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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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辂年最终并没有勇气将事情的真相告诉陈余。尽管陈余看上去似乎并不像是会生他气的模样。但蒋辂年却还是退缩了。
他将自己置于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他既不希望陈余知道真相之后开始变得讨厌自己。但同时，他又非常看不起那个做了错事而不敢勇于面对的自己。所以一整天，蒋辂年的情绪看上去都非常的低沉。
傍晚时分，陈余坐在床上一脸疑惑地盯着桌上那份一口没动的晚饭，自打今天睡醒之后，蒋辂年就突然变得很奇怪。以往为了让陈余的话变得多起来，他总是会故意找茬去找弄陈余。但今天……
陈余盯着沙发上的人静静地看着。
蒋辂年看上去似乎有什么心事。不知道是不是陈余的错觉，他总觉得蒋辂年安静下来之后，他那张黝黑的面脸看上去似乎也不像平日里那么阳光了。
“哎……”陈余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片刻后，他整个人就朝着蒋辂年坐着的地方挤了过去。
“你怎么回事儿？饭也不吃了。”陈余轻声问。
蒋辂年没说话，但从他紧皱着的眉头来看，他似乎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
想到这儿，陈余的眉头也忍不住跟着皱成了一团。之前他就听李大哥说过，蒋辂年家的情况并不是太好。而且他母亲的身体似乎也有些问题。蒋辂年现在这副模样，难不成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
想着想着陈余就再也坐不住了，突如其来的恐惧感令他感到有些窒息。思索了几秒后，陈余立马掏出自己的手机，紧接着，他便没有丝毫犹豫地给蒋辂年转了一大笔钱。
“嗯？”蒋辂年盯着自己手机上的那些转账信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陈余到底想做什么。
“为什么给我钱？”蒋辂年问。
陈余并没有跟他过多解释什么，只见他伸出手，然后二话不说就将蒋辂年从沙发上拉了起来。整个过程中，陈余一句话都没说，但手上的力气却大得吓人，蒋辂年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挣扎，人就已经被陈余不由分说地推出了门。
“你要有事你就先回去，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我都这么大人了，自己一个人完全没问题，你放心。”家门口，陈余一脸严肃地对着蒋辂年说。
蒋辂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连鞋都还没来得及穿就已经被陈余推了出来的那两只脚，心中的疑惑顿时到达了顶峰。
“什么意思？你不准备雇我了？”他问。
陈余摇了摇头，但并不知道到底该怎样去跟蒋辂年解释，才能够让他在自尊心不受伤害的情况下接受自己的好意。思来想去，他觉得自己现在能做的，似乎也只剩下让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坚定一些了，也好让蒋辂年回去的更安心些。
但他不知道，眼下这种时刻，他脸上的表情越是坚定，蒋辂年内心觉得陈余要辞退自己的想法就越是强烈。
“我不走。”蒋辂年不顾陈余的反对，一双大手紧紧地扒在门框上。
见他这样，陈余急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里就已经认定蒋辂年之所以心情不好一定是因为他家里出了什么事。但好巧不巧，家里出事这几个字，几乎每一个字都处在陈余的雷区之上。
当年姑姑回国的事自己要是能早点儿告诉蒋问迟的话，那他或许就不会离开，或许事情的结果就会变得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可偏偏……偏偏自己当年胆子那么小，什么都没敢说。
想到这儿，陈余的内心突然变得很崩溃。他站在门内，几乎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冲着蒋辂年大喊，让他赶紧回家去，不要再待在自己身边了。
门外，蒋辂年一脸呆滞地站在原地看着陈余。他不明白陈余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在蒋辂年的眼里，陈余一直都是一个非常冷静，非常克制，且非常优雅体面的人。但现在，陈余却像是发了疯一般正在疯狂地朝着他喊叫着。
