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尽》星星兔崽子

5、洛蕾尔2

　　“你没有遗传幻族的能力吗？”洛蕾尔站在万瑾对面，小幅度地点点头。
　　“她还挺奇怪的，没有什么能力，但是在沙尘暴里活下来了。其他孩子都有被庇护，但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一个人躺在沙子里，要不是我看到一截指头，都发现不了她。”洛川拿起杯子，吹了吹。
　　万瑾想了想，站起身：“你跟我来。”她带着洛蕾尔来到沙滩旁，万瑾抬起手。
　　“我不相信你是普通人，是压力还不到位。”万瑾面前的突然空气扭曲，热浪扑面而来。洛蕾尔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浑身的皮肤瞬间绷了起来。
　　好痛！洛蕾尔感觉皮肤要裂开一样，事实上确实也有血丝从脖子处渗出。
　　喘不上气，快要死了。洛蕾尔想将身子蜷缩起来，血从鼻孔和耳朵流出。下一秒，压力消失了，浑身被温度骤降的空气包裹，她大口大口的喘气，心有余悸地瘫在地，第一次清楚认识到万瑾的能力。
　　“这种强度都承受不了吗？”万瑾走上前：“不应该的。”
　　洛蕾尔抿了抿干涩的唇，在紧喘的几口气里，四周的火焰冲天而起。眼前全部都是窜动的火苗，炙烤着每一寸皮肤。感到身体里的水分被快速蒸发，洛蕾尔感受到恐惧。濒临死亡，寒意从脚底升起，意识逐渐模糊。
　　她控制不住地想要闭上眼，却听到万瑾的声音，似乎在耳边：“没事的，站起来吧。”

