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对无效》山茶温酒

3、03

　　第二天，郁听禾蜷缩在酒店套房的沙发里，眼罩松松垮垮地挂在脑袋上，明显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这时，林今怡推门走进来，紧随其后的是几名酒店服务人员推着满满三车盛开的玫红色弗洛伊德玫瑰。
　　鲜艳的花朵在早晨的阳光下映得格外刺眼，空气中都弥漫起浓郁的花香。

　　“什么情况……”郁听禾原本还迷迷糊糊，闻到花香后迅速捂住鼻子，声音闷闷地问。

　　林今怡把手机递给她，“郁叔叔给的。对了，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所以叔叔就打到我这里了。”
　　郁听禾接过她手里的电话，迅速从沙发上弹起，跑向卧室。

　　“禾禾？”

　　郁听禾站在窗前，目光落在远处的维多利亚港。海面波光粼粼，阳光似碎金般在水波上荡漾开来。

　　她没出声，静静听着父亲的呼吸在那端蔓延开来。
　　对话的沉默像一场拉锯战。

　　最终，郁城先开了口，打破了这份沉默。“怎么不接爸爸电话啊？”他的话中带着一丝不常露出的愧疚。

　　“昨晚我发信息告诉你谢司珩的退婚条件后，还打了电话，你不是也没接吗？”

　　电话那头顿了顿，说道：“我怕你在气头上，想着先不要沟通了。”
　　他叹了口气，“谢司珩到底哪里不好了？算起来，你们也小时候就相识——”

　　“爸爸，见过一次面也算小时候就相识？”郁听禾打断了他的话，觉得十分荒诞。

　　“其实还有很多次。只是你当时发了高烧，好了后又出现了短暂性全面遗忘。”郁城说道。

　　郁听禾一时语塞。她知道自己曾因高烧失忆的事情，但从未想过这竟与谢司珩有关。

　　但那又如何？

　　“爸爸，把东西还给谢司珩，好吗？也许你觉得这是个完美的婚姻，但对我来说不是。”她的声音愈发坚定，每个字都在剥离郁城的期待，“都不喜欢对方，在一起有什么意义？”

　　说到这里，郁听禾的声音有些苦涩，“妈妈不也是……因为这样所以离开了这个家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父亲的声音变得有些不耐，“我不想提她。但爸爸是真心为你好，这件事你再仔细考虑，不要冲动。”

　　郁听禾想要回应，但话还未出口，电话已然被挂断。她怔怔地看着屏幕，原本压抑的情绪瞬间像决堤的洪水涌上心头。

　　低下头时，一颗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坠在她微微颤抖的指尖。

　　等郁听禾再出来后，已经换了身浅绿色巴拿马棉质连衣裙，头发变成侧麻花辫，乖乖放到一侧。

　　她把手机还给了林今怡，表面看不出什么异样。

　　下午四点，她们准时到达公司。

　　Aurorion用的是典型法式建筑风格，屋顶是孟莎式的双折陡峭坡屋面，斜坡上方装饰着精致的老虎窗。
　　阳光透过窗户洒入，温柔地洒在深色的木质地板上，形成一条条金色的光带。

　　秘书领着她们朝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还没走进会议室门口，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突然传入耳中。
　　旋律干净利落，郁听禾的脚步不由自主放慢，微微抬眉。

　　“唉？里面怎么会有人？”林今怡疑惑的问。

　　秘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歉意的微笑，低头回道：“20分钟前，这里面开会刚结束，可能还有人没走。”
　　她轻轻推开会议室的门。

　　会议室采用八角形布局，中央是一个宽阔的讲台，周围环绕着排列整齐的座椅。讲台中央的女孩五官清秀，神情专注，正在演奏克罗地亚狂想曲。

　　会议室前排的中心位置，坐着一位外国女性，她一头亮眼的金发微微卷曲，发丝散落在肩头，令她显得格外优雅。

　　郁听禾瞬间认出对方，下意识地捂住嘴，“Olivia？”
　　门外的动静引起两人注意，琴声中断。

　　金发女人缓缓抬眸，她端详了一眼门口的三人，用英文礼貌道：“抱歉，临时借用了你们的会议室。”

　　站在讲台中央的女孩也放下琴弓，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挑，瞥向郁听禾的目光里带着怨气。她咬牙切齿的开口：“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郁听禾。”

　　郁听禾微微一笑，“我也没想到，顾令颐。”
　　她双手交叠，规规矩矩地站好，冲Olivia鞠躬，“Olivia，您好，我叫郁听禾，您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Camellia。”

　　Olivia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轻轻发出一声：“啊，你就是Camellia。”
　　“您认识我？”郁听禾略微惊讶，她的名气不足以能让Olivia认识。

　　Olivia优雅地交叠着双腿，目光微挑，“Eva跟我提起过你。听说你昨晚出席了慈善晚宴？”
　　郁听禾看了顾令颐一眼，说：“是的。”

　　Olivia的语气陡然一变，带着不留情面的尖锐，“演奏我听了，合奏倒不怎么合拍。如果让我给这场演出打分，zero。”

　　尽管在外行眼中昨晚的演出堪称完美，但在Olivia这双挑剔的耳朵里，任何一丝瑕疵都无所遁形。
　　她当然也清楚，于是郁听禾不卑不亢的回答：“那天出了意外。”