蒋辂年深吸了一口气，为了不打扰到周围别的住户，他只能伸手捂住了陈余的嘴。几秒过后，伴随着一阵略带挣扎的呜呜声，那扇沉重的金属门终于被人砰的一声大力甩上了。
“陈余，看着我，你看着我。”屋内，蒋辂年将陈余死死按在沙发上。他不准陈余叫喊，甚至不准陈余挣扎。片刻后，陈余的情绪终于稍稍稳定了些。
“你到底怎么了？”蒋辂年盯着陈余的眼睛一脸严肃地问。
陈余望着他，那双早就已经被泪水浸湿了的眼睛看上去颇有一番楚楚可怜的意味。良久之后，陈余终于哇的一声扑进了蒋辂年怀里。紧接着，一阵比之前还要强烈的哭泣声就从蒋辂年怀里传了出来。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沙发上，蒋辂年的手一下一下轻抚着陈余的头发。对他来说，陈余就是陈余，不管他变得多么的奇怪，他也始终都是那个一言不合就给自己转账，会花钱雇自己跟他谈恋爱的陈余。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陈余的情绪彻底稳定下来之后，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饿吗？”见陈余终于睁开眼看自己了，蒋辂年立马问。
陈余冲他摇了摇头，但人却一直缩在蒋辂年怀里不肯出来。
“我冷。”陈余轻声说。
蒋辂年没说话，就只是默默地将陈余抱得更紧了一些。察觉到他手上的动作之后，陈余的眼泪立马就掉下来了。
“你知道吗？我其实特别害怕我身边的人出事。”陈余的脑袋在蒋辂年胸口处蹭了蹭，闷声说。
“小的时候，我一直都不懂，不懂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离别，或者说，到底什么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的离别。所以我当时并没有抓紧那些可以见面可以说话的机会。”
陈余的话说得非常深刻。但蒋辂年不了解陈余的过去，所以他并不清楚陈余所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一刻，他能做的，似乎就只有抱着陈余，默默地给他当一个合格的聆听者了。
“我爷爷有两个孩子，一个是我父亲，另一个是我父亲的妹妹，也就是我姑姑。我姑姑有两个孩子，两个都是男孩儿，但两个孩子之间差了很多岁，不知道为什么，同样都是亲生的，但我姑姑似乎却只喜欢小的那个。”陈余说。
“所以几乎就是从小的那个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哥就已经变成了自己一个人。他生活在一个没有人喜欢他的家庭里，所以他只能选择住校，一直住校。但即便那样，我们当时也还是有很多时间可以见面。他对我很好，明明自己都没什么钱花，但每次见面，他总会给我买东西。”
说到这儿的时候，陈余脸上露出了一个十分短暂的笑意。蒋辂年低头望着他，这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之前错得到底有多么离谱。原来陈余口中一直喊着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前夫哥”，而是他姑姑的儿子，也就是他表哥。
蒋辂年脸上露出了一丝愧疚，这么久以来，他一直都在误会陈余。
甚至，今天早上，他还因为这个该死的误会跑去偷偷翻了陈余的行李箱。
蒋辂年深深地叹了口气，内心暗暗发誓待会儿等陈余把话说完之后，他一定要将偷翻陈余行李箱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陈余。
“你一定很喜欢你表哥吧。”沉默了片刻后，蒋辂年忍不住轻声对着陈余问。
陈余点了点头，但很快，没等蒋辂年反应过来，他就又突然开始摇头了。
“他总是那样，总是把一些他自己觉得我很需要的东西留给我，小时候是，长大了之后也是。”陈余沉沉地说。
蒋辂年顿了顿，似乎有些不知道到底该怎样去接陈余的话。但事实上，陈余也并没有打算要让他接话。很快，陈余就又接着说：“大约是他读大学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还在读高三，学习很辛苦，基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关心家里的事，但突然有一天，我还是听说姑姑一家好像全都搬到国外去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是替我哥感到开心的，我觉得他终于不用再一个人住校了。我以为事情会变得比之前更好。但很快，我就发现，姑姑全家都走了，就单单只有他还在。”
