
接着便以手蘸茶在桌上写道:“朋”代表平等,“友”代表友善,人与人之间要成为朋友必须要先建立在互相平等互相友善的基础上,如果一开始就是一方对另一方有所求,有所图,那注定平等不了,也注定成为不了真正的朋友。”
方不凡叹了口气黯然道:“所以不管我怎么伏低做小,讨好巴结在他们眼里都不过只是个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跳梁小丑!”
常笑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开解他道:“我之前认识一个樵夫朋友,他为了能保持柴火干燥,每次下雨都会在同村一个富户的屋檐下躲雨,他以为他因此得到了富户的庇护,心里很是感激,每次见面都要送些瓜果和柴火感谢一番,但他不知道富人其实很厌恶他躲在自己的屋檐下,觉得他弄脏了他的地板,对他送的东西也嗤之以鼻。有一天他又躲在那里避雨,富人终于忍无可忍,直接将一盆冷水从窗口泼了出去,樵夫被浇了一身水,柴火也都湿了,他非常伤心,不明白为什么富人会这么对他?
可从那之后他再也不敢去富人的屋檐下躲雨,为了下雨时不淋湿柴火,他出门总不忘带一把带伞,日子久了,他发现下雨时只要有伞就已经能替他遮挡大半的雨水了,以往打湿他柴火的不只天上的雨,还有从富人屋檐上流下来的水!从此他明白了别人家的屋檐再大都不如自己手中有把伞!方兄,与其费尽心机讨好他人期望他人施舍,不如从现在开始自强自立,安身立命。你要明白人生在世,任何时候求人都不如求己!”
方不凡听完沉默半晌,而后朝常笑鞠了一个躬道:“常兄,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弟今日受教了!”
他们都没留意,他们此刻的谈话都尽数落入了二楼那个耳力极佳的江湖女子耳中,女子的眼中波光流转,嘴角不禁泛起一抹苦笑,似乎对很多事一下子释然了!
凌海见方不凡对着常笑又是作揖又是拱手佩服的五体投地的样子,忍不住把常笑叫到一边打趣道:“常菩萨,你又普度众生了?人家方公子是老实人!你又忽悠他什么呢?看把他激动的,我看你这人不光眼睛毒,这嘴巴呀!也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话说你这么厉害,为什么科考了三次都没高中呢?”
常笑闻言面无表情的定定看着他,只看得他心里发毛,才缓缓开口道:“阿海,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这挖人痛处可不是君子所为,不过我知道你读书少本也说不出来什么良言,我不应该怪你!”
说完还在他肩上拍了拍,一副不与他计较的样子。
凌海冷哼一声,小声嘀咕道:“小爷才不想当君子,小爷要当侠客!”
酒楼的小二眼见方晋安三人都已走远,方不凡又一直没有叫结账,忍不住走到方不凡身侧,满脸堆笑道:“方公子,盛惠一两三钱!”
方不凡闻言吓了一跳,结巴道:“这,这么贵!”
小二忙道:“公子,你的朋友刚点的可都是小店的招牌菜,还有这酒可是二十年竹叶青!”
方不凡见小二声音颇大,连忙拿出钱袋讨好道:“那是不贵,不贵!”
待他肉痛般付完酒菜钱看到常笑还在一直望着自己,忙朝他不好意思笑道:“小弟家中拮据,让常兄见笑了!”
“方兄谦虚了,这一两三钱可顶平常人家半年米粮,方兄这何来的拮据一说。”
方不凡正不知如何接话,常笑却突然朝他一脸认真道:“方兄,这酒菜有好些都没有动过,你可需要打包带走!”
“啊!打包!不用,不用!”
方不凡连连摆手,心道,我家中虽不富裕但我到底是个自幼开蒙的士子,如何做的这样当众打包剩菜剩饭的事!
常笑闻言立即喜逐颜开。
“方兄,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不知方兄可否愿意让小弟打包带走这些来之不易的酒菜呢?”
这下不仅是方不凡满脸震惊,连周遭的食客和见惯各种场面的小二和掌柜都面面相觑,倒是二楼那个白衣女子面上并无多大变化。
常笑身后的凌海此刻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他在心中骂道:“这凌大小姐的眼光也忒差了,这好歹也是一县首富的女儿,生的也是花容月貌,怎么就看中了这么个姑爷,年纪不小了,一事无成,还好管闲事,一路上四处招惹是非,过江时就因他得罪了地头蛇被人在船上做了手脚,虽然人侥幸逃过一劫,但随身带的包裹银两都丢了个精光,好他阅历丰富,临行前在亵裤里缝了张十两的银票,要不这一路上真要跟着这个惹祸精睡大街了,这好不容易熬到了京城脚下,这小爷好管闲事的毛病又犯了,看今天方晋安一伙走时那恶狠狠要吃人的眼神,怕是这次又结了个大梁子,他不想着赶紧逃命,还在这里要打包人家吃剩的饭菜,放眼整个北临国,那个识文断字的士子能做出这样的事!”