　　随着一声啼哭，端止脱了力，看到是女孩儿，松了一口气。
　　幻族的女孩儿是比男孩儿更尊贵的。女孩儿的观察力比男孩儿强很多，对幻境的把控也理所当然的更加精准与细腻，能精确击破敌人的精神防线。
　　幻族往往需要的，是发现的那个致命的弱点。
　　端止很高兴，她背离族群四个多月，为的就是这个孩子。她又有些担心，担心孩子继承他的能力，那样的话，就永远回不去了。
　　端止背叛了族群，因为她与一个陌生的男人有了一个孩子。
　　他们的爱像荒原上起的野火，烈，但是短。怀孕四个月时，他消失了。端止瞒不住族人，在谩骂声中被赶走。可要孩子活下去，必须回到族群当中。
　　茫茫沙漠，她没有能力带孩子走出去，也没法让她活下去。只有孩子是女孩儿，她才能有一线希望让他们接纳她。
　　在大地之母盖亚前忏悔了三天三夜，端止倒了下去。与此同时，沙漠里的狂风消散了。
　　“神原谅你们。”教堂的天花板的的砖已经缺角，教父现在端止的头顶，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端止嗤笑一声，还未来得及说话，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逼仄的砖房里，一个胖乎乎的女人在锅里煮着什么，她沉默地用勺子搅着。端止低头，枕头旁是营养不良的婴儿。
　　“你醒了？我给你煮了一些米糊。”女人看着端止还有些站不稳，便给她从门后拿了把凳子：“我叫米娅。”
　　“你好，米娅，谢谢你。”端止坐到凳子上，喘了两口气，嘴唇毫无血色。
　　“不用谢我，是教父让我来的。”她端了米糊过来，端止接过去。“神原谅你们，代表所有的族人都会原谅你们，要谢，就谢谢神的宽恕吧。”
　　端止小口的喝着米糊，睫毛轻颤，没有说话。
　　米娅坐到床边，握了握婴儿的手：“感谢神，她活下来了。”
　　“你们都觉得她不该活下来么？”端止平静地道。
　　“也许是吧，因为她不是纯正的阿比亚人。”米娅回道。
　　“可她的身体里有我的血液。”端止说。
　　米娅没说话，她摸了摸婴儿的头，脸上露出悲悯的神色。
　　端止有些无力，因为一直以来她都与整个族群相背离，她质疑神。
　　神的存在到底为了什么？幸福，要等着神的施舍吗？
　　米娅离开了，她告诉端止他们很快要寻找新的水源了，这里过不了多久又会被沙漠掩埋。
　　孩子皱着的眉头在端止轻轻的摇晃下舒展开，沉沉睡去。
　　她是洛蕾尔。
　　端止空闲时，总会想起那个男人。在她有限的生命里，她从不相信神威。从来都只有斥责她的声音中，第一次有一个男人温和的说原意和她站在一起。
　　要在沙漠里生存实在太难了，端止带着孩子与族人辗转，他们终于寻到一片湖。烈日当空，端止还是坚定了要逃离的想法。
　　她数着天上飞过的候鸟，在候鸟栖息的地方，她对他们的首领说：“带我和我的孩子离开这里吧？未来有困难时，你们可以来找我，我可以尽我所能满足你们的一个要求。”
　　候鸟拒绝了。他们低下头表示了歉意，飞离了端止的视线。
　　端止没有放弃，最终是一只鹰答应了她。
　　他可以化成人，是个小孩儿。他问端止：“带你们出去，真的可以满足我的一个要求吗？”
　　端止说：“对，但是要我可以做得到。”
　　小男孩儿于是高兴地说：“谢谢，我叫……”
　　可是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晚上，米娅的丈夫发现了她们。他大声叫喊，端止的幻术已经大不如从前，虽然让男人住了口，可还是引来一些人。
　　他们控制了要飞离的鹰，教父站在人群中央：“你已经背叛了阿比亚，神原谅了你，可你执迷不悟，甚至要将孩子引入歧途。”
　　“你简直，罪不可赦！”
　　“接受神罚吧。”神父垂下眼，看不到一丝宽容。
　　“请给她一个机会吧，神父。”端止抱着洛蕾尔，闻言抬起头，是米娅。
　　神父抬起头：“她……”话还没说完，被堵在口中。米娅双眼变回棕色，她转过身：“快离开吧，我知道你的苦衷。”
　　“孩子留给我照顾吧，你没有能力保护她。未来，时机成熟时，你来带走她。”
　　端止沉默着，终于下定决心，她抱下洛蕾尔，她说：“妈妈一定会来接你的。”
　　洛蕾尔和米娅生活到一起，端止和鹰消失在了她的生命中。
　　后来的那场沙尘暴，又让唯一的米娅离开了她。
　　在洛蕾尔的记忆中，米娅会经常对她讲：“都说鹰是冷血的生物，它们吃掉所有比它们弱小的生物。可是，原意带你妈妈离开的，竟然也是一只鹰。”
　　“万物都有两面性。耶和华赐人智慧，知识和聪明。聪明，都由他口而出。他给正直人存留真智慧，给行为纯正的人作盾牌。为要保守公平人的路，护庇虔敬人的道。你也必明白仁义、公平、正直，一切的善道。智慧必入你心，你的灵要以知识为美。谋略必护卫你，聪明必保守你，要救你脱离恶道。那等人舍弃正直的路，行走黑暗的道，欢喜作恶，喜爱恶人的乖僻。在他的道中弯曲，在他们的路上偏僻。做正之事，神必净你百骨。①”
　　“你必定要努力活下去，正直的活下去，直到你的母亲找到你的那一天。”
　　在沙尘暴来临时，洛蕾尔最后失去了米娅。
　　洛蕾尔睁开眼，背后的衣服鼓起两个大包，逐渐生长胀大。
　　“刺啦——”
　　洛蕾尔长出了一对透明的翅膀。
　　她坐起来，翅膀在身后颤抖，舒展开来，万瑾瞳孔缩了一下。
　　好美。
　　不带任何杂质的，像水聚化而成的，翅膀里的骨骼也是透明的，像巨大的水晶，剔透易碎，又带着异常的坚韧。
　　洛蕾尔额前的发已经被汗水浸透，她控制着翅膀，扇动着，飞起来。巨大的翅膀没扇动一次，都带着绿色的强风，万瑾的火竟然有收缩的趋势。
　　万瑾看着洛蕾尔飞离了火海，压了压手，火熄了下去。
　　“风。”万瑾看着被吹掉的漫天落叶，轻轻地说。
　　“恭喜你。”
　　洛蕾尔无力地抬了抬眼皮，她精疲力竭，沙哑着嗓子：“谢谢。”
　　“不客气，快去休息吧。”万瑾垂了垂眼：“你的能力很稀缺，早在一百多年前的战争里，风系一族就几乎被赶尽杀绝了。残存的人没什么踪迹，这样看来，你的父亲在，风系一族也在。”
　　洛蕾尔脑中的神经有些紧绷，她猜想万瑾要禁锢她在身边，这样才有拉拢风族的条件……尽管自己可能并不那么有价值……
　　“保护好自己，需要的话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万瑾却丢下这么一句话离开了。洛蕾尔盯着她的背影，略有些大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晃动，栗色的长卷发在脑后。
　　洛蕾尔心中好像有什么轻轻地破了。
　　备注：①摘自《圣经》有做修改。