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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一个世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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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建交,中环的审判员就没有来这里的资格。”女孩说,“而我呢就算是个代理,也有着等同于加工厂的监察权限。真不巧呀,万里挑一的环界交互让你们给碰上喽。”
每落下一个字,药店店员的挣扎就轻一点,到最后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尖叫声从一开始的刺耳到如今的破碎,宿令已经听不懂他在表达什么。
“‘代理’送你一程。”
六个字一出,凭空出现由无数蓝色丝线,在女孩的落音中纠缠切割:“拜拜喽,下辈子当个及格因素吧。”
蓝线从出现到褪去消失只用了不到两秒,电梯口空出来,检测不到生物体的电梯门缓缓关闭。
以宿令的角度能看见残留下来的少许蓝线勒着一颗眼球呈到女孩面前,又一声响指后连线带球一同隐没。女孩转过身,面上还带一点阴沉的烦……:“……呃?你怎么了?”
宿令:“……”
宿令:“扶我一下,可以吗?”
眉眼间的那点烦闷顿住又散去,女孩低头看她,目光新奇得让宿令觉得自己是个什么珍稀动物。
下一秒,隔着衣物,宿令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带起,低头一看是几处汇聚成缕的黄线:“……谢谢?”
身体疼兮兮又软塌塌,宿令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即将报废的提线木偶。
正面一看,女孩最多十四岁,及肩的短发卷起又被染成雾霾蓝,一双铅灰色的眼睛像是用HB铅笔涂出的两颗玻璃球。
企鹅造型的卫衣对于她来说太过宽大。女孩看看宿令又看看地上湿润的血泊,从袖口里伸出食指挠挠脸:“……这是我弄的吗?”
她食指涂了指甲油,很抢眼的蓝色。宿令第一眼想起化学里的硫酸铜溶液,第二眼想起那些剜下眼球的蓝线。
宿令:“……”
宿令:“或许会是我自己弄的?”
女孩:“……”
女孩:“好吧。”
女孩放下手,鞋尖隔着十厘米的距离在她吐出的血泊前一划——蓝线一涌又一卷,灰色瓷砖霎时干净得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宿令:“其实我应该先谢谢你,毕竟你救了我。”
“他犯规在先,我理应如此。”清理血迹的蓝线分出一线到她手上又变黄,女孩的声音不自觉带出些稚气的傲慢,“……至于你。”
手指碾过由蓝线变作的黄线:“跟末日因素呆得久了些,身体内部出现部分腐化,嗯,又被扔了一下,所以伤得重了点。”
她在向她解释,话里不自觉流露出的陌生名词与了解让宿舍侧目。
宿令听明白了。如果说视觉接触后的感官是头脑发昏,那么听觉传达的感官就是腹部生痛。可偏偏她不久前吃了止痛药,硬生生把那股痛感和月经的阵痛压制在一起。
一口血吐出来后,痛感有过瞬间的爆发,又在药效下慢慢趋于平缓。
“但你还是救了我。”宿令说,“谢谢你。”
女孩看着她,再开口时语气自然了不少:“……不客气。那你也要原谅我扔你的那一下。”
“好,原谅你。”宿令说,“接下来你帮我个忙好吗?现在这个情况,我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
“当然可以。”女孩说,“你家在哪?我先送你回去。”
指纹解锁家门,自称“施盐”的女孩搀扶着奄奄一息的宿令卧坐上单人沙发。
“我叫施盐。”电梯里,女孩自我介绍时着重强调了音调,“施舍的施,食用盐的盐,不要把我叫成实验或食盐。嗯,可以叫我阿盐或者氯化钠。”
宿令:“……”
宿令:“好的,阿盐。”
不让叫食盐,却允许被称作氯化钠。
宿令感觉到属于孩童阶段有些幼稚的偏向。
此时的她窝在单人沙发里,被柔软质感一环就只想睡觉。
狼狈疲惫憔悴心累。
好困。
她还是太冲动了,头脑一热就叫个来路不明的人扶她回家,尤其是这个来路不明的人还带着一堆来路不明的暴力工具。
一提到暴力,宿令就忍不住回想施盐手里的蓝黄双线。
就她看到的而言,蓝线主要负责杀人放火毁尸灭迹等脏活累活,而黄线则倾向处理拉拉小手拽拽胳膊等无伤大雅的问题。但线是蓝是黄并不固定,似乎可以根据具体情况而自主转换。
想着想着,宿令想起电梯口前勒着眼球的蓝线,又想起搀扶着她起身的黄线……
算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不过这东西还挺好用。宿令躺倚着放任了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看谁不顺眼,先用黄线搞掉监控等侦察手段,再用蓝线给人杀了,骨灰也扬了,把纸面报告从死亡变成失踪……再清理现场不留下任何指向性证据,最好能再弄出份不在场证明……
宿令没杀过人,对杀人也没有什么特殊兴趣,但这并不妨碍她偶尔构思一下属于自己的完美犯罪。
话说不在场证明要怎么弄?假设通过口头约定把那人约出来,该怎么保证他不会将此事告诉给别人?……临时去找他呢?那得先把具有定位功能的设备全处理掉……
……
宿令身体都不痛了,躺在沙发上越想越精神。
一旁的施盐正在翻背包。她的背包也是企鹅造型的,黑白配色,拎在半空中时下方金属环穿过的两只布制脚蹼会四处晃呀晃。
“噢噢噢找到了!”