正想着就听常笑朝他招呼道:“阿海,快过来帮忙!”
凌海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过去帮忙,可看到常笑那笨拙打包,汤汁四散的样子,为了不继续在这里丢人现眼,他只得硬着头皮过去跟他一起打包。
“常大公子,你打包的这些东西你自己吃,我就是饿死也不吃!”
“放心,你就是想吃也不给你吃!
走出酒楼几百米,凌海依然还能感觉到身后他人异样的眼光,常笑此刻却开心不已,刚刚路过城南时,他看到一大群难民在路边乞食,正愁自己手头拮据帮不上忙,此刻不是正好。
将饭菜一一分给那些难民之后,常笑正欲离开,却被一个衣衫褴褛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怯生生的拉住了衣角。
“哥哥,你是画师吗?”
“小妹妹,你怎么知道?”常笑有些吃惊道。
“我看到了马车里的画具和闻到了颜料的味道。”小女孩回道。
“你这么厉害吗?”
常笑轻抚了下小女孩的头由衷的夸赞道。
“爹爹以前也会画画!”小女孩低声道。
“原来如此!你想我做什么呢?”常笑问。
小女孩闻言忙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拿出一幅被包了几层的画轴,打开一看才发现是一幅女人的画像,可画中的女子面部却糊成了一片。
“是月月不好,没有保存好阿娘的遗像,被淋湿了,月月再也见不到阿娘了!”
小女孩哭的不能自抑。
常笑已明白了女孩的意思,可是他没有见过女孩的母亲,这幅画又毁的太厉害,要完全复原基本不可能,最重要的是他要在天黑前赶到长安城,否则会来不及参加此次御用画师的初选。
可面对小女孩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他又实在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他接过女孩手中的画,仔细端详了良久,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
他看向一脸紧张望着他的小女孩,用手隔空比划了一番,而后对照画像又比划了一番,而后问道:“月月的眼睛是不是跟母亲很相像。”
月月点头而后又摇头,怯怯道:“月月没见过阿娘,不知道像不像!”
常笑顿时更加心疼。
这时月月身边的爷爷接话道:“是的,月月的眉眼很像她阿娘,就是嘴巴和脸型像她阿爹。”
常笑点了点头又看了月月爷爷一会儿而后冥思良久才拿起画笔一点一点的复原起画像来,这时刚刚吃完饭菜的难民们都围了过来,凌海见此无奈,为了常笑能早点画完,只好跳下马车,将人群疏散,并朝人群做出一个噤声和手刀的手势,大家连忙都退到一边,屏气凝神望着常笑手中的笔。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常笑已然大功告成,不知是谁第一个叫起好来。”
“真像啊!这不就是月月娘吗?”
“是啊,这比姜秀才画的还像!”
“天啦!怎么做到没见过真人,还能画的这么像的!”
常笑长舒了一口气,将画像小心的交给月月,月月接过画像眼泪一瞬间又落了下来。
“阿娘!是我阿娘!”
身边的爷爷也跟着抹起眼泪。
“谢谢你哥哥!你是我见过最好的画师!”
说着便要跪下来,常笑忙扶起她,安慰道:“月月不必放在心上,举手之劳而已!你阿娘会一直陪着你,月月要快快长大……”
本想再说些宽慰的话,此时马车上的凌海望着天边逐渐下沉的夕阳,已然忍无可忍!他十分不耐朝常笑喊道:“常菩萨,你再不走,我们不如直接调头回青州!”
常笑这才连忙快走几步,手脚并用跳上马车,凌海不等他坐稳,用力一甩马鞭,马车立即飞奔而起,常笑的头重重磕在车壁上,立时就眼冒金星,他吃痛正想发作,可望着凌海铁青的脸,只好一笑了之。
京郊一条偏僻的小路上,一身白衣的江湖女子隐在路边一棵茂密的大树上良久,直到常笑他们的马车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才从树上一跃而下,朝身旁的密林走去,她目光阴冷的望着树下那两个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壮汉,提剑而起,壮汉身上的绳索应声而落,在壮汉鬼哭狼嚎的求饶声中她厉声斥道:“回去告诉你家公子,常笑是我飞天罗刹的朋友,他如果不想死于非命,日后最好绕着他走!”
两个壮汉一听到飞天罗刹的大名,立即都吓的屁滚尿流,忙一边交口称是,一边夺命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