　　Olivia并没有采纳她的解释，“Eva跟你那场比赛时也出了意外，但评委并未因为这些外部因素而偏向任何一方。所以，Camellia小姐，这不能成为你表现不佳的借口。”

　　有钱人家的孩子总喜欢选择艺术行业，并不是她们有多喜欢，仅仅是觉得艺术拿得出手。所以她们参加点有含金量的活动，就声称自己是音乐家。
　　作为一个21岁便创立了自己的音乐基金会，并致力于古典音乐的教育与推广的音乐家，Olivia对这些现象深恶痛绝。

　　她昨天的表现，加上令颐的添油加醋，Olivia自然的认为她是那个依靠背景的特权者，而站在一旁的令颐是被埋没的天才。

　　林今怡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完全不明白Olivia为什么对郁听禾的态度如此冷淡。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门外传来几声轻敲，打破了空气中的紧张气氛。

　　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会议室内。那人身着剪裁精致的西装，挺拔儒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

　　“Olivia，我的助理在楼下等您很久了，没想到您在这里。”男人的声音温润有礼，郁听禾认出，这是Aurorion的董事长，陈见津。

　　Olivia转头，神色微缓，“Eva希望我能评估一下她目前的水平。我认为，邮轮慈善晚宴上，Eva更有资格担任小提琴的位置。”
　　陈见津淡然一笑，“令颐确实是我们公司的王牌艺人，不过在刚刚的会议上已经敲定好人选了。”

　　Olivia的眉心轻蹙，语调带着些许不悦，“我知道是Camellia小姐，但我刚看了Eva昨晚的演出视频，还有听说了些事情，我们需要重新考虑。”

　　顾令颐感受到陈见津不冷不热的目光，她略微有些心虚，“我只是想争取一个机会。”

　　陈见津刚要出声，郁听禾上前了几步，“我也想争取这个机会，那就跟拍卖会的流程一样如何？公平竞争。”
　　她特意咬重最后四个字。

　　令颐瞥了一眼陈见津，见他保持沉默，心中那股愤恨和焦躁翻腾着，几乎难以压抑。
　　她愤愤的咬了下唇肉，“那就比克罗地亚狂想曲，让陈见津和Olivia一起当评委。”

　　克罗地亚狂想曲是她得心应手的曲目，演奏过无数遍，她不信自己会输给郁听禾。
　　而陈见津是她的未婚夫。

　　Olivia双手抱胸，眼神犀利，“Sure。”

　　郁听禾掀开琴谱，目光在纸页上略过，片刻后，她将小提琴稳稳架在脖颈。琴弓轻轻触弦，初始的旋律如清风拂面般轻柔流淌。

　　越听到后面，Olivia的眼神越开始软化，慢慢转变为淡淡的欣赏，微微扬起的唇角是她少有的认同。

　　相比之下，顾令颐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神色几近狼狈。
　　乐声的每一次波动，都像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着她的自尊心。

　　她也练习过这首曲子吗？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乐曲戛然而止，台下的空气仍然滞留在那一瞬间的余韵里。
　　郁听禾缓缓放下琴弓，抬眼迎向Olivia的目光。

　　坐在Olivia旁边的陈见津第一个轻轻鼓掌，掌声清脆，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欣赏。

　　Olivia抿了抿唇，语气依旧保持着惯常的严肃，但不再刺骨：“这首曲子，你练习了多久？”

　　郁听禾嘴角微扬，声音不急不缓：“上学的时候，在圣诞表演的舞台上拉奏过一次。”

　　“只有一次？”Olivia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意外，随后她侧头瞥了一眼坐在另一旁的令颐，“她并不比你差，Eva。”

　　顾令颐有些恼羞成怒的喊，“你不可能只练过一次！”
　　郁听禾耸了耸肩，“事实就是这样，不管哪一首曲子，我就是比你好。拍卖会上的名额是我通过实力拿到的，不要因为你自己走后门，就把所有人想的跟你一样。”

　　顾令颐闻言脸色惨白，眼里满是羞辱与愤怒。她猛地回头看向Olivia，仿佛在寻找最后一丝支持。
　　但后者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言语。
　　那一眼，像是在宣判。

　　眼看场面失控，陈见津缓步上前，语气带着几分劝慰：“好了，今天就到这吧。”

　　但郁听禾的目光却逼得顾令颐退无可退，“顾小姐，今天这件事情记得原原本本告诉你姐姐，然后，我需要她的道歉。”

　　顾令颐的胸口剧烈起伏，她的手攥紧了胸前的衣襟，脸上写满痛苦。

　　这幅模样在郁听禾的眼里无动于衷，“你别再装了。”
　　装柔弱谁不会？

　　陈见津见状，脸色瞬间变了，迅速走过去抓住郁听禾的手腕，把她拉开到一旁，“郁小姐，令颐有心脏病。”

　　郁听禾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意外。
　　几乎在同时，令颐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般靠着墙壁滑落，双手无力地垂在身旁，呼吸仿佛随时都会中断。

　　陈见津脸色凝重，迅速蹲下身，眉头紧锁，声音低沉而急促：“Chloe，快把药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