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阚苏

4、第四章

　　听了学生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描述，周恬发现那里好像还有手机信号。她没有网络一天，已经快要无聊死了。还从来没有这么迫不及待去一个地方。但放学还早，为了早点去镇上，她想到一个好主意。

　　周恬于是对大家拍拍手，计划通地说，“大家听好了，今天呢，我们要出去进行校外活动。”

　　她从不排斥男生们对她的好感，因为总有时候说不定能有点儿用处。比如铁牛在听说这件事后，立刻热情答应下来，他有一辆小货车，还主动帮忙叫来两个村民把二十几个孩子们都送到了附近的镇上。

　　而周恬需要做的，仅仅是给他一个微笑感激就好。

　　送到地方，铁牛和村民们也顺便去镇上办事，对周恬他们挥挥手，“你们回去的时候来这儿就好，我们会这里等。”

　　小货车开走，周恬计划顺利地看了看这个镇上，没有电影院，也没有网红餐厅，只有一个街角的小酒吧，紧挨着一家门口停着很多电动车的超市，两家乡镇营业厅里，店员也只有一个百无聊赖地在听说。路面也是土路，更像个稍微现代般的蛭子村。

　　但孩子们特别开心，对他们来说去镇上就好像过年一样。周恬也很开心，因为手机上终于有了一格信号，立刻收到了好多消息。

　　她在学校里有那么多的追随人数，受欢迎是肯定。不过，真正能当朋友抱怨的只有两三个人，对其他人她只会展现出最好的一面，自然也就不可能真心去交流。

　　刘唐希以为她失踪了，未读消息有十几条。周恬就顺手先给她回复一句，“这地方没信号，我还想打给你呢。我和你说。”

　　她憋了多好多话要找人说，对温谏和乡下的抱怨太多太多。打字无法满足倾诉欲，周恬打两行字删了，干脆改为直接打给了刘唐希语音。

　　把手机放在耳边等着对面接听，周恬双眼漫无目的地落在了一个门面很小的服装店里，本来是想看看给麻花辫买什么裙子好，无意间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像温谏那么出挑的长相，周恬几乎在眼睛落在他那宽阔挺拔的肩膀背部上，就立刻认出了他。

　　大概也是出来买衣服，温谏站在服装店里的收银台前，和店员结账说了什么，亮堂的窗户照得他的侧脸很清晰，上身穿着宽松休闲的白T恤，一双黑裤子的长腿很显眼，低眼取出钱包的神色举止，让他做起来莫名就很矜贵。

　　他一出了田地跟换了个人似的，但底子里又还是那个好像什么都会并且又能干的男人。

　　周恬被手机里信号不足的提示音，拉回了注意力。她刚好看见，狗子在路上和两个孩子跑来跑去。

　　一辆电动车从狗子背后连一步距离都不到的地方擦身而过。周恬好怕出事地喊他们，“你们几个不准在路上跑。”

　　在周恬旁边的麻花辫女孩，这时也拉了拉她的衣角说，“老师，我们要去哪里买裙子啊？”

　　“老大，他扯我头发。”一个戴着草莓发卡的十二岁女生，指着旁边笑得弯了腰的男生告状。

　　一个六岁的男孩脸红地说，“我要上厕所。快憋不住了。”

　　“……”

　　叽叽喳喳，孩子们谁都安静不下来。

　　周恬立刻有了种被迫当了二十几个孩子的保姆，后悔没有来之前叫个大人一起帮她照看学生。

　　“你们两个别闹。还有豆腐脑，喜欢草莓发卡的话，对她告白的话说不定要比欺负她更有用。”喊着这个又叫住那个，周恬早知道就只带几个孩子好了，连给刘唐希打语音都腾不出手。

　　她也把兜里本来留给自己吃的巧克力，放在麻花辫的掌心上，暂时安抚了她不停的死亡追问。

　　发现前面有一家超市，周恬就赶紧把他们找个地方放下。带学生们刚过马路到了超市门口，玻璃门打开，一个黄毛男人迎面拎着一箱可乐走了出来。

　　黄毛男人看见周恬，好像很意外在这里能碰到这么一个大美女，立刻浮现眼睛发亮的笑容，“美女，你是老师吗，今天带学生们出来玩？”

　　平时碰到被男生搭讪，周恬有时闲得无聊也会陪着撩撩。但有个学生就要尿裤子了，周恬绝不会想到时候给他换裤子。她只管朝着超市里走。

　　“美女老师，要不要去喝一杯啊？”黄毛像个养尊处优的富二代，完全没注意她正经历着人世摧残，偏偏还挡在超市门口，“对了，我正好跟我一个朋友来的，他现在在服装店，他经常来边，说不定你们还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周恬现在很毛躁，就速战速决，“你确定？”

　　为了赶走搭讪的黄毛，她回头看去身后的学生们说，“我可不是老师，这些都是我的孩子。这二十三个孩子，肯定会很高兴能有一个爸爸。我正好要带他们买东西呢，啊，既然你说不定是他们未来的爸爸，要不我把付款码直接发给你……”