“我问他为什么，他什么都没说，就只是将家里当时仅剩的一罐牛奶拿给了我，说读高三费脑子，让我多补补。”陈余边擦眼泪边说。
“从那次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我爸就突然不准我再跟他见面了，我被关在家里，关了很久。久到我连我哥谈恋爱了都不知道。”
说到这儿的时候，陈余整个人就已经哭的不成样子了。蒋辂年一脸心疼地看着他。伸手不停地帮他擦着眼泪，但似乎他越擦，陈余的泪水就越是泛滥。
以往的那些画面不停地在陈余脑中徘徊着。
他清楚地记得，那年冬天，已经搬到国外很久的姑姑却突然出现在了自己家门口。一直到见到人的那一刻，陈余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那通蒋问迟永远不可能会打得通的电话是假的。
那么多年寄出去的信也是假的。
甚至，就连每年过年自己给蒋问迟送到家里的那车吃的都是假的。
什么姑姑在国外很担心，托我跟我爸给你送些吃的用的过来。什么姑姑其实一直都很想你。一切全是假的。
那辆车上的每一件东西，其实就是姑姑亲手挑的。她就是不喜欢蒋问迟，不要蒋问迟了。
陈余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这些事，他明明可以在蒋问迟活着的时候就告诉他。但陈余没有。
从发现姑姑并没有出国起的那一刻，陈余就已经生活在了他们的监视之下。他们威胁陈余，逼着陈余成为了他们巨大阴谋下不起眼的一环。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蒋问迟才会到死都不知道真相。
他都死都还在对将他丢弃的那个人抱有幻想。
甚至，陈余最后一次跟他见面的时候，他都还在一直叮嘱陈余，叮嘱陈余如果以后那个人回来了的话，他希望陈余还能多多照顾她。
想到这儿，陈余喉咙里终于传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呜咽声。这些事长久以来都像一块儿石头一样压在陈余心里。从知道蒋问迟死了的那一刻起，陈余的每一天就注定都会生活在巨大的后悔，自责，还有痛苦中。
“你知道吗？我跟我哥的最后一面，我哥几乎将他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东西全都托付给了我。包括他为他爱人写好的书、他攒的很多很多的，我叫不上名字来的花、那张他跟我姑姑的合影，甚至还有他辛苦了那么多年才终于赚来的钱。他全都给我了。”良久之后，等陈余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些之后，他才又说。
听到这儿的时候，蒋辂年内心已经产生出了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
他觉得陈余表哥的这种行为，似乎很像是在交代后事，但怎么可能呢，他还那么年轻，即便是被家里人抛弃了，他也还是有很多可以重新再来的机会。
况且刚才陈余已经说过了，他当时还跟别人谈了恋爱。谈了恋爱的人，应该就不会轻易产生那种极端想法了吧，蒋辂年心想。
“那后来呢？他后来怎么样了？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蒋辂年迫不及待地问。
陈余顿了顿，似乎有些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回答蒋辂年的问题。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死了。”陈余说。
“他将他所有的东西全都托付给了我，后来没过多久，他就自杀了。”
陈余的声音听上去很低沉，蒋辂年忍不住伸手在他脸上碰了碰，随即温声道：“我相信他之所以选你，一定是因为信任你，所以你不要太过自责，每个人都有作出选择的权利。”
蒋辂年的本意其实是想安慰陈余，告诉陈余表哥的死其实并不是他的错。但谁承想蒋辂年不这么说还好，反倒是被他这么一说，陈余的反应似乎比刚才更大了。
“不，你不明白，那就是我的错。”陈余捂着脑袋低低地说。
“姑姑没走的事我瞒他了。如果我当时告诉他，说不定他就会找到新的可以生活下去的动力。”
“或者……他也可以因为姑姑的事而讨厌我恨我的。”陈余哭着说。
“蒋辂年。”
他呜咽着喊了一声蒋辂年的名字，似乎是想确定些什么。
“如果当时他恨我了，或者我当时没有那么天真，没收下他给我的那些东西，那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