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青玄》泗水如涟

6、成亲

　　　　天罡十三年，夏，东夷王楚天阔于边城秋水关迎娶北临国第一美人——元霜郡主。
　　当日整个秋水关都被遮天蔽日的大红色围幔笼罩其中，慕名前来观礼的两国百姓将迎亲的甬道围的水泄不通，东夷王一声令下，满城皆庆，欢呼声三日不息。
　　在那之后不久，叶护和青玄也在叶大娘和猎户村村民的见证下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成亲当夜，两人同榻而眠却各怀心事，并未圆房。
　　之后叶护每日忙于宗族事务，早出晚归，青玄也开始专心研究各种医理，药方，两人即使在一起，也鲜少能有说话的时候。
　　渐渐的叶大娘发现了问题，她将叶护和青玄分别骂了一顿，当夜叶护主动拥吻了青玄，可等他想再进一步时，青玄突然就窒息般全身颤抖，叶护瞬间脸色煞白，转身离去。
　　天罡十三年，冬，在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北临与东夷永结秦晋之好的美梦中时，野心勃勃，阴险狡诈，誓要吞并天下的东夷王楚天阔突然亲率十万精兵大举进犯北临边城镇南关，镇南王元召仓促应战，节节败退……
　　镇南关失守。
　　皆首关失守。
　　雍鸡关失守……
　　一代名将镇南王元召退无可退，与其两子一起战死于雍州城下。楚天阔将元召父子头颅悬于雍州城门之上叫阵，雍城太守方之敬连上九道奏折请求北临王派兵增援，而后关闭城门，任东夷各类将领阵前轮番叫骂，始终只是紧守城门，不肯应战。
　　两方战事胶着之际，有一红衣戎装女子策马扬鞭从东而来，一路直奔悬于雍州城上的头颅而去。在她终于将她父兄的头颅从城墙上取下的那一刻，她转身张弓拉箭，一气呵成，直射向楚天阔，楚天阔慌忙间只能用身前将领挡箭，才堪堪逃过一劫，而后元霜又是一箭，楚天阔来不及躲避胸前中了一箭。
　　他气急败坏，大喝一声：“放箭！”
　　……
　　事后关于元霜郡主的传说众说纷纭，有人说她如有神助，在东夷千军万马之中成功脱逃。也有人说她死于雍州城下，死时身中百箭，已不辨相貌。
　　值得欣喜的是，在镇远将军沈赫奉命前往雍州城救援时，这个背信弃义被北临王昭告天下称之为：“保利弃义，谓之为贼”竖子东夷王终因箭伤太重不得不撤回秋水关，转道王城救治，至此两方才暂时休战。
　　此次北临国损失惨重，失去三座主要城池，镇南王父子战死，镇南王府元霜郡主不知所踪，镇南王妃，北临长公主李瑾瑶在得知噩耗的那天用一根白绫自挂于镇南王府。
　　至此盛极一时的镇南王府彻底败落。
　　在元霜消失后数月，叶护才收到了一封信，信应该已写了多时，元霜在信中告诉叶护，当日之所以沈长歌能够找到猎户村，全是由于一名白衣女子的告密。
　　她在信中问叶护：“你说那个白衣女子会是青玄吗？”
　　青玄始终记得叶护拿着信质问她时那种厌恶的表情。
　　而她也确实无从辩解，那日因元霜颠倒黑白，叶护反而指责是她要杀元霜，她伤心失望离家出走。
　　走着走着竟不自觉到了泗水河畔，在那里思及他们之前的过往和承诺，再想到叶护差点将她掐死，在她清醒后又对她不理不睬，如今又听信元霜的话冤枉她要杀她。
　　她不禁悲从心来，失声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惊觉在河畔不远的树冠上竟坐着个一身华服的男子，他应该在她来这里之前就一直在树冠上睡觉，她因为太伤心竟一直未曾觉察。
　　想着她刚才的失态，她瞬间分外尴尬，那男子眼见青玄发现了他，便笑着从树上一跃而下。
　　朝青玄道：“沈某竟不知，这天上仙子也会流泪，难道是这泗水河畔的风沙太盛，眯了仙子的眼？”
　　青玄大哭一场，心中的愤懑本就消了大半，被他这么一逗，竟不好意思的笑了。
　　那男子见她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青玄从未见过哪个男子能笑的如他这般如沐春风，或许是他气质温和又待人彬彬有礼，又或许是他风趣幽默，让人平添好感，亦或者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实在太过孤独，一腔的委屈无人诉说，而他只是个陌生人，此后或许都不会再相见。