　　她刚把手机屏幕打开，就看见黄毛男人虚心地连忙摆手，“那个……实际上美女老师，下次，我们下次有缘再见在去喝酒好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孩子们，看见没有？”周恬看着黄毛慌忙逃走，就对班里的男生们就地教育地说，“以后长大了，都不要学他知道吗？”

　　偶然之中真的发挥了校外活动的作用，周恬让一个男生带那个快尿裤子的孩子先进去。

　　她等着孩子们先进超市，随手拿出手机的时候，听见服装店那边门开了就随意侧头看去。

　　“我是说真的，温谏，刚才那美女真的是二十几个孩子的妈。”黄毛男人特别惊讶地说，“原来这就是乡下吗？也太牛叉了吧。我最多见过有五个孩子的妈妈。”

　　“你该不是热傻了吧？谢子轩。”随手把门放上的温谏，接过一罐冰镇可乐时用它碰了碰黄毛的额头。

　　谢子轩指着身后，但没看去身后地说，“真的真的，而且那女的还特别年轻，这么年轻就有二十几个孩子，该不会是还未成年就开始生了吧？”

　　温谏细长眼角的双眼，夏日慵懒地抬眸看去了一眼。这一眼刚好映入周恬的双眼，她站在超市门口，一下子也呆住没动。

　　而后，他又继续把可乐送到唇边，随意一句，“生什么，人家就不能是后妈。”

　　周恬：……

　　-

　　“啊，是温谏哥哥嗒。”一个男孩从周恬的腿边露出头。

　　麻花辫也开心地说，“啊，是温谏哥哥。”

　　周恬还没想好要不要跟温谏说话，毕竟两人很难说是能在外碰到，可以随便聊几句的关系。

　　但几个孩子已经叫着温谏哥哥，欢快地跑向了他。

　　温谏对孩子的语气总是很温和，随手把麻花辫抱了起来，用另一只手摸乱男孩子的短发说，“怎么没上课？”

　　“我们来做校外活动。”男孩子说。

　　“老师还要给我买新裙子。”麻花辫给出“老师人好”的笑容，还把不舍得吃的巧克力给他看。

　　“她给的？”温谏稍意外，仿佛确认地问了一句。在麻花辫听来只是正常的询问，所以她立刻“嗯！”地点点头。

　　但对周恬听来，这更像是“真有这么好？”的质疑反问。

　　“我说你们两个，不要乱跑。”周恬不知道在温谏眼里，她是不是吃小孩。

　　虽然她确实不是为了关心孩子，才带他们到镇上，但并不是一点也不在乎他们。最基本的尊老爱幼，她还是有的。

　　旁边的谢子轩看她走过来，暗戳了一下温谏地说，“就是她，我刚才说的特别能生的妈妈就是她。”

　　周恬无奈了，敢情这黄毛听啥信啥，“谁特别能生啊。”

　　她不想废话地走过去，对坐在温谏怀里的小女孩拍拍手，”麻花辫，快过来，老师带你去挑裙子。“

　　温谏放下麻花辫后，看着周恬弯着腰拉住了她的手，帮她整理一下衣领，又拿出湿巾帮她擦了擦手。

　　注意到被看着的周恬，没好气地说，“这么看着我干嘛？”

　　“没什么。”温谏语气淡淡地拿起可乐，放在嘴边自然移开了视线，“我只是担心，她会不会因为新裙子而养出奇怪的品味。”

　　他什么意思，难道是质疑她给孩子打扮的时尚品味？

　　“随你怎么想。”她把孩子拉到身后，“我们现在是校外活动，无关人员还请不要打扰我们。”

　　麻花辫这时用小手指戳戳周恬，说，“可以让温谏哥哥陪我们一起去买裙子吗？”

　　“是啊，是啊，老师，让温谏哥哥也一起来吧。”几个孩子分在两边，不停拉着周恬的胳膊哀求。

　　要是能有温谏在，周恬肯定会轻松不少。比如她现在就要被孩子们拽下胳膊了，但她不想有求于他，“除非他是你们的家长，不然不能。”

　　“温谏，咱们不是还要去附近村子谈土特产的生意吗？”谢子轩看了看手机，“快到见面的时间了吧。而且好像已经有别的人去谈价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拿的下。”

　　“你们，要听老师话。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周恬被二十几个叽叽喳喳的孩子围着，转不过来身，还有一个孩子要哭了。她手忙脚乱去哄几句。

　　周恬自己都想被哄哄了。她算是明白，以后无论嫁给谁都不可能多要孩子了，最多最多一个。

　　“可以再安排。”温谏把可乐放在谢子轩的手里，走过去，蹲在那个快要哭了的孩子面前点头，“嗯，要是有好玩的话。”

　　“那也会陪我和老师买裙子吗？”麻花辫立刻跳过来。

　　“嗯。”温谏让孩子们都集中了过来，周恬这边也就轻松了不少。

　　孩子们都开心极了。但在一旁的周恬不知道他想什么，并不想让他掺乎地说，“你这个大忙人，不用留下也可以。”

　　“是都可以。”温谏站起身把麻花辫举高高，漫不经心地看了周恬一眼，“但等会儿要是老师哭了，孩子们会很麻烦的吧。”

　　周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