宿令被施盐的声音唤回神来。
说实话她对施盐从进门就嚷着要找的东西并不是非常感兴趣。被扔的那一下虽然看着惨烈但力度并不重,现在缓过神来,唯一需要担忧的就是指甲带来的身体“腐化”。
她吐出的那口血或许就是“腐化”的直接体现。
施盐兴奋地甩一下手中试管装的液体,又突然犹疑起来:“呃,这是二环的愈合剂,但这里是五环,直接用会不会剂量太大了?……要不稀释一点?……”
宿令:“……”
“愈合剂”一出,宿令思绪停了一下。她试探着开口:“这是给我用的?”
施盐一脸的理所当然:“对呀。你身体里面的器官都要化了,不用得话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死啦。”
宿令:“……”
宿令:“谢谢你。”
听到道谢的施盐明显高兴起来:“不客气。话说你知道稀释药剂要用什么东西吗?矿泉水可以吗?”
像个小孩子一样,虽然她本身看上去也……
宿令:“……”
宿令:“这是输液用的还是口服用的?”
施盐:“什么意思?”
宿令:“……”
事实证明试剂上印得是口服用药。止痛药作用下宿令不清楚自己身体内部的情况,但只是呼吸间的嗬嗬声就足以让她听信施盐的一面之词。
一剂喝起来像是橘子口味的愈合剂下去,不消一会儿,宿令感觉身体一阵酥痒,有什么从鼻腔里滴答落下。
施盐下意识抬一下手,就见宿令抽了张餐巾纸将鼻血擦去。
这什么科技时代的产物?见效这么快?
她感觉自己就算现在去参加3000米长跑都不带喘的。
“你好了吗?”施盐问,与此同时宿令注意到她指尖攀升一缕细若发丝的黄线,“你好了。”碾过黄线后她的语气明显笃定起来,“那我们商量点东西吧。”
看上去黄线还有凭空探查他人情况的功能。宿令问:“商量什么?”
“我要用两周时间检查末日的分布运转情况。”施盐说,“我需要一个本地人配合我一起检查。他们怕我,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会糊弄我。”
宿令问:“‘他们’是谁?”
施盐说:“末日因素。”
这是宿令第二次从她嘴里听见这个名词。第一次出现时宿令自动将其与电梯里的指甲联系在一起;而第二次,也就是此时,宿令看着她,问出了那个问题:“‘末日因素’是什么?”
“啊,这个啊。”不像是第一次被问这种问题,施盐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汽水,手指一扣拉开易拉罐环,罐口处冒出一点二氧化碳的气,“就是产生末日的原因啊,那不然为什么要叫末日因素。”
宿令盯着那瓶汽水,品牌与设计都有印象,隐约间便利店收银台旁就有卖:“为什么会有这种存在?”
“有合作有需求呗。”施盐喝了口汽水,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反正你已经在末日里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找那群末日因素的麻烦?”
宿令:“怎么个找法儿?”她回想起电梯里的经过,“我以身试险,然后你再来救我?”
施盐喝一口汽水,似乎也联想到了电梯的事:“唔,差不多?”
这是在钓鱼执法呢。宿令又问:“为什么是我?”
“这个嘛。”汽水在易拉罐里摇晃,施盐想了想,“他们向我推荐了你。而你虽然从他们手底下逃出来,但也被同化了一点。现在的你在他们眼里就像一个破了皮的鸡腿,香喷喷的,诱惑力大,要比别人好使一点。”
宿令:“……”
这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宿令:“谁推荐了我?而且,我被同化了?”
施盐这才露出一点惊讶的表情:“你不知道吗?”
宿令:“……”
宿令也露出一个荒谬的表情:“我应该知道吗?”
“好吧。”施盐说,“你家门口外面的那个便利店,你进去了,被同化了。便利店老板向我推荐了你,说你对‘他们’的存在有所察觉。”
宿令:“……”
临走前对着便利店店员的自曝最终还是扎回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