　　她竟不自觉与他说了许多，从元霜的出现，最开始的交心，到叶护的三心二意，再到元霜的阴险狡诈，屡次陷害。
　　他实在是个好听众，全程都在安静的听着。
　　“为什么？叶护他会不相信我？为什么元霜只是三言两语他就差点掐死我？我们之前明明那么好？”
　　说到最后青玄已泣不成声。
　　沈长歌听的心里隐隐发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作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沈长歌在心底感叹叶护实在是眼盲心瞎，元霜那样心机深重的女子哪有单纯善良的女子值得喜欢。
　　青玄说累了也哭累了，渐觉困顿，慢慢竟靠坐在树下睡着了。
　　沈长歌望着眼角含泪已然熟睡的少女，不禁嘴角微微上扬，脱下披风盖在了她身上。
　　“希望元霜离开后，你们还能再回到当初！”
　　第二日一早，当青玄被耳边聒噪的鸟鸣声吵醒时，沈长歌已不知所踪，倘若不是身上盖的这件男子披风，她甚至都会认为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她又独自在树下坐了很久，才惊觉她已无法再像当初离开落日峰时那么潇洒，或许是因为人一旦得到爱，一旦付出爱，就会对爱产生难以割舍的依恋。
　　“青玄，回家吧！”
　　耳边突然传来叶护低沉的声音。
　　青玄又惊又喜连忙回头，就看见叶护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还好这次他身旁没有元霜。
　　“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你去照顾你的阿元就好了！”
　　青玄垂头委屈道。
　　“回去吧，阿娘在到处找你！”
　　叶护并没有回答青玄的话，只是再次让她回家。
　　青玄闻言有些失望，原来是因为叶大娘找她，叶护才出来寻她。
　　“这是谁的衣服？”
　　叶护见青玄起身才发现她身上穿的是一件男人的披风，立时不悦道。
　　“我也不知道，昨天夜里遇到的一个公子的。”
　　青玄小声道，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自己真是大意，怎么就当着陌生人的面睡着了。
　　“你昨夜在这里遇到个男人？”
　　叶护心里立时有些后怕，真不该让她一个人跑出来。
　　“嗯，但他不是坏人！”
　　青玄见叶护脸色不好，忙解释道。
　　“你知道什么是坏人，什么是好人！”
　　叶护越听越气，说着一把扯下她身上的披风直接扔进了河里。
　　“哎！”
　　青玄望着被河水越冲越远的披风有些生气的瞪向叶护，却发现他早已走远。
　　等她回到家，叶大娘连她去哪儿都没来的及问就兴奋的告诉她。
　　“青儿，那个祸害走了，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青玄有些莫名其妙，就听到叶护朝叶大娘无奈道：“阿娘，不要这样说阿元！”
　　叶大娘似乎心情极好也没反驳他，只是高兴的拉着青玄走进内间。
　　“之前都是那个祸害搅得你和阿护一直不和，现在那个祸害走了，你和阿护要好好相处，等到了婚期阿娘就让你们成亲。”
　　这之后，在叶大娘几次撮合下，他们慢慢和好，一切又似乎跟以前一样，但青玄心里清楚，他们之间再回不到从前。不只是因为叶护的沉默和冷淡更因为她突然变得很怕叶护，特别是当他靠近她时，她总会有一种莫名窒息的感觉，她尝试了很多次，始终都没有办法缓解，青玄知道自己病了，可无药可医。
　　两人婚后叶护待她日益冷淡，青玄都尽量迁就他，顺着他，可是青玄做梦也不曾想到，他竟会因为她当初无意间将元霜的消息泄露给那个锦衣公子，从而将元霜的悲剧，整个镇南王府的悲剧都强加于她。
　　天罡十四年，春，猎户村族长叶护将族长之位转交于堂叔叶修。并与次月收拾行装，前往边关雍城，青玄曾在他的包袱里看到一封镇南王亲笔所书的举荐信，从笔墨来看，应该已写了许久。
　　他走那天，他的母亲与青玄都在他的身后一路追赶，悲痛欲绝，然则他始终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